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卷毛男人瞪大了眼睛。
蘭奇看在眼里,他很清楚棕色卷毛男人的反應。
布魯多人驕傲于高貴的血脈,他們認為其他族群都應該是下等的奴役,所有投降布魯多帝國的族群,如同流民一樣的生活,他們的家園,被布魯多純血派占據(jù)。
布魯多帝國的版圖占據(jù)這塊大陸的三分之二,能與之抗衡,或者說苦苦堅持的只有帕瑟莎帝國,以及西南地區(qū),眾多小國家聯(lián)合起來的聯(lián)眾國。
所謂的反抗勢力,則是這些三分之二土地版圖的原先主人,他們沒有能力奪回自己的家園,所以他們極度痛恨布魯多人。
“雖然我是布魯多人?!碧m奇看出棕色卷毛男人眼里的戒備,說道:“但是,我和普爾人一起生活,我也失去了我的家園,我和你們沒什么不一樣?!?p> 蘭奇的眼睛有些黯淡。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發(fā)生的事情。
母親,弟弟,妹妹。
他們都在一場權力爭斗中失去了生命。
“無所謂了?!蓖蝗宦犚娔亲厣砻腥苏f:“我已經(jīng)是快要死的人了,這車廂是布魯多帝國圣殿制造的產(chǎn)物,我們猜測是一個魔法武器,為了搶奪這個武器,我們付出了太多代價,但是沒想到...”
蘭奇湊前,發(fā)現(xiàn)原來車廂的角落,還有一個木簍,此時木簍中,正躺著一個面色發(fā)青的嬰兒,看起來像是剛出生沒多久,呼吸已經(jīng)十分微弱。
“這個孩子是無辜的,我們進入車廂就發(fā)現(xiàn)了她,也許她是某個貴族的孩子,甚至可能是布魯多純血派,但是...”棕色卷毛男人望著木簍的眼神很復雜。
反叛軍無疑痛恨布魯多人,痛恨布魯多純血派,可是在他眼前的,只是個嬰兒,不會說話,不會騎馬踐踏他們家園的嬰兒。
“帶走她吧,你也是布魯多人不是嗎?我相信你,少年,你可以教導她成長,成為一個布魯多人,可以和普爾人和平生活的布魯多人?!彼帽M最后的力氣,說出了這么一番話。
“我會的!”
蘭奇沒有說出口,他也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無論如何,他絕對不會考慮拯救這個男人,他沒有露芙那么蠢,但是這個孩子,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蘭奇從車廂上抱下了木簍,他抬眸望去。
山坡上的主力隊伍正在揮舞令旗,似乎等待進攻,他們依然沒有直接踏平這里,也許因為這里是投降他們的族群?
這也是蘭奇敢來這里的原因,如果他們這樣做的話,那么那些投降的族群,也會奮起反抗,布魯多帝國長年征戰(zhàn),戰(zhàn)線拉的太長,他們耗不起這樣的內(nèi)亂,除非他們能做到,一點風聲也透不出去。
他也看見許多本地的難民正在接近這里,似乎想看看,是誰把那些惡魔引到了這里來,蘭奇看了一眼棕色卷毛男人,他還沒斷氣。
“再見?!彼€是敬佩對方的勇氣。
“再見,為了阿格道的榮耀。”棕色卷毛男人用兩根手指頂住眉心,作出虔誠地模樣。
蘭奇抱著木簍鉆進了背后的建筑物。
這座像是神殿一樣的建筑物,原本應該在三層以上,只是樓面已經(jīng)完全塌陷,地上全都是散落的柱子和磚塊。
通往上方的旋轉(zhuǎn)樓梯已經(jīng)被一根蓋滿蛛網(wǎng)的柱子攔住,往深處,是一尊雪白的玉女雕像,這應該是原先部落信仰的神靈,所有的地方用雜亂,破敗來形容,唯有這尊玉女雕像,保持著一絲不茍。
她有一雙栩栩如生的眼睛,可能是因為顏色,看起來很是空洞,身上穿的是貴族式禮服,有著漂浮的腰帶,精致的線條感。
蘭奇不會坐以待斃,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布魯多帝國的隊伍真的沖了進來,他的手捏著一塊信物,這將是他保命的東西。
神殿內(nèi)沒有其他出口,他把木簍放好,嬰兒沒有任何哭啼,從她的狀態(tài)來看,如果沒有進食,保暖手段,她也活不了太久。
蘭奇從破碎的窗口看出去。
布魯多帝國的軍隊仍舊保持著包圍姿勢,他們把這個小鎮(zhèn)包圍的像是鐵桶一樣,那個紅發(fā)女人露芙不知道跑多遠了,她應該不用太擔心。
接著他遠遠的看見那面黃色的旗幟,上面繡著三把小劍,每把劍之間的距離都恰到好處地相同,負責旗幟制作的應該是帝都派瑞斯城的紡織工廠。
因為這是布魯多帝國皇室的象征。
也就是說...
這支軍隊隸屬于純血派中的貴族,甚至是某位皇子!
更讓蘭奇震驚的事情發(fā)生了。
一艘被稱為‘軍艦’的飛艇——雖然只是一個小點,但是他還是很快意識到了——正在接近這個小鎮(zhèn)。
是哪位皇子?
只有皇子殿下的直屬親衛(wèi)隊,才能配備軍艦。
那位皇子,此時必然在那軍艦之上。
不知不覺到了晚上,星夜天幕,完美的呈現(xiàn)在蘭奇眼前。
他靠著殘破的墻壁,抬頭向上看,屋頂剛好缺了一塊。
小鎮(zhèn)里的人聲漸漸多了,神殿外也聚集了不少人。
他們惱怒于某人把布魯多帝國的軍隊帶到了這里來,但卻不敢惹事上身,他們不進入這座神殿,是怕和他惹上什么關系,遭到布魯多帝國軍隊的懲罰。
但是他們有足夠的低能智慧,他們撿起石頭,朝神殿里丟來,用極盡難聽的話語咒罵蘭奇。
“當一個族群習慣被奴役的時候,他們的怒氣,只能朝更低級的族群發(fā)泄。”蘭奇佩服他們的智商,然后帶著木簍躲到了玉女神像附近。
他們不敢再動手了。
因為蘭奇就在神像的旁邊,他們不敢對自己的信仰不敬。
嗚嗚嗚!
正在想事情的蘭奇忽然戒備起來。
他聽見了熟悉的進攻號角聲。
“終于準備進攻了嗎!”蘭奇心底也有些緊張了。
他想外邊看去,發(fā)現(xiàn)神殿附近的人散去了不少。
而令他吃驚,也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發(fā)生了。
坐落在上坡位置的鐵騎,怒吼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遠,他們的盔甲上出現(xiàn)了極其顯眼的紅色,連成一片。
這是布魯多帝國鐵騎聞名天下的原因。
無論戰(zhàn)馬還是將士的盔甲上,都繪制著魔法陣紋,當他們被啟動的時候,騎兵的沖刺將勇往直前,建筑?拒馬?在他們眼里跟豆腐沒什么兩樣。
眼前不過一百多人的鐵騎,卻有著上千人的氣勢。
連成一片的紅色加深,像是在這夜里,那個方向突兀的出現(xiàn)了晚霞。
“沖!”
最后可以聽見他們沖鋒的號角。
從山坡上沖下來的鐵騎,讓人心生絕望,那是一種勢不可擋的挫敗感。
可以聽見小鎮(zhèn)里的人都瘋了!
他們奔跑,哀嚎,質(zhì)問布魯多帝國為什么這樣做?
然而他們得不到答案。
帝國的鐵騎借助下坡的助力,短短片刻,接近了小鎮(zhèn)的邊緣。
蘭奇看見有人從另一個方向,打算逃出小鎮(zhèn)。
但很快,燃燒著火焰的箭矢把他們逼退。
沖進小鎮(zhèn)的鐵騎速度沒有絲毫減弱,磚塊堆壘的民房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威脅。
那個方向什么東西都被沖擊起來。
破碎的磚塊,木板。
一截晾衣桿不知道以什么契機被撞倒,飛越了幾百米的距離,從屋頂?shù)娜笨陲w了進來,嗡的一聲插在了墻壁上,抖動不已。
蘭奇看呆了。
他知道布魯多帝國鐵騎的威名,但沒有想到,他們可以這么強。
如果沖到神殿的位置,他必死無疑!
三百米!他瞇著眼睛精確地計算距離。
布魯多帝國鐵騎距離他只有三百米,可是速度,沒有任何減弱的感覺。
兩百米!
那血紅的光芒不知道是不是吞噬了居民的血液,更加刺眼。
一百米!
哀嚎聲就在耳畔回蕩,但只有一聲,根本聽不見第二聲。
五十米!
停留在神殿前方的居民們無力地癱軟下來。
母親抱著懵懂的孩子,壓住他的頭,不讓他看向布魯多鐵騎的方向。
連骨頭碎裂的聲音都被鐵騎的馬蹄聲掩蓋。
他們?nèi)缤樗械囊黄瑯淙~,被土流吞噬。
近在眼前!
蘭奇全身都在發(fā)抖,大腦一片空白。
隱隱的,他似乎聽見了什么。
“為了阿格道的榮耀!”
他還沒死!蘭奇訝異,是棕色卷毛男人的聲音。
那個男人竟然活到了現(xiàn)在!
以他的傷口流血速度,撐到了晚上!
只見那節(jié)鐵質(zhì)車廂上的符文,忽然光彩大放。
在堅不可摧的血紅色面前,鐵質(zhì)車廂綻放的是七彩光芒。
宛若血紅池塘里盛開的一朵七彩蓮花。
轟的一下。
一股恐怖的力量朝著沖擊而來的鐵騎釋放。
七彩光芒正面對上血紅色鐵墻。
劇烈的交鋒讓附近所有建筑物傾倒。
蘭奇張大了嘴巴。
布魯多帝國鐵騎,鋼鐵洪流一般的行進路線。
被...打斷了!
恐怖的爆炸聲,在一切交鋒的瞬間,光芒漸斂。
血紅色鐵墻被撕碎,鐵騎的陣型亂了,第一排的士兵跟隨著光芒,被蒸發(fā)。
而后方不知道是剎不住馬的原因,還是被強風吹拂的原因,士兵摔了一地。
鐵質(zhì)車廂已經(jīng)消失不見,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
“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知道你的名字,你才是榮耀?!笨v然知道這大部分是那魔法武器的功勞,但蘭奇極度佩服這個男人。
“我雖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的家族姓氏,阿格道!我記住了!”蘭奇望著那個地方,目光閃動。
但很顯然,危機還是沒有解除。
主力沖鋒只是前調(diào),摔倒的士兵重新站起,他們沒法再積蓄戰(zhàn)馬的力量,但他們依然是訓練有素的士兵,而且,包圍圈正在縮小。
那些包圍住小鎮(zhèn)的軍隊,也在慢慢靠近。
小鎮(zhèn)上再沒有其他活人。
除了這座搖搖欲墜,顯眼的神殿。
蘭奇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剛才神殿雖然沒有傾覆,但揚起了不少的塵土。
此時,一道沙啞的嬰兒啼哭也適時地響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這座神殿。
以及站在玉女神像下的那位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