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生命中的光
我們是這里的原住民。
住了多久,我不知道,自有意識起,我們就住在這里。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除了在書上看到,沒人真正走出去過。
為什么走不出去?沒人知道。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間好像一直在重復。
守護著這里,做自己的事情,就是我們的職責。
渾渾噩噩,如同僵硬的提線木偶。
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觀察之下。
我們是被囚于一方天地的螻蟻,是微不足道的浪花。
我的大腦,被植入了一團記憶,設上枷鎖,就此永固。
我的軀體,永恒在某一時刻,重復病痛,重復永生。
我是誰?
我應該是誰?
日復一日,日復一日……
某一天,枷鎖,斷了。
我是,史遠松。
我們都是被操控的一群可憐蟲。
所以外來者。
“你們,到底是誰?”
……
“周宸,能聽到么?剛才史遠松說的那些,你有什么看法?”
“喂?喂?”
得,信號是真不好。
還是晚上睡覺再找他復盤一下吧。
想著,楚瑤已走到村口。
啞婆婆依舊穿著那一身黑布麻衣,端坐在青石板上,照片壓在手掌下。
不敢一直捏。
不然照片會皺。
感受到有腳步靠近,啞婆婆轉(zhuǎn)了個方向。
“啞婆婆你好?”楚瑤試探性問道。
“阿?”啞婆婆有些疑惑。
“我是昨天晚上進村的,當時天色太暗了,您可以把照片再給我看一眼嗎?”
“阿阿,晤,晤晤?!?p> 啞婆婆手指比劃,把照片遞了過去。
陽光照射下,楚瑤看的更加清楚。
照片當中的男子笑得十分陽光,女生也很清純可愛,還未失明的啞婆婆樂呵呵站在兩人身側(cè),眼光溫暖,笑容也溫暖。
“贈予我親愛的母親。——盧皓?!?p> “阿阿,阿?!?p> “盧皓是您兒子的名字?”
“阿阿!”啞婆婆點頭。
“好名字。”
雖然她也說不出來哪里好。
聽到這話,啞婆婆多了幾分笑容,依舊阿阿晤晤,似是在炫耀兒子曾經(jīng)的事跡。
“啞婆婆,您一直在村口等他嗎?”
“阿阿。”
“我也相信,他會回來的?!?p> “阿阿!”
抿了抿嘴,楚瑤露出苦笑。
周宸說啞婆婆危險性小一些,其他人危險性大,可不……溝通難度啞婆婆也是最大的。
她說話啞婆婆能聽懂,可啞婆婆說話,她是真聽不懂啊。
這怎么繼續(xù)進行?
想了想,楚瑤問道,“啞婆婆,我愿意和您一起找盧皓?!?p> “阿?”啞婆婆愣住。
“他會不會,沒有去外面,實際上在這個村子里?”
“阿阿?。。 ?p> 啞婆婆猛地站起來,抓住楚瑤肩膀,蒼老干枯的手指陡然爆發(fā)出強大的力量。
聲音又是急切又帶有幾分希冀。
“這……我也只是簡單猜測,啞婆婆你不要這么激動。”
楚瑤連忙解釋。
啞婆婆這次啊減少了些力道,改為抓住楚瑤的雙手,“阿阿,阿阿!”
“不用謝不用謝,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呢?!?p> 楚瑤大致猜測啞婆婆的意思。
“阿阿?!?p> 佝起身子,啞婆婆向她招了招手,示意跟上。
在村子中穿行,一路上能看到不少的學生在幫著村民們做這做那。
不過……
那邊十幾個人拿著木頭樁子蓋樓房的……是不是有點偏離進入異境的目的了?
跟隨在啞婆婆身后,兩人走了有半個小時才在一間破敗的房子面前停下。
和其他村民的房屋相差不大,啞婆婆顫顫巍巍掏出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然后摸索著插入鎖芯當中。
實際上,那扇門并未合攏,鎖芯也沒有隨著她的轉(zhuǎn)動而發(fā)生扭轉(zhuǎn)。
其實它早就壞了。
“阿阿?!眴∑牌艙]揮手。
進去后,陳設和預料中的一樣簡單。
一張不大不小的床,邊上柜子擺放著衣物,右手邊角落堆著些許雜物,再旁邊,有一小窄道,過去后便是廚房。
“阿?!?p> 啞婆婆彎下腰,匍匐在地,從床底抽出來一個鐵皮殼子。
楚瑤上前幫著抬出來,一眼掃過去,大致是些小本本,小冊子,獎狀。
“這些都是盧皓的吧?”她問道。
“阿阿!”啞婆婆點頭,在其中尋找,很快,拿出來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布袋,布袋表面繡著“平安”二字。
打開布袋,出現(xiàn)兩張字條以及幾枚古幣。
“h……ao……候……”
老人手指在字條上細細摩挲,嘴里極力生出“皓”的發(fā)音。
“盧皓一定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人?!?p> “晤!”
撫摸過一件件舊物,面帶緬懷,啞婆婆略有猶豫。
稍加思索,她翻開枕頭被褥,翻出一張信封。
“給我看嗎?”
楚瑤接了過來。
“媽,我忍不了了,這群雜種!他們也配做人?我遲早有一天要和他們拼了!”
落款人,盧皓。
“他們?”楚瑤目光微凝。
盧皓的親筆信,這算不算是“任務道具”?
楚瑤心里猜測。
其實,她也不清楚自己目前的方向?qū)Σ粚?,那就是幫啞婆婆找到盧皓/盧皓尸體。
應該沒問題。
兩人又聊了一陣,大多是啞婆婆拿出盧皓以前的物件,楚瑤在旁附和。
不知不覺,一個下午過去。
走在路上,她大腦還在回憶。
“恭喜盧皓同學,獲得XXX二等獎,特此表彰?!?p> “《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是一個很偉大的女性,她……”
“今天,考了班里第二,比上次進步兩名,但是我沒有發(fā)揮好,可惡。這里只是一個普通學校,想要考到縣城,更大的城市,我必須考第一……”
獎狀,作文,日記。
一切都關于盧皓,一切也都關于啞婆婆。
對于她來說,從小經(jīng)歷了常人難以理解的境遇,阿公死后,阿婆虐待,老公又是低能兒。
在最需要人照顧時阿婆死去,可能也是一件幸事。
隨著盧皓的出生,啞婆婆生命中,也出現(xiàn)了一抹亮光。
微弱且堅定。
嘴巴不能說,雙目不能看,那就坐在村口,日復一日的聽,聞,直到聽到,聞到自己日夜所盼的人。
二十年,如一日
盧皓,是啞婆婆生命中的光。
那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