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天空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孫亞飛覺得頭重腳輕,卻難以入睡。如是輾轉(zhuǎn)反側(cè),不知過了多久,她介于半睡半醒之間,竟又做起夢來。
孫亞飛在局長室的衛(wèi)生間里待了很久。洗澡、處理傷口、穿衣、化妝。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狼狽,才趁著夜色,忍著渾身的傷痛,匆匆離開。
孫亞飛發(fā)現(xiàn),不知道為什么,每次黃躍明一找她,許杰就必定喝酒,然后晚歸。本能的排斥,讓她不肖多想。
今天她打算跟許杰攤派。她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了。對許杰的愧疚和對自己的厭惡,已經(jīng)快要讓孫亞飛窒息了。加之這滿身的傷痕,紅腫的臉頰,再怎么掩飾也是躲不過去的。該來的總會來,與其像鴕鳥一樣縮頭逃避,不如像飛蛾撲火般勇敢一回。
深夜,許杰撞撞跌跌地進(jìn)了門,像往常一樣來到床前,向她求.歡。孫亞飛坐起身來,點(diǎn)亮了臺燈,摁住許杰不安分的雙手,艱難地開口道:“許杰,我們談?wù)劇!?p> “煞風(fēng)景!有什么事明天再說。讓我好好疼疼你……”許杰滿身酒氣,含糊不清地說。
“我對不起你。我……紅杏出墻了?!睂O亞飛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得許杰愣在原地,手上的動作嘎然而止。
“你說什么?”好一會兒,許杰才幽幽地擠出這一句話來,聲線沙啞。
“我說,我對不起你!我給你戴綠帽子了!”孫亞飛忍不住哭出聲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逼的……對不起……”
“誰?我殺了他!”許杰的酒醒了大半,語氣森冷,面目猙獰。
“你冷靜一點(diǎn)。我慢慢跟你說。”孫亞飛淚眼迷蒙地看著他,苦苦央求道。
許杰往后退了一步,拉開了他們倆的距離,眼神里透著一股從未有過的疏離感。
“還記得一年前,我說同事聚會的那晚嗎?我被陳啟濤和黃躍明合伙騙了。黃躍明假裝喝醉了酒,陳啟濤讓我送黃躍明回赤河小學(xué)校長室休息。結(jié)果那晚,我被黃躍明那人面獸心的偽君子……強(qiáng).暴了……”孫亞飛話一出口,如釋重負(fù),不再支支吾吾,“后來他又利用職務(wù)之便,讓我送文件到他辦公室,拿你威脅我,逼我一次次就范。就在今天,他和陳啟濤那混蛋,竟然在局長室……輪.奸我,還用皮鞭打我,用煙頭燙我……對不起,我本來想以死相逼逃回來的,可是因?yàn)楸浚B剪刀都被人搶了,還被人揍成這樣?!睂O亞飛抬起頭,讓許杰看到自己紅腫的臉頰。
“畜生!敢動我的女人!”許杰心疼地?fù)崃藫釋O亞飛的臉,眼中燃燒著怒火。
“別沖動。他掌著權(quán),你會吃虧的。我們要從長計(jì)議?!睂O亞飛雙目含淚,柔聲道。
“怎么從長計(jì)議?讓那王八蛋再來強(qiáng).奸你?這口氣我怎么咽得下去?虧我還對他敬重有加,也給了他不少好處!這畜生!”許杰氣極了,周身散發(fā)著寒氣。
“許杰!你冷靜!他使個壞,你就不好過了。我們車貸房貸一身債,還要生孩子,得罪不起他!”孫亞飛低聲央求道。
許杰氣急敗壞地暴走,用手砸墻。孫亞飛既害怕又痛苦,她從沒見過許杰這副模樣。
“難怪最近對培訓(xùn)學(xué)校在校園內(nèi)租用場地的現(xiàn)象進(jìn)行管制,經(jīng)常得找他幫忙。每天跟供爺爺似的供著他,結(jié)果都是他布的局!就為了睡我老婆!我他媽的是真?zhèn)€傻逼!”許杰自言自語道。突然,他抬頭瞪著孫亞飛,雙眼猩紅,喘著粗氣;孫亞飛幾乎忘記了呼吸,亦驚恐地回瞪他,噤若寒蟬。
“讓我靜一靜!你先睡吧!”許杰咻的一聲,轉(zhuǎn)身出門,連給孫亞飛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那一聲重重的摔門聲,回蕩在孫亞飛耳畔,更敲打在了她的心頭——從今以后,她和許杰,就像這道門隔開的兩個世界,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這一夜,注定是漫長而凄冷的,更注定是痛苦而無眠的。孫亞飛流干了眼淚,哭啞了嗓子,掏出了那個令人羞恥的U盤,把視頻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圖像勉強(qiáng)可以辨認(rèn),聲音更是清晰無比。從拍攝的角度看,攝像頭應(yīng)該位于床頭的位置。孫亞飛細(xì)細(xì)回想,難怪她怎么也找不著,原來這攝像頭極有可能是微型的,而她總想找普通尺寸的那種,自然是搜尋無果的。她把U盤仔細(xì)收好,心中蘊(yùn)釀著一個魚死網(wǎng)破的計(jì)劃。
許杰徹夜未歸,孫亞飛也不知道該不該打電話給他。她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倆會走到今天這般田地。就像是磁鐵的同極,越是想靠近,就越是相背離,矛盾至極。
班還是要上的。孫亞飛掙扎著起床,洗漱完畢,隨便啃了些干糧,喝了包冷奶,就往樓下走。令她震驚的是,許杰竟睡在車?yán)铩?p> 孫亞飛心疼地喚醒了他,覺得自己幾乎快被內(nèi)疚的情緒淹沒了。
許杰堅(jiān)持要送她去上班,孫亞飛只得答應(yīng)了。
車內(nèi)是無盡的沉默。許杰開了暖氣,放了點(diǎn)輕柔的音樂,試圖緩和這尷尬的氣氛。
隨著溫度的升高,許杰也變得煩躁起來。
“你抹了香水?”許杰突然問道。
“嗯。怎么了?”孫亞飛有些拿不準(zhǔn)他的用意。
“以后我開車的時候不要抹,聞得頭暈,受不了?!痹S杰皺眉道。
孫亞飛的心一陣陣抽痛,一股苦澀彌漫整個身心。這款香水明明是許杰陪她一起選的,當(dāng)時他說很喜歡這個味道。變了,一切都變了……
想著想著,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孫亞飛低下頭,淚珠兒隨機(jī)沒入衣裙之中;她咬緊牙關(guān),強(qiáng)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靠!哭什么!晦氣!”許杰敲了一下方向盤,暴躁得連續(xù)切換了三首歌,又把聲音調(diào)高了好幾分唄。之后又嫌棄地吁了口氣,關(guān)了暖氣,降下玻璃,讓冷風(fēng)嗖嗖地灌進(jìn)來。
孫亞飛的眼淚掉得更兇了。她默默地抽了幾張紙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拭著淚。
冷風(fēng)吹散了香水味兒,也吹碎了孫亞飛本就脆弱的心。
許杰干脆狠狠地提速,左拐右拐地超著車,用盡全力發(fā)泄內(nèi)心的悲憤。
孫亞飛心里害怕極了。她攥緊了衣襟,倔強(qiáng)地默不作聲。好幾次的急剎車,讓孫亞飛的心懸在半空。她用余光掃向許杰,只見他面色暗沉,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雙目泛著狠戾的光芒;仿佛很享受這種驚險的刺激。
“許杰,太危險了。你別開那么快?!睂O亞飛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身子前傾,側(cè)頭低聲央求道。
許杰置若罔聞,一腳加大油門,車子一聲轟鳴,飛速向前躍進(jìn)。孫亞飛驚叫一聲,被慣性甩回了靠背里。
這時,車子上了窄橋,仍在飛速超車。孫亞飛的手心盡是汗水,腿也跟著發(fā)起抖來。
忽然,對面駛來一輛小轎車,許杰躲閃不及,急踩剎車,卻發(fā)現(xiàn)剎車失靈,只得打方向盤避險,卻不慎竄進(jìn)一旁的草叢,落入蝦池之中。車子立刻涌進(jìn)了大量的水,孫亞飛和許杰如困獸般掙扎不已……
孫亞飛感到天旋地轉(zhuǎn),呼吸困難;她覺得自己即將喪命于此,于是拼命地呼喊;可一開口,便灌進(jìn)了更多的水……
“不,我不想死!誰來救救我……”孫亞飛在心中吶喊,忽地猛睜開雙眼,大口大口地呼吸。
夢!亦真亦幻的夢!后來她醒來,就躺在了炎城的醫(yī)院里,趕來照顧她的,是她現(xiàn)在的丈夫——史瑞可。
許杰,你是被淹死的嗎?還是根本就沒有存在過?小悅悅,到底是誰的女兒?
孫亞飛痛苦地將臉埋進(jìn)雙手之中。等天亮了,等史瑞可來了,她一定得把一切的一切,都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