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場通夜林墨雪昏沉沉地回住處,薛影單是領(lǐng)了冊子,必然不得給陳婆安排住處,林墨雪便將自己的鋪讓給了啊婆,自己在廳堂地上鋪了床褥子將就睡。
迷迷糊糊不知眠了多少時辰,林墨雪睜眼瞧了水滴方才午時,又眠了會兒。直聽到臥室內(nèi)有聲響才起床瞧瞧。
“莫不是婆婆起來了?”林墨雪踉蹌拽到臥室,發(fā)現(xiàn)婆婆正在燭燈下縫制凝華仙衣。
林墨雪揉了揉眼,起初還以為看錯了,“婆婆?”
“誒,乖孫女兒?!标惼判ξ?,“我見這衣服漂亮,破了端是可惜,便拿來縫了?!?p> “可...”
“哦,你說這仙衣是月光織就,不巧老婦家世代皆是紡家?!标惼庞终f道,“老婦祖輩妙手,曾習(xí)得月中抽絲之術(shù),可憐到婆婆這輩已經(jīng)失傳了,唯留得我老母親存下的幾尺月華金絲?!?p> 林墨雪見阿婆手法嫻熟,針腳緊密,所連接之處不留痕跡,譬如傷口愈合而無痕。阿婆又道:“這月華金絲受不得凡鐵,用時需穿玉針?!?p> 不一會兒功夫仙衣上的口子便消失無蹤了;衣服縫好,曾經(jīng)的光彩立馬逸散出來。林墨雪提溜起仙衣,高興地似個公主般,笑得一個爛漫,心想這回該不受望舒氣了。
林墨雪打了盆清水凈面,又拿出自己心愛的家伙什開始收拾自己,打粉、涂面、含朱、畫眉一步也疏漏不得;打扮好自己,林墨雪囑咐陳阿婆莫要亂闖,自己直去月華大殿交還仙衣。
望舒當(dāng)是在上午歸府的,此次去北極與斗門會面共消了七日時間。剛走進(jìn)大殿,林墨雪便見望舒與客人交談,那客人也不是別人正是許旌陽許天師。
“小女林墨雪見過星君、見過天師。”林墨雪捧著盒子,當(dāng)是恭敬。
“你來啦?!蓖嫜劾餄M是輕蔑,見林女雙手痊愈亦是疑惑,不知她從哪里偷來的靈丹妙藥竟然如此神效?
“下人前來歸還星君仙衣?!?p> 望舒一聽,立即顯得局促不安,前幾日因這衣服打慘了這下人,待會要是說漏嘴教許天師聽見,自己面上如何掛得?。?p> “林家仙子?可還認(rèn)得貧道?”許天師一副笑盈盈地樣子。
“只怕許天師不認(rèn)得小女了,小女子怎敢忘天師知遇之恩?”林墨雪回答道。又轉(zhuǎn)而對望舒道:“星君,衣服已經(jīng)弄好,完好如初,請星君鑒收?!?p> 望舒還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愿這賤婢不要在許旌陽面前說自己壞話便是了。打開寶盒,只見得凝華仙衣霞光瑩瑩,提起來看,無一絲傷痕,望舒心里想:“這奴婢分明是在給我臉色看,教她認(rèn)個錯她偏偏找來方子縫好衣服;好!既然你要給我做對,我還不相信在這月宮里還吃了這下人的虧!”。見許旌陽似乎認(rèn)得林墨雪,望舒也不好當(dāng)面難為她,直是順坡下驢,還故作稱贊。
林墨雪與許旌陽閑聊了幾句,許天師連問林墨雪在月宮生活如何、司職如何,有無甚難為?林墨雪也不是個黑心人,沒有道出前幾日遭冤枉挨打的事情,直是對天師說月宮的好,這不說還不要緊,越說越讓望舒覺得是在嘲諷她。
許旌陽此次來是為蟠桃大會向月宮借幾十位仙子,而這其中要選一位與其它宮的仙子在蟠桃會上獻(xiàn)舞,這可是月宮眾仙翹首以待的機會;其它的不多說,但凡不出甚差錯得到玉帝王母贊賞,那便是飛上枝頭變鳳凰!此前薛影等人便哀求了望舒,說許天師來時定要美言。
不等望舒開口許旌陽便說道:“林仙女貌美,身姿婀娜,蟠桃會上一舞必然醉倒眾仙?!?p> 林墨雪一聽許旌陽要選她在大會上獻(xiàn)舞,心里不知卷起多高的波濤;望舒則是切齒心想若教這林女蟠桃會上得了賞,那這月宮還鎮(zhèn)得住她?
“許天師,這小妮剛來月宮不久,不知道天庭規(guī)矩;我宮中有一滿月司君,亦是多才多藝形貌瑰麗,可當(dāng)此重任。”望舒插話道。
許旌陽看來并不吃望舒這一套,直言道:“星君,這女子我看就剛好,管她新人舊人,但會舞姿就好耶?!鞭D(zhuǎn)眼許旌陽又給林墨雪遞了個眼色道:“仙子可會舞曲?”
林墨雪見許旌陽直是偏袒自己,心里萬分感動,“不瞞天師,小女子自幼習(xí)舞,熟知舞曲。”
“那便如此定了?!痹S旌陽嘿嘿笑道,“不過為防差池,還應(yīng)有幾位后備,星君所薦司君可入備選?!?p> “我堂堂月宮滿月司君竟然只入備選!這許老道簡直欺人太甚!”望舒心里火冒三丈又不敢當(dāng)面撒潑,還直是賠笑道:“但憑許天師做主?!?p> “星君爽快,不出兩月便是大會,還望星君安排好職司,騰出空閑?!痹S旌陽拱手告退。
“所選宮娥悉聽天師吩咐。”
許旌陽寫了冊子,囑咐了林墨雪幾句要事兒。正欲出殿,林墨雪亦同謝了望舒,追出殿去拉著許旌陽問:“許天師,你自是與葛玄葛天師熟悉?”
“哈哈,你這小女子,我與葛玄道兄伙同張、薩同稱四大天師豈能不熟耶?”許旌陽笑道。
“那煩請?zhí)鞄煄臀覇枂柛鹛鞄熥罱袩o一位名叫柳平的男子渡劫成仙。”林墨雪道。
“柳平?仙子故人耶?”許旌陽捻須思索道,“我沒甚印象,葛玄執(zhí)掌此類我自會幫你問問?!?p> “多謝天師!”真是喜事連連,林墨雪不知自己是撞著了甚么福星,今日竟全是好事。林墨雪心想,待許天師問得柳平渡劫后是誰,那便可去尋他了;不管他愛也罷、忘也罷,總之自己要見到他。
許旌陽又提醒道:“仙子可一定記得到文成宮曲舞司排舞,明天就得去!”
謝了許天師,林墨雪一蹦一跳地躥回浮塵宮,剛回住處看見陳婆在臥室擺弄,在窗戶旁搭起了架床,這樣林墨雪便不用在課堂睡地板了。晚間周采兒值日回來三人聚在一起吃飯談?wù)摿肆帜┤脒x蟠桃舞仙的事兒。周采兒為林墨雪高興,取了些米酒甘露、珍藏的果干肉干兒權(quán)當(dāng)慶祝;三人有說有笑直至深夜。周采兒不勝酒力、陳婆真身年邁體弱都睡了,只有林墨雪還趴在窗前打望星空彩云?!按皆S天師回話,我便能找到柳郎了...”林墨雪心心念道,譬如這浩瀚宇宙里的點點繁星,林墨雪心里裝的何嘗不全都是他的柳郎?!笆瘶虺跸嘤?,風(fēng)雨汴州城;七年深院里,花鳥意中人?!保耸篱g美好的生活不過如此矣。
稍眠了會兒,又到天亮了,今日有周采兒帶著陳婆上職,林墨雪則要去文成宮排舞;早飯過后別了陳婆、周采兒林墨雪便出了宮。
這也是林墨雪上天以來第一次走出廣寒宮,宮門外有車架等她,憑她的法術(shù)是到不了文成天宮的。坐上驂騑寶駕,似狂風(fēng)般將林墨雪帶到文成宮,駕馬的金甲神叮囑林墨雪緊跟著他,宮殿浩大莫要走丟了。
要問這宮殿有多大,可以說乃是三界最大,單說方圓便是兩個玉帝的中天殿群。宮中有天尊寶殿--大成殿;海藏天下所有書卷的廣仁殿;有丹青、書法、曲舞、禮樂等七十二司,司司有殿宇樓閣;細(xì)數(shù)下來當(dāng)不下千座殿閣廳堂。
真是大耶,林墨雪自入了文成宮大門已然走了有半個時辰,又不敢冒犯金甲天將問個遠(yuǎn)近,只有埋頭走路。金甲神特地叮囑林墨雪講那孔老天尊甚講禮數(shù),叫林墨雪排舞閑暇時莫要去大成殿亂逛,不然碰見天尊則要討罵。
又走了柱香時間,輾轉(zhuǎn)來到一花哨宮殿,上書“文成曲舞司”,金甲神將便送林墨雪到這兒,待到林墨雪排舞畢便在宮門外候著接她回廣寒宮。
曲舞司里真?zhèn)€富麗堂皇,左邊是排排金色編鐘,右邊是列列古琴笛簫;千件霓裳隨意選,萬件首飾隨便挑。殿里已經(jīng)有仙子前來報道,這些仙子真?zhèn)€閉月羞花,個個都是人中美玉,潔白無暇;仙子們和和氣氣見林墨雪走來紛紛迎接稱贊。眾仙子正交頭接耳,突然有一個嚴(yán)肅臉冒出,樣子似人間五六十歲;是曲舞司教司吳娘。此人本是京城女,家在蛤蟆陵下住,十三學(xué)得琵琶成,序?qū)俳谭坏谝徊?;死后成神序在曲舞司,因教練?yán)格兇狠為人稱吳老太。
“爾等肅靜!”吳老太手里一根尺來長的黃油戒尺正閃亮,仙女們或多或少知道了這吳老太的厲害,光是看她那一副兇神惡煞面相便不敢抬頭?!拔夷饲杷局魇?,免貴姓個口天吳,你們可叫我吳司君;亦可直稱吳老太!”
“是,吳司君?!北娤膳R口道。
“你,下次來把首飾全取了?!眳抢咸殉咦又噶酥敢晃幌膳又植榭?,“你這仙女勿要擦太多香脂。”吳老太皺了皺眉頭,似乎前幾位仙女都不太如意,說不準(zhǔn)正抱怨許旌陽是怎么選的人。緊接著走到一矮小女子面前這老太竟然打了一躬道:“見過搖光星君?!痹瓉肀倍窊u光也進(jìn)了班兒,按神位搖光當(dāng)是高過吳老太,故而這老嫗端得恭敬。搖光回禮后吳老太繼續(xù)查看又走到一位楚楚動人的美女跟前,這回這老太的苦瓜臉上竟然綻開了笑容,這吳老太笑道:“歷來曲舞司里的仙子還是子鳶姑娘最養(yǎng)眼?!北娙艘宦犠峪S名字,都探頭觀望,果然是個人如其名的美人。林墨雪也懸著腦袋看,見一位青衣仙女,只一眼便讓人有種翩若驚鴻的感覺。
走到林墨雪跟前,吳老太低著頭窺視道:“什么名字?”
“林墨雪?!?p> “原來你便是林墨雪?!眳抢咸珡臎]見過林墨雪,何以如此說?原來薛影得知自己未進(jìn)舞班兒,又去找望舒哭訴。望舒心軟,又切恨林墨雪于是提前一個時辰帶著薛影來找吳老太,請她在排舞中隨便找個由頭將林墨雪踢了,由薛影補進(jìn)來。
“嗯。司君認(rèn)得我?”林墨雪露出一副好奇的樣子。
這吳老太也是脾氣怪,頭一昂便走開了,沒回林墨雪一個字。
“諸君具是許天師選來的天女,為籌備蟠桃會歌舞來我偏司;你們之中或有星辰天君、或熟識天尊大圣,但來我處,便得聽我管教。我有差池你們盡可去大成殿孔老夫子處申訴,但爾等若有差池,輕則挨這戒尺,重則剔除舞班發(fā)還原宮;樂舞辛苦,要走請早?!眳抢咸戎v好規(guī)矩,免得以后生亂??幢娤勺硬桓易餮?,吳老太又講道:“那我們開始?!?p> 真?zhèn)€雷厲風(fēng)行,說干便干。吳老太呼來茶水,任由仙子們飲用;同時間大致講述此次歌舞選曲如何、舞姿如何、時長、妝彩...
林墨雪哪聽得進(jìn)老太在前頭嘰嘰喳喳,于是換了位置,似個兔子般鉆到搖光和子鳶中間。
“你好我叫林墨雪。”林墨雪給子鳶打招呼。
“子鳶?!弊峪S輕答道。
“我叫搖光!”林墨雪旁的小妹子忍不住先招呼道,“兩位姐姐真漂亮耶?!币f年紀(jì)這搖光女不知大了林墨雪子鳶多少歲,但她就是個孩子脾氣,見誰都叫姐姐,待人和善志慮單純,也是恐怕是諸天星辰里最討喜的一位了。
“搖光!”林墨雪仔細(xì)看了看身旁的小丫頭,真的是乖巧可愛,玲瓏的大眼睛,“以前只聽說過北斗七星,不料想還是個這樣的妹子。”
“哈哈?!睋u光笑道,“也聽說月宮多美人,亦不曾想竟是這樣的驚艷?!?p> 林墨雪被夸得不好意思,又問道:“你是星君,我家主人也是星君,為什么你就這么討人愛呢?”
搖光想了想望著穹頂?shù)溃骸盎蛟S她是大星星,我是小星星吧!”
林墨雪和搖光倆在底下聊得歡快,偶爾也說說子鳶,但子鳶向來靦腆不多話,只是一味陪笑。三人便像故人般聊了一天,吳老太講得口干舌燥也是累了,教眾仙子歸府,明日來時則要正式訓(xùn)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