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康夫也是一驚。
“怎么了?”
“沒,沒什么?!?p> 藍風(fēng)鈴面前一片狼藉,手又黏糊糊的,來不及收拾,就在牛仔褲上抹了一把。
對方掃了一眼她凌亂的桌子:“我能進來么?”
藍風(fēng)鈴說了可以,就把那盒子推到一邊兒了,爪爪也放回了籃子里。
“你還挺喜歡這小貓,現(xiàn)在對貓也不過敏了?!?p> 藍風(fēng)鈴搓了搓鼻子,小時候一遇到有毛的動物就不停打噴嚏。
不知道是不是免疫力強了,現(xiàn)在根本沒那毛病。
手上的香味又灌了她一鼻子,這會兒味道淡了,還挺好聞的。
她看見藍康夫坐在了他的床邊兒,暖黃的燈打在他的側(cè)臉上,皺紋和鬢角的白發(fā),都更加明顯了。
藍風(fēng)鈴主動問他:“爸爸,你去哪兒了?”
藍康夫扶了下眼鏡,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藍風(fēng)鈴就瞬間感覺不對勁兒了。
但藍康夫沒回答她的話,而是笑笑說:“那是什么東西?這么香,朋友送的?”
——藍康夫為什么總是能猜的那么準(zhǔn)。
“不是不是,是咖啡館給員工的圣誕節(jié)福利?!彼{風(fēng)鈴一陣臉紅,趕忙擺手說。
藍康夫笑而不語,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隨口說了一句“是該愛惜自己的手了”。
藍風(fēng)鈴知道他肯定有事兒,尷尬地笑了一聲后,就聽見藍康夫遲疑了一下說:“風(fēng)鈴,我們要盡快離開這兒了,最好是下周?!?p> 雖然已經(jīng)知道這事兒已經(jīng)板上定丁,但藍風(fēng)鈴心里還是咯噔了一下。
藍康夫說他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收動物的人,明天,動物就能送走。
“???這么快么?”
藍康夫點點頭,有些猶豫地說了“但是……”。
藍風(fēng)鈴稍稍一歪頭。
“但是人家說什么也不想要那只狐貍……”
說完,藍康夫又擺擺手,“算了算了,我再想辦法吧?!?p> 藍風(fēng)鈴垂目嘆了口氣。
此時,藍康夫的視線仍舊停留在那個浮夸的禮物盒上。
好像通過肉眼,就能看出來這東西到底是從哪來的。
“提前跟人家說明吧,別傷了人家的心?!?p> 這一句,無端澆了藍風(fēng)鈴一頭霧水。
她抬頭,不停眨巴著雙眼,揣測藍康夫的話。
但是藍康夫說完,就起身走了。
臨走前,還在她女兒頭上拍了拍,不給她任何提問的機會。
爸爸他,是不是遇見什么事兒了?
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樣,為了不想讓對方擔(dān)心,而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呢?
可是,有些事兒跟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的不一樣。
有些事兒,那是會要命的。
“爸爸,為什么突然提前了?拆遷日期有變?”藍風(fēng)鈴還是沒忍住,追出去問了。
藍康夫回過頭,淡淡地笑了一聲后說:“沒什么,就是從小區(qū)一離職,行動范圍變廣,最近遇到的熟人就多了,他們問東問西的,怕帶來沒必要的麻煩?!?p> 藍風(fēng)鈴“哦”了一聲,還在擔(dān)心一件事兒。
“爸爸,我晚上回來的時候,遇見大理和他姐姐了,那家伙又在胡說了?!?p> 藍康夫冷笑了一聲,“又說,咱們家的房子會吃人了?”
藍風(fēng)鈴“嗯”了一聲。
“別管他,你越在意,別人就越懷疑。幾年了也沒人把他話當(dāng)真。”藍康夫說。
藍風(fēng)鈴抿了抿嘴。
“他姐姐好像不太一樣?!彼÷曕止玖艘痪洹?p> “沒事兒,他們一家馬上就搬走了,說不定比我們還快。”藍康夫說。
……
……
“媽,你為什么不同意我?guī)Т罄碜甙???p> 大理的家里,楚明珠不太明白她家老太太的反對。
老太太后半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讓她這個傻弟弟變得正常起來。
可現(xiàn)在機會來了,她又不愿意了。
老太太一臉的為難,斜了眼正在抽煙的老頭子。
“你爸跟我又商量了一宿,覺得還是別折騰你弟弟了?!?p> 為什么要用“折騰”一詞,楚明珠實在不太明白。
帶他看病是折騰,但好像折騰但是她楚明珠才對。
“不是,我可是為楚大理好啊?!?p> 楚明珠有些憤恨地放下了碗筷。
雖然從小她就心疼她這個弟弟,但她這個做姐姐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但現(xiàn)在連同父母,都還在利用所謂的親情和道德操控著她。
那東西連著骨頭帶著筋,怎么也扯不干凈。
若不是她現(xiàn)在心里強大,街坊鄰里的口水都夠她嗆得了。
但楚明珠已經(jīng)不是二十幾歲的小姑娘了,說話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
就連說服父母,都拿出跟顧客談判的腔調(diào)。
她明白這兩位‘客人’的訴求是什么,無非是怕他這兒子變得正常之后,離開了父母的羽翼,受到旁人欺負。
“爸、媽,咱們大理雖說沒什么本事腦子也不好使,但我知道,他有特長,他記性好啊?!?p> 楚明珠拍拍正手忙腳亂啃排骨的大理。
她說:“是不是大理,還記得你五歲時候,姐姐送你的禮物么?你最喜歡的那個?!?p> 大理像是被按下了身體上某個開關(guān)。
油手往他的特大號圍嘴上一抹,一邊比劃一邊噴著口水說:“記得記得,是一個白色的,上面有三道藍色條紋,車輪上有星星,車燈還會一閃一閃的,救護車!”
他這么一說,又把一家人又給逗樂了。
楚明珠趕緊趁熱打鐵。
“所以啊爸、媽,這孩子有一技之長,不能一輩子就呆在您二老身邊,等我把他擺治正常了,我覺得他能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簡單找份工作。”
二老聽完這一番言辭,相互對視了一眼。
“可是這孩子對人情世故完全不懂,說話得罪了人都不知道。還好現(xiàn)在都是街坊鄰里低頭不見抬頭見對他都了解。如果走上社會,那還指不定碰上什么人呢?!?p> 老頭子說。
老太太在一旁忙接腔:“是啊,就跟住不遠的那個藍家。要不是人家有素質(zhì),誰能一天到晚聽你弟弟在這亂扯皮,說人家……”
“他家房子會吃人!進去就出不來了!”
天真的大理朝著天花板吼了一嗓子。
一雙老人拍著大腿嘆氣。
每次一聽見他說這個,就想立刻堵住他的嘴。
多不吉利。
楚明珠斜了大理一眼。
這話她也不是第一次聽見大理說了,開始并沒有當(dāng)回事。
可聽的多了,就跟魔音洗腦似的。
楚明珠覺得有點兒可笑,但還是半開玩笑地問了。
“大理,那是人家出來的時候你沒看見,房子怎么可能會吃人,快吃你的肉吧?!?p> 可大理兩眼瞪著天花板,像是被誰給勾了魂。
特大號圍嘴也被他扯了下來。
“那房子也吃肉,嗷嗷地吃?!?p> 那氛圍有點像講鬼故事。
眾人一僵。
楚明珠不像再讓父母那好不容易被自己吊起來的希望破滅,趕緊將大理往里屋掐。
暗影里,楚明珠嚴厲地對大理說:“以后不許再提這事兒!聽見沒有!”
在楚明珠逆光的臉上,大理有些畏縮。
他像是被老師訓(xùn)斥的學(xué)生,嘴里扭捏著哼唧了一聲。
可是想想,大理平時都是說些雞零狗碎的日常見聞。
想象力從來也沒見這么豐富。
可到了藍家這兒,怎么就開始講懸疑故事了呢?邪乎。
身為從業(yè)多年打贏了無數(shù)官司的律師,楚明珠的理性思維告訴她——聽任何人的話,都不能只憑感覺。
大理的話更是如此。
楚明珠趕緊安撫了一下大理亂七八糟的神經(jīng),也鎮(zhèn)定了下自己的情緒,開始從對方說話的底層邏輯問起。
想問他,你這么說的根據(jù)和原因又是什么。
但又怕大理聽不懂,楚明珠同樣用了大理講故事似的的語言問:“大理,藍叔家的房子把誰給吃了?你看見了?”
大理像是尋到了知音,借著暗影里投在他瞳孔上的微光,他笑得有些瘆人。
“那房子吃了一個帶眼鏡的男人,他還給過我煙?!闭f著,他還做了個夾煙的姿勢。
楚明珠揚起了她的細眉,無奈地嘆了一聲。
她認定,肯定是大理沒看見那個所謂的“被吃掉的人”出來。
自己的行為,真是多此一舉了。
“好了大理,你吃飽的話就早點睡吧。”
可大理破天晃地腦子靈光了,好像聽出了他姐姐話中話,冒然說了一句:“那房子吃人不吐骨頭?!?p> 喲,這是從哪學(xué)得俗語啊,楚明珠想。
末了,她心里也不是滋味,看了看時間,也不早了。
等明天吧。
明天抽空去藍叔家問問,鄭重點兒的,賠個不是。
說不定,能找出大理瞎胡說的根源呢。
這才是關(guān)鍵。
……
……
年崇洋一腦門的熱汗。
晚上做夢,夢見年柏鈞自己去機場突發(fā)心臟病。
趕過去的時候殯儀館的車都來了。
自己鬼哭狼嚎的有點兒上不來氣兒,還有一幫看不清臉的人死死擋著自己不讓靠近。
藍風(fēng)鈴在旁邊拉著勸自己,說:“哥哥已經(jīng)是那個世界的人了,你別折磨自己了。”
最后,她還從包里掏出一手辦,居然跟年柏鈞一模一樣。
太瘆人了。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夢中驚醒,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年柏鈞一只手臂正壓著自己。
沉。
鬧半天,夢里夢外都是他讓自己喘不過氣兒!
掀開他的手臂,就想起另一樁事兒來。
港姐想找他有事兒。
昨天港姐就約他了,但因為草缸比賽的事情實在沒辦法耽誤,就說改天。
但是,港姐很急,昨天晚上就要求今天見面,說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當(dāng)面說。
好像她還不方便來千尋森林說。
年崇洋心里就不是滋味了,直覺就認為肯定是有關(guān)年柏鈞的。
要不就是年景堯想讓自己關(guān)店。
沒門兒!
一早,藍風(fēng)鈴還沒來他就出門了。
直接去了港姐給他發(fā)的位置,她的攝影棚。
前幾天聽年柏鈞夸過。
還說,以后給自己和藍風(fēng)鈴拍婚紗照就來這兒。
他真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