故事外的人
光
城中一嬰兒降生之時,天空中有凰鳥飛過,引全城圍觀。
凰鳥出世,遠(yuǎn)處一座山突然分崩離析,沙塵中,走出一仙者。
那凰鳥在他耳邊鳴叫,他眼中光芒愈盛。
她,回來了。
他化作凡人,進(jìn)入京城,在離她不遠(yuǎn)的地方,住了下來。
他常去看她,看她牙牙學(xué)語,至亭亭玉立。
十四歲那一年,她博得京都才女之名,高興地來找他炫耀,“師父,我今日表現(xiàn)可好?”
他撫著手下的古琴,頭也不抬,“你近日琴藝有些荒廢了?!?p> 她無所謂地笑笑,坐沒坐相,“我說過我不喜歡琴,也不想去花那個心思。”
“可你拜我為師,不就是為了學(xué)琴?”他也不惱,好脾氣地反問。
“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師父何必當(dāng)真?!彼故翘拐\,一點也不似外頭傳得那么端莊姝麗。
“可有一首曲子,我一直想教給你,只以你現(xiàn)在的水準(zhǔn),恐怕也奏不出來?!彼J?,溫柔又嚴(yán)肅。
“師父,”她突然湊近,“你看看我是誰?”
“凰柔?!彼а?,喚她。
“是啊,我是凰柔,并非師父心中那位女子?!彼槣惖脴O近,仿佛真要他看清什么,“師父可曾看清過。”
見他不語,她笑著起身,“父親說,再過一個月,我便要入宮了?!?p> 那琴聲頓了一下,他隨即抬頭,“你想入宮嗎?”
“為何不想,從小我就知道,我會成為這大錦朝的皇后,自是,日日盼著?!彼?,語氣平和,仿佛別人故事。
“你若不想,我自會助你。”他抬頭,與她對視。
“如何助我?娶了我嗎?”她開著玩笑。
“有何不可?”他一臉平靜地反問。
“師父娶我,與天子娶我,又有何異。一個因著某種牽托,一位為了某些傳說,終究,皆非真心?!彼猿暗匦Φ馈?p> 他起身,走至她身邊,“阿柔......”
她卻打斷了他的話,轉(zhuǎn)身在他的位置坐下,伸手撫了撫琴弦。
“其實凰柔很早就看過師父撫的那一曲了,今日,凰柔便獻(xiàn)丑了?!?p> 林中,有琴聲響起,仿佛傳至了天邊。
影
眼前彈琴的身影,與記憶中的那個身影相重合,只是,終究不同了。
初識她時,她是侯府庶小姐,因不詳,被送往城外莊子。
途中遇山匪,他路過,順手救了她。
后來,她拜他為師,學(xué)兵法,學(xué)武術(shù),學(xué)琴。
十三歲那年,她女扮男裝,進(jìn)入軍營。待班師回朝,已在軍中小有名氣。
回到京中,師徒二人再次得以相見,彼時,她已十六歲。
仆一進(jìn)門,她便嚷道,“師父,我近日新譜了一首曲子,待得空,師父可要好好指教。”
她本以為回京之后,可得償所愿,將自己的娘,帶離那侯府。
可她終究沒有實現(xiàn)這心愿。
身份曝光后,她回到侯府,還來不及動作,便被侯府送入東宮,為側(cè)妃。
看似是天大的榮耀,可誰人不知,太子久病纏身,早已無緣大統(tǒng)。
她因母親的緣故,一時不得推脫。
她說,那終究是她母親,雖無力改變她的現(xiàn)狀,卻處處關(guān)懷她的生母。
她說,她孑然一身,在京中唯一的牽掛,便是母親。
入東宮前夕,她穿著紅色的喜服來到他的面前,神色安然,“師父,夕月前些日子譜的曲子,近日又做了些改動,還望您不吝賜教?!?p> 她紅衣如血,曲中鋒芒畢露,殺機(jī)四伏,神情決絕。
她說,師父,我此生,恐怕再也不能穿上我最喜歡的紅衣了。
她說,師父,我好像被這里困住了。
她說,師父,我在莊子桃樹下埋的酒,現(xiàn)在,你可以獨享它了。
當(dāng)時,他也問了她同樣的問題。
她回答他,“師父說命運如棋盤,怎么走,自有定數(shù)。師父若妄改天命,又會如何?!?p> 所以他看著她入了宮,從盛放到凋零。
如今,她將再次入宮。
可他知曉,她們完全不同,命運,也將截然不同。
只是,自己呢?
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