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亦墨同三人告別,獨自前往乾坤派,臨別之時,他看了顧瀟瀟一眼。
女孩立于朝陽之下,渾身似泛著光,他不由得微微愣神,女孩便揚起嘴角沖他笑了起來。
明媚而又熱烈。
他完了。
沈亦墨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但他無意掙扎,他甘愿溺斃于眼前看不到底的深淵,因為那里有她。
無論發(fā)生什么,什么也無法影響他的意志。
若這世界能容她,他自當會以天下蒼生為己任,若不容,他就只會陪著她,直到終了。
乾坤派內,弟子們尚以為自家?guī)熜秩栽诿嫔剿歼^,因此看見沈亦墨出現(xiàn)在山門前時,心里無不驚訝,俱是面面相覷。
這……這什么意思?他們想不明白。
藍縈收到消息,立刻從閉關中結束,沈亦墨一離開山門,她便馬不停蹄的開始了閉關,現(xiàn)今局勢一天一變,她必須得強化自身。
“師兄。”
她朝著沈亦墨禮貌頜首,意有所指的說道,
“師尊他們都在議事堂。”
“我知道了,多謝?!鄙蛞嗄c點頭,
“可曾有人為難過你?”
私放罪人,是觸犯了門規(guī)的。
藍縈無所謂的笑了,臉上一派輕松,長長的馬尾隨著她的話語微微擺動,“我有覺悟,不過這事只有掌門及個別長老發(fā)現(xiàn)了,處罰不算重,扣我月俸而已。”
“多謝,扣了多少我俱會補給你,日后若有我能做的,我一定幫你。”
他將姿態(tài)自然的放低了,單就藍縈肯冒險放他,就足夠沈亦墨真心報答了,他沒想著白白的承人家的恩情。
“我只想問一句,你找到她了嗎?”藍縈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她反而更關心另外一件事。
“嗯。”沈亦墨點頭。
呼。藍縈松了口氣,“那就好?!?p> 她不再擋著沈亦墨的去路,兩人就此別過,藍縈一轉過頭來,便看到不遠處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是竹鈴。
昔日跟在師兄后頭,眼里閃著亮光的小師妹,躊躇在原地,巴巴的看著他離開的方向。
藍縈不由得嘆息一聲,“情”這一字,還真是讓人頭疼,她可不想沾惹上一星半點。
沈亦墨沉默的跪于議事堂前,面對著上方的壓力,淌出的汗浸濕了衣裳,但他仍跪的筆直,不肯為自己所求之事,退讓一分一毫。
他想與顧瀟瀟結為道侶。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就連無量都被他這話給驚到了,之前只是有點苗頭,現(xiàn)在怎么就非她不可了?!
靜玄看著底下這個她萬分看好的孩子,倒不是被他這個荒唐的念頭驚到了,而是對顧瀟瀟這個人好奇起來。
藍縈所做的事,瞞過誰也瞞不過她,但誰讓她只有那么一個徒弟,自然得盡力保全她。
她想不明白的是,顧瀟瀟真就這么好嗎,一個兩個的,盡是把心思放她身上。
清源看著哪怕是跪著,處于劣勢,依然不曾屈服的沈亦墨,翻來覆去就只有那句話。
他的眉頭蹙起,身為掌門,他有必要維護門派對外的形象,沒想到的是,沈亦墨居然如此倔強,哪怕是禁足了,也要偷跑出去找人家。
“你可知,她在外劣跡斑斑?單就屠戮清松滿門就夠讓人群起而攻之,況且這事還是你親眼所見的。”
顧瀟瀟滅門一事,最大的依據(jù)便是來自于他。
沈亦墨面色冷凝,聽到清源的話后眸中滿是心疼,掌門其實沒說錯,最大的錯誤來自于他,要是當時他能堅定自己,澄清這宗錯案,瀟瀟她會不會不是這樣的處境?
“掌門,當時我從未親眼見過事實真相,所謂滅門只是個莫須有的烏龍?!?p> 他將那些往事一一道來,只是將所有的罪責安在了元始的頭上,清松長老與顧瀟瀟皆是被他嫁禍之人,他們也是最后封印了他的功臣,卻被世人誤解了這么多年。
“這些事,你又是如何知曉。”
清源與各位長老們俱是面上一震,屬實是未曾料到事情的走向居然是這樣的,一時之間竟將要罰沈亦墨的事情擱置了。
“弟子于溯洄陣中所見?!?p> 他撒了慌,不過又不算是慌,顧瀟瀟沉湎于過去的那些畫面,與溯洄陣的功能異曲同工,讓他見證了那些年里她所經(jīng)歷的種種。
他不想,再這樣讓世人誤解她,詆毀她了,他的瀟瀟,只是向往自由美好的生活而已,她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為何要承受那么多?
清源內心一時有些復雜,有種自家的白菜不要命的往別人菜園子鉆的感覺,攔都攔不住,他頭痛的扶額。
不過,當下正值多事之秋,也不宜對沈亦墨行過多的處罰,當務之急應是如何誅滅元始,此人乃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罷了,你先退下,我與諸位長老還有要事相商,至于你此處私自外出一事,就罰你扣除一年的供奉?!?p> “弟子遵命?!彼K于彎下了脊梁,朝著座上的掌門及長老們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
待他退下后,幾位長老俱是交流了起來。
松云真人站了出來,朝著座上的清源拱手道,
“還請師兄下令,聯(lián)合各門各派,共同誅殺元始,此人不滅,修真界難有安寧之日,至于其他,大可待此事平息后再算。”
松云雖然喜歡在小事上計較,但大是大非面前,他永遠是以宗門為第一位。
“請掌門下令!”
“請掌門下令!”
眾人皆拱手相請。
清源一一掃過底下眾人,眸中不復一貫的溫潤,內里是利刃即將出鞘的鋒芒。
暴雨即將來臨。
無量馬不停蹄的趕回了普明山,果不其然看見自己的愛徒端正跪于他門前。
看著那道筆直的背影,他內心感慨良多,這孩子是他第一個弟子,剛領回來時就小小一只,可他哪會帶什么孩子。
在沈亦墨還未辟谷之時,他就時常疏于照料他,他也不說,直到他日漸消瘦之時,無量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什么。
這孩子從小便是一副懂事的樣子,后來有了師弟師妹,他便承起了師兄之責,他這個師尊反倒樂得自在。
現(xiàn)在想想,那日子還真爽啊。
等等,想岔了!無量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這時沈亦墨也發(fā)現(xiàn)了他,當即便朝著他行了跪拜大禮,規(guī)格絲毫不亞于昔日他的拜師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