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微風拂過平原，宛若女神的吐息。
風吹過泛黃的山毛櫸樹林，細碎的樹葉沙沙作響。
風吹過蜿蜒的巖間溪流，澄若無物的水波嘩嘩流淌。
風吹過遍地枯黃的雜草，整片平原都一起跟著嗚嗚哀鳴。
一只離群的大雁尖聲鳴叫著，穿越湛藍天穹，向溫暖的南方飛去。
黑水鎮(zhèn)邊，感染區(qū)的中心地帶，伊戈爾家族探險隊的六大金剛，逆著凜冽的北風登上山坡。
六個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前帝國公爵艾略特·伊戈爾大人。
這個一身精致華服、面容英俊得在荒原上略顯突兀的黑發(fā)年輕人，手牽韁繩，昂首挺胸地騎在毛色純白的駿馬“流星”背上，用一種只能在遠古帝皇眼中才能找到的桀驁態(tài)度，俯視著馬蹄下的大好河山。
純金打造的“幻之腕輪”，在他的腕上閃著妖艷的紅光。
生鐵鑄就的堅硬撬棍，在他的腰間搖搖晃晃。
領(lǐng)主大人左側(cè)，伊戈爾家族首席法師、曾經(jīng)的學城講席教授、精神魔法的學究、“鳳凰三杰”之一、帝都無數(shù)純情少女的夢魘，維克多·勞瑞初級魔導師目光淡漠。
大師的須發(fā)是白的，宛若故鄉(xiāng)北望郡純凈的雪；
大師的袍子是灰的，猶如鋪就學城中央大道的巖；
大師的心是黑的，恰似……不，沒有東西能像大師的心這么黑。
領(lǐng)主大人右側(cè)，鷹息堡侍衛(wèi)隊長，帝國境內(nèi)屈指可數(shù)的女流劍術(shù)大師，愛麗絲·康姆斯托克眼神堅毅。
盡管佩劍已斷、鏈甲血染，心跳全無、金發(fā)散亂，但此時的愛麗絲·康姆斯托克仿佛剛剛走下伊戈爾公爵領(lǐng)劍術(shù)大賽的賽場，仿佛才將她的二十四名精英對手斬落馬下；
四年前的那場劍術(shù)大賽結(jié)束后，早已閉門謝客的帝國傳奇劍圣“雷龍”薩穆埃爾，甚至親自騎快馬趕到鷹息堡，請求將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女帶去帝都、收為關(guān)門弟子、并將畢生絕學傾囊以授！
而今天，女劍士能給出的回答，和四年前沒有分毫差別：
她手中的長劍，畢生都只會為自己的領(lǐng)主揮舞！
三人身后，是帝國皇帝親自冊封的荊棘騎士胡安·克萊門特，也是誓死效忠于八百年前的亨利·伊戈爾伯爵，以及他所有合法后代的守護騎士！
全身披掛重甲、頭盔的每一個縫隙都流溢著灰色魔能的死亡騎士，就如同一座鋼鐵重錘，纏繞著令人膽寒的幽冥之力，隨時準備將自己主人的仇讎粉身碎骨！
沒人知道他的來歷，因為他的故鄉(xiāng)是地獄；
沒人記得他的戰(zhàn)績，因為他的職責是毀滅；
沒人見過他的相貌，因為他的面容是死亡！
隊伍的最后，則是伊戈爾家族侍衛(wèi)隊的兩名侍衛(wèi)。
弓箭手克里斯·曼恩，出身于鷹息堡的一個小康之家，他的父親，曾經(jīng)坐擁帝國西境最大的石料場！在無數(shù)石料磚塊間度過童年的克里斯·曼恩，有著花崗石一般堅強可靠的品格、磷灰石一般玲瓏細膩的心思，和金剛石一般亙古不變的忠誠！
資深侍衛(wèi)湯姆·勞倫斯，這個出身沒落貴族家庭的中年戰(zhàn)士，可能是大陸上唯一一個死過兩次還活蹦亂跳的珍稀生物、更是唯一一個連續(xù)兩次白給還得意洋洋、引以為傲的史詩級樂天派！
一行六人站在山坡頂端，并肩而立，睥睨眾生。
他們的面前，山坡之下，數(shù)十萬僵尸的滾滾浪潮在平原上鋪展開來，仿佛永無盡頭。
摩肩接踵、緩慢踱步作著布朗運動的龐大尸群，足以把任何密集恐懼癥患者嚇到痊愈、把任何末日求生小說的主角變成懦夫！
但伊戈爾家族六人的眼中只有不屑。
是的，在尸潮面前人類何其渺小，他們只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朝不慮夕的蘆葦！
可是，千百年來，人類依舊是帝國和大陸的主人！
因為人類有人類的倔強，人類有人類的智慧，人類有人類的偉大！
在尸潮面前，在荒原面前，在歷經(jīng)千秋風雨的世界面前，夏侯炎左手扶著撬棍末端，然后把右手高高舉起。
他的手腕上，“幻之腕輪”的魔法瑪瑙閃爍著紅光。
即便穿越萬千位面，譯作萬種語言，這縷光芒的顏色，也始終都只能有一種表述方式：
它的名字叫統(tǒng)治！
領(lǐng)主大人嘴唇微張，開始念誦“控尸術(shù)”的咒語，伊奧利亞古魔文的晦澀音節(jié)，便回蕩在感染區(qū)的每一個角落：
“幽冥萬壑，往者歸只；陰陽迥遠，詭秘通只；魆蜮孳生，神人導只；爾身爾魂，唯吾令只……”
一只僵尸抬起了頭。
兩只僵尸抬起了頭。
十只僵尸抬起了頭。
成百上千、成千上萬只僵尸抬起了頭。
滾滾尸潮抬起了頭。
整片荒原翹首以望。
而領(lǐng)主大人的頭，抬得比誰都要高。
“聽吾號令，”夏侯炎用略顯沙啞的嗓音，向滾滾尸潮厲聲喝道，“向我臣服！”
傳奇死靈法師西蒙·阿德里安留下的魔法韻律，從“幻之腕輪”上蕩開，霎時間傳遍了尸群。
它們是他的造物，他是它們的主宰！
于是，一只接著一只，一群順著一群，一片連著一片，浩瀚尸潮中的每一只僵尸，都向山坡頂端的夏侯炎單膝下跪，垂下它們腐爛的頭顱，獻上它們永恒的忠誠！
整整十萬只僵尸匍匐在夏侯炎的腳下！
一只僵尸，則可吞人噬骨、血灑五步；
一百只僵尸，則可沖鋒陷陣、殺人劫道；
一萬只僵尸，則可攀垣附壁、拔寨攻城！
而感染區(qū)中、數(shù)十萬只聽從一人號令、能夠集體行動的僵尸，將是大陸上任何一個勢力都不能小覷的毀滅性力量！
望著山下自己新得到的這數(shù)十萬“大軍”，夏侯炎在短暫的興奮之后，又陷入了迷茫和惶恐。
“不能把它們帶出感染區(qū)，對吧？”他扭頭看著勞瑞大師。
“這取決于您想做什么?！贝髱煗M臉肉拓油，很光棍地聳了聳肩，“您對僵尸的控制力是有限的，所以如果您想不計后果地給您父親報仇，殘忍地殺害帝國里的貴族、士兵和平民，那么，我十分推薦您把尸潮放出感染區(qū)——數(shù)十萬只失控的亡靈生物，完全可以把帝國的一大片地區(qū)，變成寸草不生的人間地獄！但如果您還沒有瘋狂到那種地步、不想在手上沾滿無辜者的鮮血——如果您尚且還想當一位認真負責、愛護百姓的領(lǐng)主的話……我勸您還是把危險的尸潮留在感染區(qū)里?！?p> 夏侯炎翻了個白眼。
“諸位，尸潮是我們的了！”他轉(zhuǎn)向其他幾位馬仔，大聲宣布，“它們將一路護送我們的車隊離開感染區(qū)！而我們的新家，我們新的生活，正在前方等著我們！”
“贊美死神！”所有人都說。
“贊美閻王……”只有領(lǐng)主大人在心里暗自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