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少年眼尾猩紅,在質(zhì)問她
“魏兄,此事可不容推遲了?!壁w顯之神色不善。
西南侯捋了捋梳得光亮的發(fā)頂,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上帶著笑,“趙賢弟,你說若是我把你的事稟告到上面,你還會不會顯現(xiàn)在這樣的底氣?!?p> “你…”趙顯之用手指指著西南侯,不停的往后退,“魏襝,你真的是好的很!”
西南侯一步步逼近,“好得很我是不敢當(dāng),不過賢弟你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p> 趙顯之往旁邊看,全部都是西南侯的人,自己的那幾個侍衛(wèi)早不見了蹤影,就連蕭隨都不知去了何處。
趙顯之心里大喊不妙。
那些侯府的守衛(wèi)離趙顯之越來越近,趙顯之面上不顯,心里可還是慌的。
“侯爺真是好氣派?!贝箝T口一道清麗的女聲傳來。
所有人都往那看。
是趙婉晚,后面跟著蕭隨。
魏衍不禁往前一步,“趙家妹妹?!?p> 西南侯一把把他拉到后面。
“呵,”西南侯冷笑一聲,“一個黃毛丫頭,也敢跟本候叫板。”
趙婉晚也不在意的一笑,拍了拍手,有一個人被綁著走上來,“那侯爺你看這個人是誰?”
西南侯踉蹌了一下,“你想做什么?”
“倒也什么都不想做,只是看見侯府鬼鬼祟祟出來一支商隊,不知要去哪里?我怕是偷東西的賊,這不?帶給侯爺你來看看嘛,侯爺怎么看起來不太高興啊?!?p> “趙家妹妹說笑了,我西南侯府從來是軍政世家,從不屑與商賈之人為伍。”魏衍說。
蕭隨把趙婉晚拉到自己身后,“可我分明看見,里面全是鹽。世子可知,販賣私鹽可是重罪?當(dāng)斬首,游街三日。”
西南侯負(fù)手而立,沒人看到他手心的汗正在往下滴。
“喲,魏兄,莫非府里向官家買了如此多的鹽,口味挺重啊。”趙顯之笑嘻嘻地開口。
魏襝終于沉不住氣了,他大喊一聲,“來人給我拿下!”
“父王!”魏衍驚呼出聲。
趙婉晚的雙手被人扣在身后,她不緊不慢的說,“若是今天晚上我沒有出這個侯府的門,我安排在外面的人,自會快馬加鞭趕回長安,讓新帝好好看看這個軍政世家的嘴臉。”
魏襝沒理她,反而轉(zhuǎn)身看向被扣住的趙顯之,“叛君可比販鹽要重的多。”
“呵…”趙婉晚又說,“侯爺口說無憑,想要以何證明父親的異心?倒是販鹽嘛,人贓俱獲。我想新帝是更想帶西南王去天牢玩玩的?!?p> 魏襝不應(yīng)聲,他低頭深思了良久。
那些天,他想讓趙顯之寫一份協(xié)定,他總是推脫著不寫,原來是在這等著他。
新帝扣發(fā)的俸祿越來越少,不干點別的根本不足以養(yǎng)活西南的所有人。他不得已才想著去賣私鹽。
這局,他輸?shù)膹氐住?p> “都放開吧。”他嘆了一口氣說。
隨后轉(zhuǎn)身抽出身邊侍衛(wèi)的一把劍,劍鋒劃破空氣,銀光乍現(xiàn),瞬間在魏襝手上劃出一道血痕,冒出殷紅的血珠。血珠一顆顆落到地上,是沉重的誓言。
“我魏襝,以及兵權(quán)所控內(nèi)的百萬大軍,全權(quán)忠于丞相大人!”他跪倒在地,朝西南方向深深俯首。
這是西南的風(fēng)俗,以血為煞,歃血為盟,以一生忠于誓言。
魏襝的腰身筆直,他也曾是征戰(zhàn)南北的威武大將軍,此刻跪倒在地,向皇權(quán)和現(xiàn)實低下了頭。
趙顯之也學(xué)著魏襝的樣子,用劍劃破手心,“我趙顯之愿與魏襝結(jié)為兄弟,不計前嫌,榮辱與共!”他也深深一拜。
魏襝扶他起來,“賢弟,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乘著他們倆說著話,魏衍走了過來,“趙家妹妹,對不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氣?”
“謝謝你的道歉,我沒有生氣,我也相信你?!壁w婉晚釋然一笑。
今天多虧了蕭隨,她不想出去,他非得拉她出去,正巧撞到侯府在往外運(yùn)私鹽。
若是如此,蜀地的織錦那也不難解釋了。
她轉(zhuǎn)身看向蕭隨,那廝正叼著片葉子在朝她笑,見她轉(zhuǎn)過來,他吐掉葉子。由于他比趙婉晚高些,他彎下腰,兩個人的臉貼的很近,他唇角微展,“不用太謝謝哥哥?!?p> 他的聲線低沉,宛若魔鬼在趙婉晚耳邊廝磨。
然后趙婉晚就感覺有一股力,將她往后拉了一把,魏衍站到趙婉晚前面,擋住兩個人的視線,觸及蕭隨的目光,他溫和地笑笑,“蕭家哥哥,父親說過,女大當(dāng)避父,你是兄長,長兄如父,與趙家妹妹里的如那般近,的確逾禮不符。”
蕭隨隨手把魏衍推到一邊,摟住趙婉晚的肩,諷刺地笑,“若是如此,那晚晚也不能見外男。還請世子殿下保持距離為妙。”說罷,便摟著趙婉晚離開。
趙婉晚回頭看,魏衍站在原地,宛若被拋棄的小獸。
她想說點什么,卻被蕭隨箍得格外緊,不容她作任何反抗,她能感覺到周圍的氣壓在變低。
走著走著,他越箍越緊,趙婉晚一把甩開他,“蕭隨,你干嘛!”
蕭隨按住她的肩膀,逼迫她直視他的眼睛,“趙晚晚,你到底把我當(dāng)什么?”
“就是…哥哥啊。”趙婉晚嚇得不行,低聲說。
“哥哥,”他重復(fù)一遍,“呵,只是哥哥嗎?你為什么能為了所有人推開我?你能為了你父親推開我,你能為了你姐姐推開我,你也能為賢王推開我,這些我都會找理由說服自己,但你甚至能為那個認(rèn)識不到五天的世子推開我!你到底把我當(dāng)什么,可有可無的存在嗎?”少年眼尾猩紅,死死抓著她的肩膀,在質(zhì)問她為什么。
“我…我沒有…”小姑娘桃花眼里噙著淚水,卻倔強(qiáng)的不讓它落下。
她沒有想推開他,她只是以為,以為他不會走。
暗處的耿橘端著碗瓜子,嗑得不亦樂乎,嘴都要咧到后耳根,嘿嘿,這個他愛看。
趙婉晚用手背抹了把眼淚,慌忙地解釋,“蕭隨我沒有,沒有想推開你,我以為你不在意的?!?p> “我在意,我告訴你我在意,我多想你遇到所有事情第一個想到我,就像我遇到事情第一個想到你那樣,那天晚上我受了傷,傷口的血止不住,我也很害怕,怕我會死掉,所以我就算渾身都沒有力氣,我用一切的努力,才走到你的院子里。你知道為什么嗎?”蕭隨不等趙婉晚回答,繼續(xù)說,“我只是覺得在你旁邊,也許你會救我?!?p> 趙婉晚想到那天,他醒來的時候,傷口還在流血,自己在旁邊吃蜜餞,他該有多失望啊。
“晚晚,”他聲嘶力竭,鳳眼通紅,“我想守護(hù)你,從前是這樣,現(xiàn)在也是這樣。你能不能不要無視我,我也有在變好的!”
趙婉晚一下抱住蕭隨,臉悶在他的胸口。
流淵說錯了,若是平日里吊兒郎當(dāng),也應(yīng)當(dāng)是情難自禁…
“隨哥哥,”小姑娘聲音帶著哭腔,“若是以后,我會守護(hù)你,你若是難過,你可以直接跟我說,不要這樣兇我了?!?p> 兩人沉默了良久。
蕭隨嘆氣,“對不起。”
此時的耿橘已經(jīng)泣涕橫流了,“好感人好感人!”
“的確。”有人給他遞了張紙,他邊擤鼻涕,邊說謝謝,等他回頭去看,一張放大的俊臉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的狐貍眼含笑,是那個玄衣。
耿橘來不及吃驚,腳下一滑,從圍墻上摔落下去。
流淵站在那個位置,輕笑一聲,“的確感人。”隨后又隱在風(fēng)里。
“小姐,公子!”有個穿著西南侯府侍女模樣的人跑過來喊。
趙婉晚忙用袖口擦干眼淚,“怎么了?”
“偏院那里出了人命了!好像是個叫明玉的侍女??偣芙形襾韱枂柺遣皇秦┫喔氖膛?。”
趙婉晚眼前一黑,差點跌倒,幸好后面的蕭隨扶住了她。
她瘋一樣的跑到去偏院,因為腿軟,跌倒又起身,起身又跌倒,撞的膝蓋滿是淤青。
到偏殿的時候,趙婉晚被攔在門口,里面的人都帶著白色面紗,人人自危。
她看見那個平時和她玩樂的少女,此時毫無尊嚴(yán)的躺在偏遠(yuǎn)正中間的地上,被人像死狗一樣指指點點。她臉上的面紗不知被誰揭開,滿是瘡疤的臉蛋流著膿液,可怕至極。
是瘟疫…
趙婉晚哪聽得見一點勸阻,直接沖進(jìn)去,把明玉摟緊了懷里,少女的身體冷冰冰,儼然沒了一絲生氣。
趙婉晚又哭又笑,“明玉,你別這樣好不好,一點都不好玩?!彼恢>氲呐拇蛎饔竦纳眢w,衣冠散亂像個瘋子。
蕭隨將趙婉晚拖開,抓著她的手腕大吼,“趙晚晚,你是不是瘋了!”
瘟疫,是會傳染的…
趙婉晚余光看到蹲在杏花樹下的那個小女孩,杏花落下,紛紛揚(yáng)揚(yáng),她朝她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容。
沒錯,是挑釁。
趙婉晚要撲過去,那個女孩卻像是她臆想出來的一樣,又消失不見。
看著他們把明玉的尸身火化掉,趙婉晚除了哭什么也無法做。
她根本接受不了那個鮮活的少女就這樣離開,“之前明玉帶回來的那個小孩子呢?”她抬頭問蕭隨。
“他們說明玉出事以后,就沒見過她了?!笔掚S說。
她明明看到那個小孩子在杏樹下朝她笑,怎么會不見了呢?
這場瘟疫,定與小孩子脫不了干系!
這天之后,趙婉晚她們就要回去了。
她找了好多人一起找,都沒找到那個小孩子,她仿佛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般。走之前,趙婉晚囑托魏衍幫他找找。
杏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那青衣男子捻著朵杏花,神色淡漠,“她會是這世上最后對你好的人,你不后悔嗎?”
那個小孩蹲在杏花樹下笑,“后悔,我從來不會后悔?!?p> “但愿?!彼哌M(jìn)月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