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兩勺湯,潘志高給秦耕久斟上一杯酒,舉杯相碰:“老哥,這就是你的不對,秦晴,一來已經(jīng)是就要出閣的大姑娘了,二來人家畢竟是個校長,三來又當著姑爺?shù)拿?,你不該這個態(tài)度。秦晴真是有涵養(yǎng),我要是這么講丫頭,她早翹辮子走人了!”
潘思園:“喂,我說老同志,你表揚秦晴姐就表揚,為什么偏要拿我墊腳呢?我就那么不明事理嗎?”她捋了捋短頭發(fā),“我有辮子嗎?什么時候翹過?”
說得大家哄堂大笑,潘志高拿筷頭點她:“你看你看,就這個德行?!?p> 秦耕久放下杯子,揚起頭:“秦朗,給你姐姐盛一碗湯,算是代爸爸陪個不是。不管怎么說,今天我們歡聚,也是你們?nèi)齻€孩子的功勞?!?p> 穆廣朝秦晴使了個眼色,“舅舅,您千萬不能這么說,我跟秦晴敬你一杯酒,給您壓壓驚!”
他們雙雙敬酒的時候,潘思園出去了。
放下酒杯,秦耕久把穆廣拉到一邊:“這事還得交給你去辦我才放心。吃過飯,你陪思園去一趟無為縣城,不管什么特殊任務(wù),你幫她往好處做工作?!?p> 秦晴站在穆廣身邊,撒嬌道:“爸,我也沒說不去啊,為什么換人?”
秦耕久:“你也沒說去?!?p> “那我跟穆廣一起去,還不成嗎?”
秦耕久扭身坐下,甩過一句話:“那是你們的事,老子只要結(jié)果。”
秦晴扭頭回歸座位時,挖苦道:“今天,四類分子、地主的狗崽子、階級敵人穆廣同志算是出盡風頭了!”
席散之后,人分兩路。
穆廣和秦晴陪著潘思園來到無為職業(yè)中學(xué)。當天,就打聽到,是這么個情況。
北京有一位姓朱的高干,是個老革命。年輕時從延安派到皖南新四軍軍部。皖南事變后,來到無為,參與組建新四軍第七師,創(chuàng)建江北抗日根據(jù)地。解放戰(zhàn)爭時期,先北上,后南下。解放后,不久調(diào)往北京,他家需要一個家政服務(wù)人員。他的頭腦里有一股化不開的革命情結(jié),對老區(qū)人民有感情,同時,也是對老區(qū)人民在政治上放心,要求在無為縣找一個保姆。當然,如果能在高河找,那是最好不過了。因為,從皖南突圍過江的時候受傷了,在高河的一位老鄉(xiāng)家養(yǎng)好了傷。對那一塊紅色的土地尤其懷念。就這么個任務(wù),一層層下達,落到縣委辦公室。縣委辦公室就跟職業(yè)中學(xué)商量。
哦,鬧了半天,執(zhí)行特殊任務(wù),就是給人家當保姆,伺候一個老人。那么潘思園,爭取,還是不爭取?
潘思園:“給一個行將就木的人,端茶遞水倒尿盆?我不干!”
穆廣的心情很矛盾。
秦晴則竭力慫恿潘思園,她說:“思園妹妹,依我看呢,這是一次好機會,有幾條好處?!彼割^,“這第一,名聲上雖然是家政服務(wù),實質(zhì)上,高級領(lǐng)導(dǎo)家,勤務(wù)員都是七品官。保姆出來,人家也會敬三分。你去,縣里送到省里,省里送到北京?;貋硪彩菍訉影才沤哟5诙?,老干部,幾年之后,眼一閉,腿一蹬,組織上就給你安排一份體體面面的工作。這就等于上了大學(xué)。第三,北京首都,那是多少人羨慕的生活?。⌒r候你就會唱,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你上天安門廣場,就跟我們走江心洲的大路一樣?!?p> 穆廣:“思園,我知道,你自己是想遠走高飛,就是不放心你爸爸。他是我們廠長,我們能不照顧他嗎?再說,你在無城這段時間,他的生活啊,各方面不是很周全嗎?”
穆廣是在暗示,他會支持潘志高跟母親走到一起的。潘思園聽明白了這個意思。
秦晴笑了:“你別忘了,你是女兒,你守不了爸爸一輩子。你們都要有各自的生活,開啟新的生活?!?p> 秦晴的話給潘思園傳遞了一個信息,當她秦晴當了穆家媳婦的時候,也不會反對爸爸跟秦采芬阿姨走到一起。
潘思園點點頭。
有這個態(tài)度,秦晴放心了。她就是要把這顆釘子拔掉,扔得遠遠的。于是,她找了職業(yè)中學(xué)的人,讓他們向縣委辦公室提出請求,說:“聽說那個新四軍老革命老領(lǐng)導(dǎo)老前輩心意上要找一個高河來的姑娘做保姆,我們這位潘思園同學(xué)就是高河鄉(xiāng)推薦的。她根正苗紅,八輩子貧農(nóng),自小兒沒了媽媽,會做會累會體貼人,燒得一手正宗徽菜,沉默寡言,既善解人意,又任勞任怨,秉性聰明伶俐,外表樸實無華,文化水平也不差。入圍的十個女生中,她是最合適的人選?!?p> 一切搞定之后,穆廣:“秦晴,我們能不能請潘思園吃個飯?”
秦晴:“你覺得有必要搞十八里相送嗎?”
“畢竟是潘廠長的關(guān)系,不看僧面看佛面?!?p> “少扛潘廠長的牌子!說白了,潘志高是我爸爸的雇員?!?p> “你……”
“你什么?你肚子里有幾根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一個男人,應(yīng)該想著干大事業(yè),少在兒女情長上兜圈子,有意思嗎你?”
從無城回來的車上,穆廣有些沉悶。
秦晴:“心里空落落的吧?曾經(jīng)那么默契地配合,一起玩轉(zhuǎn)常州法院的伙伴走了。不過呢,也可以理解!”
穆廣鄙夷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隨你怎么說吧?”
“從小到大,我對你是最了解的,可以說,比對我自己還了解,比你對你自己還了解?!?p> “所以我,不是已經(jīng)彼此定終生了嗎?這是千年修煉的結(jié)果。”
“我知道,你內(nèi)心里還是喜歡潘思園那種型號的女人?!?p> 穆廣給她一個否定的眼神。
秦晴:“你選擇我,很大程度上,是對我爸爸的感激。你放棄潘思園,是因為,你想撮合姥姥跟潘志高。”
“胡說!世界上沒有這樣的兒子?!?p> “你就是這樣一個兒子,你是孝子。你為了成全母親,只好放棄所愛。但是,我跟你說,你的這個愿望實現(xiàn)不了!”
“自作聰明!”
“穆慧、穆超都反對,如果我有了表決權(quán),我也會否決!”
“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