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jié)
講完故事后我沉默片刻，滿腹莫名的只管悲傷，猶如見景傷情的林黛玉。
我依然保持著盤腳坐在衛(wèi)兒墓前的拜臺上，雙手拿著她的照片，衛(wèi)兒和我依舊在比著對視。我講完故事對她說：“衛(wèi)兒，我也知道這都是傳說、是神話、甚至是鬼話連篇，但是若這真是事實的話，那我們豈不是慚愧難當？兩只鳥兒尚且知道珍愛生命、勸告世人要善待他人，而我們卻不知，我們都把最壞的一面給了對方。你不明懷孕導致自己跳樓身亡，失去了寶貴的生命，也帶走了你父親；而我卻發(fā)神經(jīng)拿著繩子勒你，被打入監(jiān)牢，落下故意殺人罪的罪名，導致自己的爺爺死不瞑目，留下遺憾。”
是的，初戀的我們不懂，錯把真愛和付出當成了理所應該，對方的好我們認為那是本分，從來也不會珍惜半點，甚至還會看不起。對方對你所有的好你都記不住，但對方的每一個你認為不好的小小舉動你都會記在心里，你還會生氣，哪怕是生悶氣。由于你自己的私心和對別人的苛刻，你很容易記住對方的不好，很容易看到陰暗面，很容易抓住對方的把柄念叨幾個世紀。那么這是為什么？也許這就是初戀吧！沒有初戀難以訴說人生，沒有初戀就難以形成故事。一開始的我們并不認識初戀，而初戀卻無時無刻地在認識并影響著每一個人每一個家庭每一個國家。影響到你時你還不懂事，不懂事的你受了影響只有恨，你恨自己恨家庭恨老天恨全世界；直到未來的一天你清晰的看透了人生，明白什么是愛，什么是恨。也不再去愛，不再去恨。當然，那你已經(jīng)是一無所有了，赤裸裸的你喜歡上了孤單。或許你又進入下一輪的恨——悔恨。你恨這段感情來得太早了……
太陽早已落了西山，四周已經(jīng)模糊暗淡了，遠處已是漆黑，只能見到大山模糊陰影的輪廓，月亮陷在云層中無法自拔。這時除了夜老鴰還在盡力的叫，其他的聲音已經(jīng)開始休息了。腳下的路已經(jīng)看不清，衛(wèi)兒的墳墓變成一團黑，碑板也變成了一個四方黑洞，感覺能看到墓穴里面去。但衛(wèi)兒的黑白照依然明亮，我打開手機，還剩百分之四十四的電，現(xiàn)在是六點四十九分。我打開手電筒，我想一個小時下山電量明顯是不夠，我盡量走快些。我對衛(wèi)兒說：“衛(wèi)兒，這次就先到這兒了，下次再來看你，我走了。”說著我就把衛(wèi)兒的黑白照裝進了背包里，然后挎上背包，左手拿著手機照著路，右手提著彎刀離開了衛(wèi)兒的拜臺，順著小路朝下走去。連頭也不回的走了大概五分鐘左右，路前邊的茅草突然一抖，我照著手機細看，原來是那條青黃大蟒蛇盤在路中央，頭盤在中間升起一尺多高陰森森的看著我，兩眼放光，三角形的腦袋朝著我迅速的吐著發(fā)叉的蛇信子。我唏噓觳觫不已，打死它已經(jīng)不是上策，只有倒退。我輕輕地退了回來，感覺哪里都不安全，感覺哪里都有蛇。最后一想還是衛(wèi)兒的拜臺上比較安全，比較光禿禿的沒有雜草。我只有又重回到了衛(wèi)兒的墓前。不知所措，我關(guān)掉手機看四周，到處都是黑洞洞的，感覺到處都有人在暗中盯著我。我越來越害怕，旁邊的草叢里也不斷在響，不只是野豬還是獾子，莫非是剛才的那條大蛇？我背靠著衛(wèi)兒的墓碑，把彎刀橫在懷里，尋找安全感。我不敢給任何人打電話，也不敢打開手機，我感覺我一打開手機就會暴露目標，一旦暴露目標就會被圍攻。沒辦法，就只有這樣清晰的堅持著，等待著月亮出來。其實害怕不要緊，就怕活生生的受著怕又不知所措，那叫絕望。我尋思著——奇怪，剛剛那條蟒蛇怎么又在這里出現(xiàn)了？似乎知道我的行動，難道是同一條蟒蛇……？
月亮出來了，我看著包圍在云里的月亮，不知道是月亮在走還是云在走，月亮時而清晰時而昏黃，我一直盯著月亮不眨眼，慢慢的眼睛就發(fā)麻，所看到的景物全變了，而且耳邊發(fā)出轟轟的聲音，我繼續(xù)保持著一動不動。不一會兒我似乎靈魂出竅了，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感覺自己飛了起來，不知道是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升仙的過程中。我飄了起來，慢慢的離近了云層。我到了云層。我站在云層上看到那上空像是一塊無邊的鏡子，里面演放著我熟悉的場景和畫面——是高一一班的教室，那衛(wèi)兒還坐在我后面在用筆頭敲打著我的肩，好像又要找我借什么東西，她還是穿的那件白色的雙層衣服，還是嬌滴滴的害羞……那是情人橋，衛(wèi)兒坐在石頭上脫了鞋，把腳伸到水里拍打著，笑容可掬，臉上洋溢著幸福。水上面還浮著紅色的花瓣，哦，那是我給她撒的，還記得那次我說她是我的貴妃……那是觀音寨，我還把她抱在懷里坐在石墩上……那是縣城里的大橋上，我和衛(wèi)兒在一起說說笑笑，是在看船……
爺爺？那好像是爺爺：“爺爺，我在這兒呢，這里。”我舉起手使勁的朝著爺爺搖手。
“孫兒吶，你怎么到我這里來了？你不該來這里，你趕快回去……咳咳，咳咳咳……快，快回去，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是怎么上來的？”
好大的風吹著，把畫面都吹扭扭曲曲，如同一面船帆。我生怕把他們給吹散了，我回答著爺爺：“我也不知道怎么上來的，突然就看到你們了。”我笑著說。很是激動。
“世文，世文，這里，這里啊！快過來，我們都在這里等你呢！都在等你來。你過來就好了，我會拉你上來的?！笔切l(wèi)兒的聲音在呼喚著我。
“衛(wèi)兒，是你，我終于找到你了，太好了，你等等我，這次再也不要跑了。”我向衛(wèi)兒跑去。
“站住，你不能過來，你過來了再也過不去了，也再回不去了。你要放清醒一點，”爺爺著急的說。
“我還回去干嘛啊？見到你們我就不回去了呀！”
“就是啊，快過來，我們都等你好久了?！毙l(wèi)兒向我伸出了手。我一仰頭又看到了外婆：
“外婆？你怎么也在這里??？”外婆滿面愁容的看著我。
外婆說：“孫兒吶，你趕快回去，你娘還在家門口等你回家呢！你想點高興的事情，想想你母親，你母親現(xiàn)在正在擔心你，她很著急……”外婆的聲音很微弱。
我還是向衛(wèi)兒走了過去，衛(wèi)兒喜笑顏開的看著我。
“世文你別過來，你會后悔的。你舍得你母親嗎？你母親現(xiàn)在正在擔心著你的安危。你不回家你娘怎么辦？”外婆也急了。
“你們都怎么了這是？母親不也在這里嘛？”
“亂說，她沒有在這里，她怎么可能在這里？這里生人是來不了的……”
“那我怎么來了？”
“哎……這都是命，沒得法?！睜敔敯@一聲，然后把頭轉(zhuǎn)向一邊滿面愁容。
我逮著衛(wèi)兒的手順勢一下就上去了，非常輕松。我與衛(wèi)兒手挽著手站在了一起，終于……終于……又站在了一起。我看到楊叔也在這里，他披著一件灰色的中山裝，用右手按著左邊胸膛，有點彎腰駝背。我感到能見到楊叔很驚訝，于是我上前去打著招呼：
“楊叔，你怎么也和……”我一語未了就被衛(wèi)兒拽過去：“噓…”衛(wèi)兒伸出右手食指放到嘴唇上，然后悄悄對我說：
“我爸心情有些不好，你就不要打擾他啦！”
“哦?！蔽乙荒槾舭宀恢?。
楊叔一臉病態(tài)的走過來對我說：“小伙子啊，當初你為啥要和我女兒發(fā)生關(guān)系？你為什么要傷害她？”
“好了，爸爸，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我和世文的事我不是都給你說過無數(shù)遍了嘛。與他沒有關(guān)系，是我上了別人的當喝醉了酒后認錯了人……好了，我不想再提之前的事了，你也別再問他了?！毙l(wèi)兒的話讓我云里霧里。
“楊叔，我和衛(wèi)兒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該怎么給你交代，我現(xiàn)在只能說：這個世界上有兩個最愚蠢的人——第一個那就是我，第二個就是……”
“爸你干嘛？他沒有錯，當初我們是有誓約的，這不能怪他，都給你說過了。你別再管了?！?p>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吧！”爺爺搭腔了。
“是啊，這不我這小孫兒也來了嘛?！蓖馄乓舱f話了。
“對了，你們在都這里干嘛呢？你們?yōu)槭裁磿谶@里呢？”我不解的問著他們。
爺爺不說話，外婆不說話，楊叔更像沒聽見一樣。
只有衛(wèi)兒答道：“我在等你和我媽，他們是我叫到這里來一起等你和我媽的。等你來的就我?！?p> 突然：
“那你為什么要勒她？這個你又該怎么個說法？你年紀輕輕的就這般暴力?！睏钍迳鷼饬?，對我吼著，兩眼只盯著我。
“是啊，小娃啊，當初你為什么要勒這女娃喲？這女娃人家不格外?。 睜敔攤械膯栔?。
“不管雙方發(fā)生了多大的事，都不應該暴力解決，暴力是極其錯誤的，是不可取的?！蓖馄乓矊ξ也粷M的說著。
“你說啊，你倒是說啊。這事你遲早必須給我說清楚?！睏钍灞浦?，一臉橫不講理的二愣子相。
衛(wèi)兒哭了，衛(wèi)兒又哭了。衛(wèi)兒的哭喚起了我所有的記憶。衛(wèi)兒自從辦理轉(zhuǎn)學證的那天起，她就變成了淚人兒。感覺是天哭星下凡，地哭星投胎，投到了我的身邊。同時也喚起了我腦海里曾經(jīng)那些我見到過哭的人。
……
我為什么要勒她？我為什么要傷害她？我為什么要對她暴力？我陷入沉思，往事在腦中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