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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雷霆昨夜雨

第兩百章 無官一身輕

昨夜雷霆昨夜雨 小青陵 2541 2021-05-28 02:51:56

  聞仲和林墨雪就躺在床上又說笑了會兒,全沒了睡意于是兩人皆起床打水洗漱,收拾整潔后攜手出門去了。

  汴梁午時前的街市繁華之極,路面上絡(luò)繹不絕的人龍,入耳皆是四面八方的吆喝聲;錯落有致的臨街鋪面客進(jìn)客出,路邊的小攤商品琳瑯滿目;御道上的疾馳的車馬、八抬的官轎更是屢見不鮮;男女老少或閑或忙皆平淡地生活在這座五味雜陳的城郭里。

  聞仲和林墨雪順著路繞去了玄邪家,見大門緊閉終究沒去叩門,路過豐民街時見整條街都封了,聞仲閑問左右才知緣由;一路上又偶爾聽見老婦交談?wù)f大相國寺前些日發(fā)生了系列怪事,僧人都跑完了...聞仲心感多半與玄邪有關(guān),不過他也不想去探個究竟了,無官一身輕。

  轉(zhuǎn)了兩三條街,順便瞧見一家體面的當(dāng)鋪,林墨雪和聞仲便進(jìn)了去。因是小利的買主,便受不得人客氣待見,須得排隊(duì)。候了柱香功夫,才到林墨雪這里,林女邃將包好的雜項(xiàng)首飾舉起遞給掌柜。

  只聽得一陣算盤響,一尖聲兒道:“客官,七十五兩單半貫錢?!?p>  “嗯?!绷帜┬χc(diǎn)點(diǎn)頭。

  聞仲問掌柜道:“那珠釵可是真珠實(shí)金的,豈可如此賤價?”

  掌柜笑道:“若非真珠實(shí)金還真入不了老漢我的眼,這等買價已然是別無二家?!?p>  “這可是...這...”算了說了也不可能相信,這是世宗皇帝送給聞仲的結(jié)婚禮物。

  “可是什么?也不過就是小娘子嫌棄了的玩物罷了?!闭乒竦囊荒槻恍?。

  這行當(dāng),誰都知道到了典當(dāng)愛妻珠釵的地步不是窘迫至極又是甚么呢?哪怕是價值萬金的寶物,在這里也會被貶得一文不值。那掌柜的口吻不耐煩道:“二位客官,當(dāng)是不當(dāng),如果不當(dāng)還請讓下邊兒客人?!?p>  “不當(dāng)了!”聞仲一聽就來氣,伸手就要取回東西。

  “當(dāng)!當(dāng)!”林墨雪拉著聞仲。

  于是一路上聞仲都像小孩子發(fā)脾氣一樣,林墨雪為了哄他買了一大堆糕點(diǎn)糖果,七十五兩雖不多聞仲粗算但也足可小兩口安生過一兩月節(jié)儉日子。

  聞仲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和林墨雪將就著典當(dāng)首飾的錢花銷不到半月就捉襟見肘了,家里尚有破爛的家具未更換和漏雨的屋角要修補(bǔ)。林墨雪雖然法力尚存,不過卻生不得錢財(cái),若以障眼法變換難免有傷民之嫌,于是聞仲決計(jì)要先覓一份養(yǎng)家糊口的工作。

  聞仲挑了天風(fēng)和日麗天氣,獨(dú)自上街溜達(dá)準(zhǔn)備尋個行當(dāng),路過一家書院名曰“明德”,尤為別致,心想若做個教書先生亦不失風(fēng)雅,于是入了庭院。

  這院兒端得闊,前院、中庭、后院三合組成,院兒是青磚白瓦墻下是綠柳海棠,上下兩層傳來朗朗讀書聲。

  “官人有禮,官人有甚事耶?”一個十八九歲書童拱手道。

  聞仲笑曰:“童兒,你家書院盛學(xué)我聞朗朗書聲而來?!?p>  童兒得意道:“看來官人是外地人罷,我家書院歷有百五十年,屢出進(jìn)士哩?!?p>  “嗯。”聞仲環(huán)望著書院心中滿意,于是求童兒引薦院主。

  來到中庭院主方才歇課,聞仲遠(yuǎn)觀這書院院主乃是個瘦面老叟,一身灰青素布花白的頭發(fā)上只綁著一條絲帶。

  “夫子有禮,晚生拜見?!?p>  老夫子姓陳年余六旬,德隆望尊,頗有學(xué)識遠(yuǎn)近聞名,老者起身拱手道:“官人有禮?!庇纸虝藖聿椟c(diǎn)。“不知官人大駕寒院有何貴干耶?”

  聞仲禮拜道:“陳夫子,晚生賦閑居家奈何人事窘迫,虧得讀過些許詩書故前來向夫子討個教書的差事?!?p>  陳夫子捻須點(diǎn)頭,一見聞仲氣宇軒昂人中龍鳳于是道:“尚不知官人貴姓?功名如何?有無仕途履歷?”

  聞仲一一答來:“回夫子,晚生姓柳,單名一個平,字寒霜?,F(xiàn)在尚無功名,至于仕途,我曾在前殿前禁軍指揮使...額...也無什么仕途。”

  “可惜公子一表人材文質(zhì)彬彬,竟無功名?!标惙蜃佑謫?,“官人學(xué)識如何?有無學(xué)之所長?”

  “晚生略懂諸子,精通道家?!?p>  陳夫子面露難色道:“官人既無功名這便難為了?!?p>  這明德書院乃是京師赫赫有名的大學(xué)場所,來往教書的那個不是舉人、貢生?

  正說著便有幾個先生走來,許是聽見了什么,于是道:“官人莫再為難夫子了,我家書院育才無數(shù),足下連分寸功名都沒有談何教授?”

  一人語罷引幾人哂笑,對聞仲頗有鄙夷眼色。

  聞仲道:“若夫子與諸位先生鄙夷晚生白丁,敢請夫子考我無論諸子百家,但凡語塞晚生自出門去。”

  “呵,小生口氣不小也?!闭f話的叫沈士,字弘毅,約莫四五十歲是位儒學(xué)大師是太祖朝的貢生,沈士手持折扇詰語道:“足下既自稱精通道家,道家有甚么用?豈不知楊子曰:‘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是謂一毛不拔也?”

  見儒生嘲笑,聞仲笑曰:“學(xué)生自明此理,但揚(yáng)子又有言‘拔一毛而損天下亦不為’,是謂大道有情,澤披蒼生。”

  “嘴挺利。”幾個先生道,又有個老夫子站出來問聞仲,“先生自謂略知百家,可讀過鬼谷子乎?”

  “不過縱橫捭闔耳?!甭勚傩睦镆恍Γ鸬擂q經(jīng)大會上他可沒少和鬼谷子拌嘴,于是脫口鬼谷子名篇精句,又附以褒貶評議博得一眾夸獎,于是前來圍觀的先生、學(xué)生越來越多。

  有生員道:“先生可知兵家否?”

  聞仲笑答:“略懂?!倍髮ⅰ读w五略》、《太公兵法》、《孫子兵法》、《尉繚子》、《武備志》等兵家名言、樞要精髓一一背出,無一字之差。

  “先生知法家否?”

  《法經(jīng)六卷》、《商君書》、《韓非子》、《唐議樞律》等聞仲具能通背全文,亦可釋義批注。

  一群先生自愧,又問:“先生知墨家否?”

  墨家一套“兼愛”一套“非攻”、然后就是懟儒家的言論對聞仲而言不過是爛熟于胸的淺白章句。

  然后是詩經(jīng)、楚辭、漢賦、唐詩若有人出一句,聞仲必會其全篇。這般才情只教眾人瞠目結(jié)舌,驚為天人。

  聞仲讀了兩千年書好歹是覓了份差事,明德書院惜聞仲才華予其月奉五十貫錢,算得上是豪價了。

  回到家,聞仲若拾珠玉般高興地將自己的新差事告訴林墨雪。林墨雪也是無比歡欣,她告訴聞仲她們可以去東街市場上尋一角落販賣盆栽花卉,這樣子就會有兩份收入,生活似乎朝著更好的方向發(fā)展了。晚間,二人一同在灶房里搗鼓吃食,也算整出了一桌酒菜。

  同床睡了。

  第二日,聞仲梳洗完畢風(fēng)流倜儻,一襲大袖白衣、一把紫竹折扇赴院教書去了,輕歌小調(diào)他唱“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晴空勾云他唱“應(yīng)是天仙狂醉,亂把白云揉碎”,一路上依舊是自己曾經(jīng)熟悉的風(fēng)景,他唱“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原來到頭來,月光還是大唐的月光,九州一色還是李白的霜。他大概知道了自己為何留戀三十年前,因?yàn)槟菢訜o憂無慮的日子讓人舒暢,像放飛在遼闊的曠野之上,輕靈、自由。似乎所有的神佛鬼怪都遠(yuǎn)離他了,太濁、玄邪、子鳶、勾陳、皓翁、紫微...無論是出于怎樣的初衷亦可能是忙于各自的算計(jì),他們都選擇留給了聞仲私密的空間,成全他的美夢。

  汴洲一夢又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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