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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手記

第十章 紅墻

看不見的手記 無白日 2352 2021-03-21 10:54:26

  細長白凈的手腕上綁著一只小巧的鈴鐺,那鈴鐺上沒有任何花紋,只是瓷制的鈴鐺。它被綁在張雨怡的手腕上,每走一步,鈴鐺就會發(fā)出清脆的“叮鈴”聲。

  一步一響,一步一想。

  兩個人從門口的小路繞走,故意避開主路。男孩聽著身后的鈴鐺聲,便知道她還在身后。林子里剛下過雨,地上剛長出的嫩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散發(fā)著獨有的香氣,不是劣質(zhì)香水的刺鼻味道,而是最本真的香味,不參雜任何人為因素的味道,聞起來竟然那么令人神迷。

  兩人在林中穿行著,密密麻麻的樹枝向四周伸展,樹和樹的隨意排列讓人無法分辨其中的道路,張雨怡只能寸步不離著眼前的男孩。她在心中默默記下拐彎的位置和方向,她仿佛看到了樹林盡頭的那片白色山茶花林。

  “林子里有狼的,跟緊我?!?p>  張雨怡沒見過野狼,她并不相信,但卻又不敢不信。被野狼叼走的結(jié)局也許注定,被困在這里卻并不注定。手上的鈴鐺既是自己的保命符,又是自己的禁錮圈。

  在拐過最后一個彎以后,男孩小心地幫張雨怡撥開身前的荊棘,可她還是被劃出幾個小口子,男孩的身上也有。荊棘之后是一片湖,湖面豁然開朗,湖對面的黑影仍是樹林,大片大片高聳的樹林。河岸處泥濘的路上有幾個腳印,他應(yīng)該經(jīng)常來這里。

  河岸邊的小路因下雨被水覆蓋住,男孩從河邊搬了幾塊石頭,放進水中鋪出一條路,他艱難地踩著石頭過路。張雨怡緊隨其后,石頭擺的并不穩(wěn),張雨怡搖搖晃晃眼看著要摔下去,她的手臂被穩(wěn)穩(wěn)地拽住,男孩拉著她一步一步地走過帶水的路面,手卻始終沒有放開。張雨怡感受到他手心中的汗水,他的手在微微顫抖,并不細膩的皮膚與她相接觸,她第一次不排斥這種身體接觸。

  遠遠地張雨怡看到路的盡頭是一堵墻,一堵紅色石磚壘成的高墻,墻的那邊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男孩拉著她拐上了一個高坡,高坡并不平緩,張雨怡沒踩穩(wěn)“啪”地滑倒在地,男孩也順勢滑倒,泥土濺在二人的臉上和身上。張雨怡向后摔倒,男孩向后摔倒并往下滑了一段,他迅速爬了起來扶起張雨怡。

  “怎么樣?”

  張雨怡沖著他搖了搖頭,他點點頭,又拉過張雨怡的手向上爬去,這次他比上次爬的更穩(wěn)更慢,生怕再讓兩人摔倒。

  月亮也跟著二人往上爬,爬到坡頂。張雨怡回過頭,她看到了整個湖的全貌,夜晚的湖面平靜,夏風掃過湖面蕩起微微的波瀾,順著水面漂到河岸又消失。湖對面的林子里偶爾有幾只飛鳥飛起,張雨怡只能看到剪影,分辨不出是哪種鳥。柔和的月光從湖面之上的月亮散發(fā)出來,湖里也有一個相同的月亮,只是那月亮易碎,并不長存。

  “那邊?!?p>  張雨怡順著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了紅墻的那一邊。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開在墻里,花與花之間沒有縫隙,夜晚的淡黃色在月光的照耀下發(fā)白,油菜花開滿了墻里,開滿了整個山頭。曾經(jīng)自己經(jīng)過時不屑于多看一眼的油菜花,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從沒看過如此驚人的景象,那只是一片油菜花而已。

  “那是我二叔家的,他們怕人去毀,蓋了這墻。只有爬上這坡才能看到里面,我喜歡這里。”

  張雨怡將視線轉(zhuǎn)到他臉上,他臉上還有些泥點,月光下他皮膚上的溝壑很明顯,嘴邊有著剛長出的胡茬。他一直盯著前方,邊說邊笑著,那雙眼睛突然轉(zhuǎn)向自己,自己依舊不敢面對那熾熱的眼神,一輪眼窩里鑲嵌著皎潔的月,他笑起來牙齒整齊而白凈,沒有抽煙的人那樣的黃色痕跡,他的味道是最原始的汗水味,野性而不刺鼻。張雨怡發(fā)覺自己已盯著他看太久,又默默將臉轉(zhuǎn)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

  ”許志寧?!?p>  ”聽起來不像該是這里的名字?!?p>  張雨怡抬起頭,感受著微風拂過自己的下巴,再到眉頭,再到發(fā)尖。她回過頭時,和許志寧的眼神撞了個滿懷,她是害怕和人對視的。

  “別老這樣盯著我看?!?p>  “我想看看你?!?p>  “我有什么好看的,別看了?!?p>  “這也是不禮貌的嗎?”

  張雨怡愣了愣。

  “媽媽沒教過我這也是不禮貌的?!?p>  “你媽媽...是個特別的人?!?p>  “你不害怕她嗎,或者,討厭她?!?p>  張雨怡搖了搖頭,盯著玩弄泥土的雙手。

  “她是曾經(jīng)的我,為什么要害怕自己?!?p>  “我聽不懂?!?p>  “希望你永遠也聽不懂?!?p>  張雨怡扔下手中的泥土,拍了拍腿起身,她回過頭,伸手向仍坐著的許志寧。她的背后是一片幽藍色的天空,她鵝蛋形的臉上似乎沒有一處是不完美的,至少在自己眼里,她美得像那片紅墻里的油菜花,可望不可及。

  二人又按照原來的路線走回去,經(jīng)過有水處時張雨怡的手依舊被緊緊攥住,她也用力攥著那雙大手,那雙手感受到了回應(yīng),于是攥得更緊。

  剝開最后一片灌木,便是那間熟悉的屋子,張雨怡這才看清屋子的全貌。屋子呈長方形,屋頂是稻草和泥土的混合物,與眾不同的是屋子中央還有凸出的一個尖頂,像極了***教的建筑,尖尖的頂十分高,張雨怡知道那就是自己曾待過的閣樓,這個閣樓,它的作用真的只是為了放置雜物嗎?

  “以后別對人那么好了,傻得很。”

  “對你也是嗎?”

  “是?!?p>  “你不怕我是壞人?”

  “這話應(yīng)該我問你?!?p>  張雨怡笑了,她的笑意短暫存在又迅速消失。

  “我...”

  “嗯?”

  “我們回去吧?!?p>  “嗯!”

  許志寧拉起張雨怡的手走進屋子,他們經(jīng)過堂屋,經(jīng)過閣樓,回到那個禁錮的屋子,本被隨意丟在地上的紅衣出現(xiàn)在床頭。

  “你睡覺吧?!痹S志寧小聲地說。

  張雨怡點點頭,轉(zhuǎn)過身去準備換衣服,便聽到木門被拉開又關(guān)上的聲音。許久,木門被拉開,穿著紅衣的張雨怡朝外看去,木門沒有上鎖,許志寧倒在木門邊睡著了,他的手枕在頭下,睡得很香。

  “對不起。”

  張雨怡發(fā)出只有自己能聽到的微小聲音,她回到屋子里拿了一個小被子,蓋在許志寧身上,又轉(zhuǎn)身回了屋。她躺在依舊冰涼的床上,捏緊被子,她的身體冰涼,心卻在慢慢被捂熱,或許這是假象。她的眼角流下淚水,她將頭埋了起來,不讓自己的淚水被發(fā)現(xiàn)。

  她沒找到自由的方向,但是找到了自由的籌碼,她別無選擇,去無方向。

  許志寧睡得很香,他夢到了一個姑娘,他看不清她的臉,只知道他們一起漫步在油菜花田里,那油菜花不同于往日,花朵是白色的,一朵挨著一朵,像那個姑娘,一次又一次走進自己的心房。這奇怪的感覺啊,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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