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藍曦臣再沒見過溫情。
他回到姑蘇后便吩咐門生,注意這段日子來往姑蘇的人,特別是醫(yī)師。若是遇到一個年紀輕輕就醫(yī)術高明,自稱游歷在外的女子,便請來見他,若是他不在,就差人好生安頓。
可直到射日之征結束,云深不知處重建,他卻再也沒聽過有關于她的消息。他曾經也派人去夷陵一帶尋訪,也曾回去找過她,可人去樓空,只有滿室灰塵。
所有有關于她的一切,就這么消失了。
后來再見。
就是在窮奇道。
魏無羨打鬧金麟臺后便直奔窮奇道而去,藍忘機也追去了,我放心不下要趕去看看。
這一來一回便耽誤不少時間。
他趕到時,已經是夜里了。正值狂風驟雨,陰暗骯臟的山谷里污水橫流。
藍曦臣皺了皺眉,雖說是關押溫氏余孽,可說白了就是一群老弱婦孺,他本來沒想到金家會真的虐待俘虜,看來現在不得不懷疑一下了。
他這么一恍神,仙劍便有些不穩(wěn),“二哥!”金光瑤急忙上前扶他?!翱墒巧眢w不適?”他滿臉關心。
“并無大礙,不必擔心,阿瑤,這便是關押溫氏余孽的地方?你這次,做的有些過了。”
“二哥恕罪,我,這都是父親的意思,我怎敢違抗?”金光瑤聽得這一句,失落的辯解,“自從大哥不信我之后,連二哥也開始懷疑我了嗎?二哥寧可相信魏公子也不肯信我嗎?”
“你知我并非此意。唉,罷了罷了?!?p> 藍曦臣此刻并不想和他多爭口舌,離窮奇道越近,他就越不安,心神燥亂,總覺得要出事。他加快了速度。
然后。
等他趕到時,他看到了滿地尸體,和魏無羨對峙的忘機,還有,被魏無羨抱在懷里衣衫襤褸,滿身泥濘,且昏迷不醒的她。
還有,那個已經發(fā)狂了的少年,不,現在是個兇尸。
那是,她的弟弟,她曾和他說過的。
藍曦臣的腦袋一下子懵了,他愣在那里,再無其他動作。
原來是她。
怪不得。
難怪。
呵呵,怪不得,他自嘲的笑了笑,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年紀輕輕醫(yī)術無雙,女子,出現在夷陵……
除了溫家的神醫(yī)溫情,還能有誰?
可如今他知道了,卻一切都晚了。
窮奇道下的那場大雨,湮沒了曾經的罪惡,也澆滅了他心中唯一的光。
從此漫漫余生,再無人能徹底走進他心里,他就只能頂著名為“藍曦臣”的熠熠光輝,孤獨地走下去。
——
溫寧恢復神志的那天。
亂葬崗上一片喜氣。婆婆一邊在廚房給她打下手,說這可是件大喜事,要好好慶祝慶祝。
溫情停下手中的鏟子,看向院兒里,魏無羨和藍忘機在給溫寧做最后的檢查。
眼中忽然有些濕潤,是該好好慶祝,看到阿寧倒在那里的時候,她覺得整個天都塌了,回來后魏無羨安慰她,說他一定能讓溫寧醒過來,才讓她勉強撐下來,可等的越久,失望越大。
每天看著貼著滿身符紙的溫寧,她有時候,能聽到心里惡毒的聲音,阿寧死了,死了就是死了,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她想沖過去撕掉那些符紙,然后和阿寧死在一起,這一切都了了。院里阿苑在和溫寧玩,笑話他不會說話了。
她從沒想過還能有這一天。
“是該慶祝慶祝?!彼巡绥P出來,對婆婆說:“婆婆,你先幫我看一下家里,我去趟鎮(zhèn)上,多買點東西回來?!?p> “好好好,你去吧,自己小心些?!?p> 3
到了鎮(zhèn)上,差不多已經是傍晚了。
溫情轉了一圈,也沒買到什么,此時日頭已經快落了,她想著反正也買不到什么了,索性打算去附近的酒家里買些現成酒菜。
夷陵雖不大,入了夜也是熱鬧非凡,眼見街上的人流越來越密,來來往往難免磕磕撞撞,溫情被攜裹在中間已經不止一次被撞到了。
這次更是直接被撞到在地,她捂著擦傷的膝蓋,不由得“嘶——”了一聲。
“哎哎哎,大家不要走,撞到人了,前面撞到人了?!比巳褐杏腥撕傲似饋?。
“嗯?撞到人了?”
“讓讓讓,謝謝,大家都小心點,人太多撞傷人了,慢點,欸,慢點?!?p> 躁動的人群安靜下來,漸漸讓出一條路,最早開始喊“撞傷人了”的小姑娘扶起溫情一旁的,慢慢地走到一旁。
溫情歇了一會,看著眼前的人,衣著氣度都不似一般人,碰到她的手時還暗暗給她輸送了些靈力,修為不低。
此時正急著拿隨身帶著的藥給溫情包扎傷口。
神色緊張,一臉關心,不像是裝出來的。
看她包扎了一會兒,總是不得法,溫情便忍不住提醒了她幾句,血果然很快就止住了。
少女興奮的說:“您真不愧是神醫(yī),這個法子我聽都沒聽過,還真管用!”
說完自覺失言,也就“咳咳”了幾聲掩飾尷尬。
活潑好動,心直口快,倒不像他們家教出來的,她這么想,不自覺便說了出來。
“您也這么覺得嗎?不必在意,我在我們家就是個異類,我長這么大也不是沒人想過管我,可都沒用!我祖父看不慣我,可他管不著!”
少女眉飛色舞地說著,還故意做鬼臉,一派天真可愛的氣息,連溫情也被她逗笑了。
“好了,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他,在哪?”溫情收了笑臉,正色問道。
“您這么聰慧,我什么都沒說,您就猜出來了。那您想想啊,肯定是不能說的,誰要是說了,回去可不得挨罰!”
“哎呀,您就別再問了,反正我們又不會害您!”“您可不能趕我走,我的任務就是跟著您,您不忍心看著我挨罰吧!”
少女抱著她的胳膊開始撒嬌。
溫情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脾氣,見狀,只好任她去。
讓一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女來對付自己,篤定了注意自己拒絕不了,他還真是,了解自己。
她說不清自己現在,是該高興,還是該嘆氣。
……
等血止住了些,傷口不那么疼了,溫情便站起來想走。
少女趕忙上去扶住她,急忙說:“您等等,是擔心采辦的東西嗎?這個不用擔心了,宗主已經派人去準備了,您且在這兒等等,等會兒有人來接我們,我送您去渡口,送您乘船回去?!?p> 溫情停下腳步。
他總是一切都妥帖,既然派了人來,便不會僅僅如此。
就像那個時候,他給她熬藥、照顧她起居,都是這樣一絲不茍,明明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世家公子,卻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總是這樣令人安心,能讓人托付。
她想起這個,一時怔住了,良久,才開口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