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韓,你吃糖嗎?”
許因夢那時老問我,她或許很喜歡吃糖吧,有一次她還是那樣問我,我卻吼她說我不吃啊。她再也沒問過我。
許因夢遇見我時很愛打招呼,我不太愛理她,她再也沒打過招呼,遇見我總是看都不看一眼。
我以為她是不在乎我的,但我卻不知,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她真的深愛我。
她在日記本上寫道:“我以后的孩子,要叫昭昭,因為朝朝暮暮,暮暮朝朝?!?p> 像是一首詩,沒有任何華麗的鋪墊,讀過之后卻是怎么都忘不掉。昭昭,朝朝。
她是不是也想過,孩子姓什么?是不是也期待過那個孩子叫顧昭昭?
我本是不在乎她的,但我老愛偷偷關(guān)注她,我承認(rèn)。但我許是不喜歡她的吧,不管她對我熱情還是冷漠。聽聞她的死訊是那天下午,風(fēng)言風(fēng)語進了我的耳朵,沒有多的震撼,我記得她和我傾訴過一些。她說她活在流言蜚語之中,曾經(jīng)也自殺過,她說這世界對她的惡意真的很大,有一段時間她的情緒常常崩潰,那天午自習(xí)她剛哭過,打開后門出來,卻看見我也從我們班出來,她說那天有陽光,陽光灑在我身上,我不疾不徐地走,她就那樣相信了這世界上有光。我都不知道,我竟成了她的光。但那時她只言片語,我怎會懂,一個女孩兒的心是如此的細膩且深。我只告訴她很多事情要靠一個人,別把希望放在我身上,我只是怕她對我期望太高,其實,我真的怕她為我而活,而我又是個壞學(xué)生,什么都做不好,那時的我將她的光毀了,就那樣,從那以后,她真的沒再來找過我。
我以為她走出來了,她看上去和以前一樣活潑愛笑,我沒想到她竟嚴(yán)重到那種地步,怎么會。
真正被震驚到時是林戀季將她日記本寄給我時。
日記本看上去不舊,主人應(yīng)該很用心在呵護,扉頁是女孩兒漂亮的簽名,許因夢。還有Geh。我的名字。
“心情還未完全平復(fù),眼角的淚還未擦干,開門出去卻看見陽光下的他,陽光灑在他身上,他不緊不慢的走,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看到了我的一生?!?p> 這一段日記頗為觸動我,我的確是她的一生了,是她這一生的句號,是她這一生的終點。她在這世界上看到的最后一樣美好的東西,竟是我。可我把它毀了。
如今追憶,我卻不敢說我想她,不敢說我愛她,我不僅僅是沒有資格,更是對她從未上心。
我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好了,會把她們班的復(fù)習(xí)資料復(fù)印一份給我,會給我糖,會給我一些比賽材料鼓勵我參賽,所有人給我遞煙的時候,唯獨她,給我遞上英語大賽報名表。
所有人在跟我吹著黃段子講著這個女的怎么樣那個男的怎么樣時,唯獨她,給我講著物理題。
她真的夠特別的,特別到我那時特別煩她。但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她最后的光,我那時太幼稚,我哪知道我面前這個人千瘡百孔經(jīng)不起再傷了?。?p> 昭昭啊,如果我那時成熟些,如果我那時拉因夢一把,這個世界上就會多一個叫昭昭的人而不是少一個叫因夢的人?。?p> 林戀季和我說,她一直都怕自己走后爸媽過不好,所以才覺得工作之后拼命賺錢,再把錢都留給他們,她才能離開這個世界。一個念頭,讓她挺了好多好多年。
許因夢死訊傳來那年,我大學(xué)才畢業(yè)兩年,她用了兩年掙錢留給父母。兩年,太短太短,她到底是怎樣日夜顛倒才掙夠那么多錢,到底是怎樣省吃儉用?許因夢,說到底,你到底有多想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