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是不是被誰詛咒了，怎么我一來，什么都變了。
此時的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張憋足了勁，準備嚎啕大哭的成年人的臉。
李好坐在凳子上，一聲不吭。他把臉埋在了膝蓋下，任何人都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媽媽很憤怒，她說：“李好，到底和她說什么了？她會從那么高的樓頂跳下去？”
監(jiān)控視頻里李好距離林陽有五米，他們不知道說了什么，也不知道有沒有說話。視頻很模糊，也很嘈雜，什么都聽不清。
李好低聲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有沒有罪，警察會給你們答案?！?p> 他的聲音是沙啞的，聽起來就像是垂死的豬的叫聲，有點無助，有點悲涼。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裝出來的，因為我知道世界上總有那么一些人，表里不一，衣冠禽獸。
這個案子當然是以自殺結(jié)案了，至于林陽自殺的原因，誰也不知道。
但是我一定要找出原因，林陽是我的親妹妹，她不可以這么無緣無故就埋在了黃土之下。
李好這兩天還是維持著我上次看他的姿勢，他還是把臉埋在膝蓋下，一聲不吭。
我說：“我想把林陽的筆記本電腦和她的狗帶走，還有什么呢？她平時愛看的書，我也想帶走幾本?！?p> 李好頭也不抬的說：“礦泉水瓶和破鐵鍋在里面那個雜貨間，你都拿走吧！還有門邊那些破紙盒也拿走?！?p> 我想，他八成是把我當成收垃圾的了。
我問他，“你真的不知道林陽為什么會自殺嗎？”
他說：“我也想知道為什么，每天她都像個機器人一樣，上班、吃飯、看電視、睡覺。我絲毫沒感覺到那天她情緒有什么波動。”
我說：“她站在樓頂真的一句話都沒說？”
李好沉默了一會，說道：“那天中午我回到家，發(fā)現(xiàn)家里空無一人。我就到樓頂看下她是不是在曬衣服，誰知她正赤腳站在那里，我想要說什么，還沒來的及說什么，她就墜下去了?！?p> 李好說這些的時候，始終埋著頭，聲音也沒有什么起伏。
我本來還想觀察下他的微表情。看看他會不會眼神飄忽，聳鼻或擠眉弄眼之類的。
其實也沒必要，因為關(guān)于微表情我也只懂個皮毛，大二想研究這個，完全是因為想多懂林南一點?；蛟S，壓根也什么都沒研究到，不然這么多年，我還分不清吳軍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我這幾天壓根就沒睡，我就是這樣心里一旦有點事情，就會徹夜難眠。
我開始反省自己，對于這個妹妹，我有了解多少？
說實話，我真不了解她，我也記不清楚她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不愛說話了?但是我的記憶深處，永遠都存留著她燦爛的笑容，她笑的時候，特別明媚，特別甜美?？赡鞘鞘裁磿r候呢？5歲？6歲？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
我依稀記得，有很多小朋友嘲笑她是會說話的啞巴，她聽了也不生氣，只是默默的拉著掉了鏈條的自行車一直往前走。我也知道，她的功課一直不好，我也不大愿意幫她補課。我那個時候成天和林南還有吳夢混在一起，我壓根就沒真正關(guān)心過她。
可是，她怎么會自殺呢？我一直覺得她那種人對什么都不會在意，所以什么都傷害不了她。
她和李好鬧矛盾了嗎？目前最大的嫌疑人也只有李好了。
我有看過東野圭吾的小說，李好會不會用了“或然率”犯罪手法?他可能那時騙林陽往旁邊看，林陽照做，結(jié)果被對面大樓的玻璃反射的陽光晃暈了眼，失足跌落致死。也可能是有預謀的大喊一聲，林陽受到驚嚇，失足跌落。因為李好離她較遠，所以每一個目擊者甚至是監(jiān)控都認為她是意外死亡。
但是林陽是怎么站在那里的呢？林陽會不會每次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威脅李好，然后每次都得逞了?所以這是林陽的慣用伎倆，也是李好的預謀已久的情境？李好難道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嗎？
我越想越睡不著。我看了看我身邊的兒子，他的眼角有著米白色的淚痕。
我已經(jīng)兩天沒給他編睡前故事和早醒故事了。我實在沒有心情去應付他。
我只好出了道題給他，我說：“A站在B的前面，B站在C的前面，C又站在D的前面，D又站在E的前面，那么誰站在中間？”
他聽完又奔潰了，他最怕我出這些題目來為難他了。他背對著我一句話都沒說，我不知道他是在生氣還是在思考。當我再看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睡著了。
我也是現(xiàn)編的題目，原來這就是所謂的C位，明星拼命想站的C位。
而我回想了有林陽出鏡的所有照片，她似乎總是站在角落上，沒一絲表情。
林陽也沒有拍婚紗照，李好也沒強迫她。他那時說：“林陽不喜歡的事，我絕不去做?！?p> 我看到吳軍也沒睡，他正坐在走廊上抽煙，一根接著一根。
他是昨天趕過來的，他一進門，我媽媽就瞪著他，仿佛他即將也會要了我的命似的。
他說：“林夕，你們家人什么意思呀！林陽又不是我害的”
我說：“你別放心上，我媽現(xiàn)在看誰都不順眼，她連林陽的狗都瞪半天。”
他說：“李好看起來很憔悴，行尸走肉一般?！?p> 我說：“或許只是看起來很痛苦?！?p> 吳軍睜大了眼睛道：“你懷疑他？林夕，你們家現(xiàn)在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癥呀！為什么現(xiàn)在這個社會，一旦婚姻出了問題，就是男的不對?！?p> 我說：“我只是想知道她自殺的原因?！?p> 他說：“李好多好一男人，或許是他點燃了自己也溫暖不了你那郁郁寡歡的妹妹！”
我聽了就很生氣，我吼道：“你不來沒人請你來?！?p> 他說：“你心里對我也有氣嗎？如果重來一次，你會不會選擇和我相遇？”
我說：“你和李好喝高了吧？不過如果能重來的話，我要是知道要遇到你，即使旁邊的道路都鋪滿了玻璃渣子，我也會繞著走，我見你一次繞一次?！?p> 我說完，就看到他和李好一樣把頭埋在膝蓋里，一句話都不說。
現(xiàn)在我看到他在那吞云吐霧，心里也不好受，或許是妹妹的死對我打擊太大了，我看誰都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