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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驚醒還有你

第十章 留宿

夢中驚醒還有你 一路狂哥 2682 2021-02-13 12:00:15

    自從孫亞飛上崗之后,許杰的心情總是晦澀不明。

  孫亞飛每天六點就要出門,趕最早的那趟班車,一路顛簸地來到赤河村的村部,再迎著朝陽,步行十分鐘,踩著早讀課的鈴聲,到達赤河小學。

  晨讀一結(jié)束,她就得到校長辦公室整理內(nèi)務(wù),這又得花費她近半個小時的時間。由于“職務(wù)之便”,她得以窺見校長室屏風背后的天地:一張胡桃木色的雙人床,床上用品還九成新的樣子。旁邊一張配套的床頭柜,上面放著一盞精致的臺燈。床的斜對面還有一個與之同色配套的帶著全身鏡的小衣櫥,顯得極為周到。內(nèi)室有一扇窗戶,但常年掛著百葉窗,與外界隔絕。最讓孫亞飛羨慕的是里間的獨立衛(wèi)生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如廁、洗漱都很方便,省去了擠公用衛(wèi)生間的麻煩和尷尬。

  與這一整間老舊的學校相比,校長室的配備,真可謂五星級標準了。這個陳啟濤,真是會享受!連帶著,她倒成了御用女傭,天天做這些灑掃庭除的事情;有的同事還用那種曖昧的眼神看她,真覺得她是那種攀龍附鳳之輩。只有李晴對她不錯,頭尾態(tài)度都沒變過。有時候?qū)O亞飛很是納悶,這陳啟濤是真在照顧她,還是變著法子給她穿小鞋、制造不便利呢?

  每天中午放學,孫亞飛就必須步行到村部附近就餐,這兒有一間勉強算是餐飲店的店鋪。當?shù)厝硕脊芩小帮埖辍?。因為若有紅白喜事,請客吃飯之類的事宜,村民們一般都首選來這家村里唯一的酒店操辦,方便又實惠。店鋪其實是一棟四層樓的自建房,每層樓都隔成若干個包間,并配有一個公用衛(wèi)生間。廚房在一樓,有經(jīng)驗的客人,對著那些玻璃水缸里的活物,地上大塑料盆里的貝殼、蔬菜,和冰柜里的凍品,信手拈來,就能點上一大桌菜肴,這著實讓孫亞飛佩服不已。

  赤河小學沒有食堂,像孫亞飛和她的幾個同事這樣的外地老師,都屬于散客,到店里點一碗面條或米飯,配一兩道菜,解決一頓午餐,省去賣菜做飯的麻煩。

  分配到宿舍之后,孫亞飛才知道,赤河小學大多是本地教師。包括她在內(nèi),也只有三個女老師和兩個男老師是外地的。所有的外地老師都不在宿舍過夜,大家都只在中午時,到宿舍稍作休息而已。因此,教師們一般上完了課就回家了;到了下午,辦公室就漸漸冷清下來。

  原本,孫亞飛只有九節(jié)課,完全可以上四個早上的班,其他時間休息,過上神仙般悠閑的生活。然而,陳啟濤給她安排的內(nèi)勤和接待工作,完全把她綁住了。她不得不每天一早到校,下午放學過后才能回家——還得隨時接待來客——一想到這里,孫亞飛就覺得憋屈。久而久之,同事們也覺得理所當然,見她整天都在,方曉永給她排的課也是東一節(jié)西一節(jié)的,有時還叫她代代課,她竟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天傍晚放學后,孫亞飛照例步行到村部搭車。可是左等右等,始終沒有等到開往市區(qū)的末班車。

  天漸漸黑了下來,孫亞飛心急如焚。無奈之下,她撥通了貼在電線桿上的班車號碼:“你好!請問你們的車怎么沒來赤河小學村部這邊?我等好久了?!?p>  “哦!今天下午車子被包去收大蒜了。不開了哈!”孫亞飛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忙音,有種要嘔血的沖動。

  “許杰,我今天回不去了。車子被包去收大蒜了……”孫亞飛打通許杰的手機,話音里透著深深的無力感。

  “那就住下吧。明天再回來?!痹S杰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這邊還有事,先掛了?!庇质且魂嚸σ?。

  剛才,一接通電話,孫亞飛就聽見觥籌交錯的聲音,還有女子銀鈴般的笑聲。不是她不相信許杰,而是現(xiàn)在這種狀況,人難免會有一些敏感;孫亞飛的心中郁結(jié)難舒。

  暮色像一條黑色的緞帶,驅(qū)走了最后一絲明朗。孫亞飛快步往回走,一溜小跑,奔向教學樓,一口氣沖到三樓,用力關(guān)上宿舍門,再落上鎖,再搬來一張桌子堵住房門。她的心突突直跳,恐懼像一條大蟒,扭動著它肥碩的身軀,緊緊扼住她的咽喉,震懾著她的四肢百骸。

  窗外,不知名的蟲子厲聲鳴叫,讓周圍的氣氛更加詭異。時不時地,還從遠處傳來村里人家的犬吠聲,亦或是流浪的野狗的叫聲,便不得而知了。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野貓的打斗聲,凄厲而瘋狂,不知是怎樣的一場惡戰(zhàn)。

  冷清的宿舍里只有一盞白熾節(jié)能燈,泛白的燈光,襯得這夏末的夜晚,也透著一股淡淡的寒涼。三張空蕩蕩的上下鋪鐵架床,一臺吱吱作響的老式吊扇,兩張木質(zhì)雙人舊課桌,兩條與之配套的木質(zhì)長椅。如今,其中一張桌子,已經(jīng)充當“衛(wèi)兵”,抵住了宿舍的門;這些就是宿舍的全部家當。

  孫亞飛從課桌抽屜里拿出她備在宿舍的兩包泡面,起身提了提放在桌上的熱水瓶——水滿滿的,心中不禁雀躍。

  天無絕人之路。她填飽了肚子,最終感覺好了許多?!捌鋵嵰矝]什么,睡一覺,天就亮了;一切都會過去的!”孫亞飛如是自我安慰道。

  孫亞飛再次慶幸自己的多此一舉。她當時沿用大學里的做法,給自己的床配了蚊帳和床簾,還買了蚊香備用。這些平時看似無用的東西,最終在今夜這特殊的時刻,給予她些許舒適和安全感。

  孫亞飛裹緊被單,躲藏在黑暗之中,輾轉(zhuǎn)難眠。許杰喝了很多酒吧?他和誰在一起?今晚會夜不歸宿嗎?他一點兒都不擔心她嗎?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開始有些疏離了呢?他們多久沒有促膝長談?多久沒有熱情似火地徹夜纏綿了呢?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她原先并不茍同。如今,她覺得自己剛剛踏進心中憧憬的一片芳園,卻深深迷失其中——公職、愛情和婚姻,現(xiàn)實的殘酷正悄無聲息地蠶食著理想中的那一片樂土。她如愿地得到了這一切,卻又感覺冥冥之中失了什么。

  迷迷糊糊之中,孫亞飛聞到一股特別難聞的氣味。人在倒霉的時候,連做的夢也是如此不堪。孫亞飛在睡夢中嘆息,沉重的眼皮始終無法抬開一丁點兒。

  嗆人的氣味越來越濃烈,連呼吸都倍感困難。孫亞飛喘著氣,費力地翻了個身。睡意朦朧,她猶豫著要不要睜開眼,因為全身困乏得很。她似乎聽到一個聲音在勸告自己:“睜開眼看看吧。”

  幾經(jīng)掙扎,她還是逼著自己蘇醒過來,強睜開了雙眼。也許,她這一輩子都會感謝自己的強行蘇醒,因為眼前的這一切足夠讓她心驚膽戰(zhàn):不知何時,蚊香的火星子竟然舔著了垂在地上的被風扇吹起的蚊帳,并順勢燃燒了起來。此時,火苗已經(jīng)躥了上來,向她躺的位置蔓延。

  孫亞飛頓時睡意全無,抓起熱水瓶,打開木塞子,把水一股腦兒潑向火苗,繼而又抓起被單把它蓋住,用力踩踏。萬幸,火被撲滅了。孫亞飛癱坐在地上,渾身冷汗,浸透衣襟,劫后余生的淚水奔涌而出。她干脆用力哭出聲來,借以洗刷這多日以來的委屈、心酸和不滿。

  哭夠了之后,孫亞飛起身,見這一室的狼藉,仍后怕不已。黏膩的衣服貼在身上格外難受,內(nèi)急也憋得她不得不想辦法解決。

  她思索了一番,提上自己備在床頭的換洗衣物,拿好包和鑰匙,吃力地移開堵住門的課桌,深深吸了一口氣,以最快的速度,開門、關(guān)門,沖向校長室,再開門、再關(guān)門。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孫亞飛借校長室的衛(wèi)生間洗了個澡,渾身清爽了許多。許是折騰久了,她倒在校長室的雙人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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