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山
畢端在臺下懶得拘禮，徑直席地而坐。
在隨時會暴露的生死壓力下，他思維放空，腦子里竟冒出個奇怪的問題。
女人在什么狀態(tài)下最好看呢？
是在比武臺上，身手如電，銳氣逼人，萬眾仰慕的俠女更光彩奪目？
還是身旁頭發(fā)微濕，面色紅潤，恍若剛出浴般的小師妹更誘人心弦？
還是……全都要？
“啪！”
他正神游天外，肩膀上傳來的突然襲擊將他帶回了現(xiàn)實。
“二師哥，你想什么呢？”
余宛雙手按著他肩膀，靠在背后嬌嗔道：“你都在發(fā)呆，剛剛有看我的劍法嗎？”
“看了看了?！碑叾诉B忙應聲，“余女俠劍氣縱橫，我眼睛都快晃瞎了，什么時候我才有資格和余女俠擊劍……不，比劍啊！”
“嘿嘿嘿……”
余宛武功日進，方才還被夸獎，心情自是不錯，也不避諱，就在他身邊一樣坐了下來。
此舉自然惹得眾師兄弟又是一陣眼紅，那眼神就跟錐子般扎在畢端身上，直欲將他戳死。
畢端安坐，片刻后忽然捂住額頭，驚叫出聲，“哎呀，鎮(zhèn)比將至，那龍門燈會豈不也快了！”
他轉頭向余宛安利道：“小師妹，聽說今年的燈會格外不同，要比往年辦的更盛大，鎮(zhèn)里的紙人張怕也要拿出他的真本事嘍！”
“你見過那種一丈長的鯉魚燈么，我小時候聽人說過，那鯉魚燈籠經(jīng)人用繩線吊著，等晚上看的時候，上下游動的姿態(tài)唯妙唯肖，就像是在天上飛一樣，好多年沒見著了，今年算是可以大飽眼福?！?p> 余宛在一旁聽得眼睛閃閃發(fā)亮，身體前傾，昂著頭，低聲喊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畢端嘆著氣勸慰，“余女俠，鎮(zhèn)比在即，師傅怎么可能放你下山？”
“是哦……”
她一聽這話，頓時就像霜打的茄子癟了，坐在那生悶氣。
畢端眼珠一轉，見火候到了，故意說道：“小師妹你不去真是可惜，鎮(zhèn)里的凝翠樓出臺了一批新人，各有各的絕藝，本想帶你去聽曲……唉，不聊了不聊了。”
“只是聽曲？”余宛忽然警覺。
凝翠樓是當?shù)赜忻那鄻?，可沒什么賣藝不賣身的說法。
畢端為難地回答，“我個人是沒有什么世俗的欲望，但我那些個朋友……哎，這個應酬嘛，有時候就難免……我常年在山上，和朋友有所生疏，還是需要一些深入交流的場所……”
他暗示的很明顯，余宛眼睛瞪得滾圓，似有劍氣從眼神里刺出。
“我要下山！”
余宛抓著他的手腕，神色肅然而堅定。
“那鎮(zhèn)比呢？”
“山下不耽誤練功?！?p> 畢端還是搖搖頭，否決道：“我敢打賭，師傅不會同意的，我也不信你敢違背師傅的命令?！?p> “你要是敢同我一起下山，我就……對了，”
言及此處，他展顏一笑，神色幽晦難明，“我就絕不踏入凝翠樓半步?！?p> “那你輸定了?！?p> 余宛也露出笑臉，“誰說要驚動我爹，我留個字條，然后偷偷下山，到時候木已成舟，我爹也沒辦法！”
“噫？是個好辦法！”
“對吧對吧！”
……
“胡鬧！你要下山？”
考校剛結束不久，余化龍在自己的房中休息。
見畢端進門說出來意，原先平靜的臉上頓時布滿陰云，拍桌破口大罵：
“你可知道鎮(zhèn)比是什么概念嗎？”
“霧山鎮(zhèn)下面幾百個門派，只有四十家才有資格成為官方認可的村級門派，稱一個‘派’字！”
“這四十家之上，只有五家才能成為鎮(zhèn)級門派，擁有在鎮(zhèn)內立足的根基，稱一個‘門’字。”
“比武臺上不知流了多少血，全靠武功打出頭！”
“平日里你不思進取也就罷了，這般關鍵時刻，你還如此散漫貪玩，心里還有沒有門派？”
畢端擦了擦飛出的唾沫，連忙從胸口掏出一疊銀票，遞了上去，一邊解釋道：
“師傅您消消氣，弟子也想和師兄弟們同進退，可家中確有急事，這不過一點心意，就當給師兄弟加加餐?！?p> 余化龍接過銀票，手略一摩挲，估摸出這疊錢得有個二十余兩，挺起的背不知何時又躺回了椅背上，語氣也不由軟化下來：
“有孝心好??！我當初收你為徒就是看重你對長輩的孝心一片赤誠?！?p> “這鎮(zhèn)比雖然重要，可這天地人倫也不可忽視啊?！?p> “這樣吧，鎮(zhèn)比的事你暫且不用管，先下山去吧！不過事先說好，僅此一次。”
畢端連連應聲，“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對了，你把這個帶上?！?p> 余化龍忽然叫住他，從桌子下翻出塊暗黃色的木制符牌。
符牌呈方形，目測是桃木材質，上面繪有八卦圖，八卦之中是太極兩儀，只是這符牌似乎被刀劍所傷，一道劃痕割開了大半幅八卦圖，顯得毫無美感。
“這是辟邪令，官府里的特供品，你之前不是被災異所傷？只要佩戴這個，自然能讓災異退避。”
余化龍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這塊辟邪令雖然破損，但足夠你使用，災異一旦觸碰你，它就會自主反擊，到時候你只需一心逃命就好。”
這么好心！
是真的嗎？我不信。
畢端低下頭致謝，嘴上感恩戴德，心里卻不以為意。
這多半是塊廢品，要是仗著它去招惹災異，怕是又得涼透了。
但余化龍可萬萬想不到，自己現(xiàn)在最大的依仗是入勁三重的修為，而且還在飛速增長。
最近這段時日是余化龍下殺手的唯一機會，然而，他做不到！
從余化龍之前的引誘自己撞上災異的手法看，他想殺掉自己，卻不愿意借助武功，很明顯，他不想暴露身份，或者說不想直接與畢家為敵。
哼哼。
再加上，自己早已誘使余宛和他一同下山，除非余化龍愿意在女兒面前露出殺人兇手的嘴臉，否則絕不可能出手。
過了這段發(fā)育期。
很快，自己的實力就會遠遠超出余化龍的預料，到時候天高任鳥飛，無論其中有什么陰謀糾葛，都再也威脅不到自己！
這般想著，畢端低下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