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背后的人是誰。
可是年柏鈞并沒有騙他。
他只知道,異樣襲來的時候,窗外的色澤還沒出現(xiàn)那抹日出的紅。
年柏鈞那不爭氣的心臟,便毫無征兆地被熟悉的痛楚感再次裹挾。
又一次,他覺得自己真的要和這個在鏡頭里才是美好的世界說再見了。
可人性就是難以琢磨,真是應(yīng)了那句俗話——失去的到時候才知道珍惜。
那可憐的、無助的、下意識地求生欲望讓他吞下了隨身攜帶的藥丸,根本顧不得形象,光著腳丫便跌跌撞撞沖出了房門。
真是遠親不如近鄰!他隨即跪倒在藍風鈴的門前,叫不出聲,就撞鐘似的奮力捶門。
腦子里已經(jīng)沒了時間的概念,大概是過了半個世紀?那道房門才被里面的人緩緩打開,半虛半掩,里面的人影模糊。
漫過來到燈光是暖的,不是他從小就害怕的醫(yī)院的冷光。出現(xiàn)的人也不是醫(yī)生,但卻比醫(yī)生帶來的舒適感要強烈的多。
他仍舊是起不來的,痛苦且恍惚的意識中,看到頭頂?shù)乃{風鈴一臉的不知所措。
可藍風鈴身上的一絲異樣還是被他捕捉到了,她穿戴的整整齊齊,踩著掛著你點兒的帆布鞋,毫無居家感。
只是沒顧不得多想,在艱難的喘息中,告安撫已經(jīng)俯在自己面前的驚慌的藍風鈴,“沒事兒,只是不想讓我的尸體,爛在你隔壁的房子里。”
年柏鈞真是死到臨頭嘴巴也不老實,然而藍風鈴顯然有些語無倫次,手足無措地想扶他起來,可奈何他身子重的像個石頭。
無奈之下只得奮力順著他的力氣將年柏鈞拖到了床邊兒,讓他上半身便趴在了床墊的邊沿上。
藍風鈴慌亂的冒了一腦門的汗,想要搞清楚這年獸此時此刻又在耍什么花招,可當她看到那細碎的汗珠正順著他的鬢角往下不停流的時候,就知道這家伙應(yīng)該沒有這么好的演技。
“你怎么了?年柏鈞!年柏鈞!你哪里不舒服?”藍風鈴再次問了他,只感覺自己也有些氣兒短。
看到此刻他狼狽的模樣,一點也想象不到他昨晚那個充當了個“英雄救美”的角色。
”沒事兒,沒事兒,吃了藥了?!澳臧剽x艱難地吐出這幾個詞,呼吸明顯不太順暢,感覺自己仿佛在云端飄飄忽忽的。
雙臂壓在胸前,好像在抱著身體里隨時會爆炸的一顆定是炸彈。
“我打120!”藍風鈴焦急地摸到了不遠處的電話,她心里慌亂,撥著電話的同時根本不知道要這從天而降的病人究竟是什么情況。
可這時,年柏鈞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回魂之力,他一把奪過了藍風鈴的手機,硬生生壓在了懷里,還冒出一句讓人想抽他的話:“我可不想在醫(yī)院里,任那些白大褂擺布?!?p> 這句從牙縫里擠出的低語,更是讓藍風鈴搞不懂他到底是個怎樣難伺候的祖宗。
“你你你找死么!這怎么行!快給我手機!”或許是真的有些怕了,藍風鈴說話的語調(diào)上氣不接下氣,也少有的冒了粗語,只是年柏鈞身子像是石化了,自己的手根本插不進去。
“拿過來!把手機拿過來?!彼疵傲藥茁?,又伸手去抽手機,可年柏鈞就是誓死不屈。
他沒吭聲,痛苦忍受的樣子,讓藍風鈴覺得他就算真的死了,那黑白無常也不敢隨便來鎖他的魂。
只是藍風鈴的腦子里也不知在思忖著別的什么。
就算拿不到手機,叫鄰居也好,叫小區(qū)保安也好,各種辦法都能這么一個不聽話的主給送去醫(yī)院。
可是,她的身心就像壓在了無法逃脫的五指山下,什么也沒做,只是無助地跪在年柏鈞身邊,擔驚受怕地難以動彈。
想走,不行,想留,就必須救他。
“年柏鈞,別拿自己生命開玩笑了,求你了……”
尋思著年柏鈞大概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家伙,說話的同時,藍風鈴的手已經(jīng)輕輕地搭在了年柏鈞的背上,只要順勢下滑,趁他不備,說不定就能從他腋下的位置掏出手機。
藍風鈴接著說,像在哄她兒子,“如果你真不想去醫(yī)院,那我就打電話讓年崇洋來,好么?”
昨天在咖啡店碰到了時候,年柏鈞已經(jīng)將他和年崇洋的身份關(guān)系交代的一清二楚了。
此時,藍風鈴的手指已經(jīng)在年柏鈞背上如同蝸牛一般開始行動了,可剛行動到一半,自己電話的鈴聲就從年柏鈞的懷里鉆了出來。
她一驚,這聲音如同給藍風鈴緊張的情緒又增加了一個檔位。
感覺到胸口的手機震了,年柏鈞埋著頭在黑影里看到屏幕上晃晃悠悠顯示著“老爸”兩個字。
大概是藥性漸漸來了,他臉上糾結(jié)的表情稍微緩了些,呼吸也越發(fā)趨于平穩(wěn)。雖然不太情愿,但還是將手機猶豫著給了藍風鈴。
可藍風鈴的表情實在讓年柏鈞有些難以琢磨,既不是女兒接到父親電話的喜悅;也不像看到詐騙電話般的厭煩;倒像是痛苦中裹挾著一絲慰籍。
她擔心地望了一眼年柏鈞,一邊接著電話,一邊踉蹌起身躲進了對面的衛(wèi)生間里。
那道白色的木門,正好對著年柏鈞的正臉,細碎的聲音磕磕絆絆從門縫中擠了出來,聽不清楚。
年柏鈞腦子混沌,但大概也知道是藍風鈴不想讓她爸爸知道,此時她房子里此時有個半死不活的男人。
大概過了幾分鐘,在年柏鈞朦朧的視線中,窗外的顏色逐漸變的溫暖柔和,慢慢壓制住了屋內(nèi)燈光的亮度。
那藥的細小分子,似乎也伴隨著鋪進來的日光,散布到全身的血液系統(tǒng)里。
像是一場惡夢,幡然醒了。
年柏鈞又無恥地對死神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他在地板上稍稍坐直身子,扒拉了一把那半濕的垂在額前的頭發(fā),他正在對自己的大背頭造型滿懷自信,就被猛地推開衛(wèi)生間門的藍風鈴的神態(tài)給嚇了一愣。
藍風鈴臉上好像只剩那雙大眼睛,還明閃閃的。原來是眼眶里的淚,已經(jīng)來不及阻止它從眼角滑落。
她順勢一抹,一臉倔強逞強的樣子像是要告訴對方——這是眼藥水!可不是什么眼淚!
盯著已經(jīng)恢復(fù)狀態(tài)的年柏鈞,藍風鈴驚訝地說不出話。
時間,停滯了半秒。
年柏鈞回過神,莫非是自己把這姑娘嚇哭了?
“呃,能幫我倒杯水么?”他趕緊苦苦一笑,聲音明顯沒什么力氣,臉色近乎蒼白,可那總喜歡勾人的眼神兒,又將他的原型給暴露了。
藍風鈴看見他上演了一出起死回生的戲碼,恨不得要給他喝倒彩了。
她肩膀一沉,重重松下一口氣,只感覺自己太陽穴腫脹。
于是逐步朝他踱了過去,毫無預(yù)兆地,劈頭蓋臉地就罵了句和她的清純形象及其不匹配的一句話?!拔铱磕隳臧剽x!你他媽想嚇死人么!”
此時,年柏鈞卻不要臉地笑出了聲,“噗,小姑娘家,怎么說話呢。”
藍風鈴也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憋住了快要竄紅的臉,沒再支聲。
“手機我用一下?!蹦臧剽x伸出手。
“什么?”
“手機,找年崇洋的?!?p> 藍風鈴滿腔的無奈,真不知道這位爺?shù)哪X回路到底是怎么長的。
她腦子充血直接把電話遞給年柏鈞,只見他利索地按下了年崇洋的號碼。
年柏鈞給藍風鈴的驚喜連連不斷,這家伙沒說什么正經(jīng)事又裝作一副痛苦的語氣說,“年糕……快來救我……”。
藍風鈴一時傻眼,莫非是自己綁架了他?剛剛情急之時逞英雄,這會兒人沒事兒了還要裝有事兒。
她只想趕緊請走了這位大仙,只是這厚臉皮的大仙不以為然,還在找藍風鈴要水喝。
藍風鈴忍了,反正年崇洋一會兒會將他哥哥牽走,她快速來了個向后轉(zhuǎn),去廚房給這個祖宗倒水。
只是沒想到,這家伙又冒出一句讓人想摔杯子的話?!鞍パ?,這個難道是你捏的喬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