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XLI
末了，我們兩個沉默良久，半晌泠鳶才緩緩自言自語道：“那天是我貪玩，帶著阿依便出了宮，我是在草原牧羊人聚集的棚子處看見了他?！?p> “我一眼便瞧出了那個與眾不同的中原人，他模樣姣好，一身周正的藍(lán)袍，腰間掛著玉佩，雖用碗飲著酒但也是十分端莊，一點兒都不像生活在草原上的人。”
“我是瞧他在飲葡萄酒，才湊了過去。知道他是中原人之后我還嘲笑他，說他沒有喝過正宗的葡萄酒?！?p>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飲的那酒便是從我們樓蘭運走的，他是祁朝的酒商?！?p> “他跟我說他叫小一?！?p> “因為他不想讓你知道他是藍(lán)家長子的身份?！蔽肄D(zhuǎn)過身來拽了拽她的被角，輕聲道。
泠鳶點了點頭：“是我告訴他，在葡萄酒里加一點兒薄荷會更爽口?！?p> “后來我們便時常遇到，都是在樓蘭，在他來運貨的時候。我們便一起騎了馬，一起捉蝴蝶，一起玩繡球，一起放羊，他完全不似柔弱的祁朝人那般，我才漸漸地發(fā)現(xiàn)我喜歡上了他?！?p> “你說，你們后來總是相遇是因為他頻頻來樓蘭運貨？”聽出了其中的一點兒端倪，我壞笑了一聲推了推她。
“嗯?！?p>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故弄玄虛道：“他身為藍(lán)家的大少爺，為何頻頻都要親自去樓蘭運酒？”
“什么？”泠鳶傻傻的眼神奇怪道。
“我是說，第一次許是巧合，但你聽說過酒商來往每一次都需要少東家親自出馬？”我挑了挑眉，好笑。
“你是說——他故意的？”
我故作一副神秘模樣說道：“你說呢？”
泠鳶怔了許久，末了垂下了眸不再說話。
“唉，你們可真是相親相愛啊，”我感嘆道，安慰她說：“你別擔(dān)心，總有一天藍(lán)亦安會去找你?！?p> “為什么？”
“你剛剛不是說我聰明嗎？”我撐著頭胸有成竹道：“我雖只見過他幾次，但也摸得出他的為人，他一定會去找你的，只是不是現(xiàn)在?！?p> 其實泠鳶心里多半也不相信我的所說之言，但好在她也似乎看開了許多，圓溜溜的大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喜：“那你呢？”
“嗯？”
“你和那個楚公子，你們呢？”
“我們？”我微微一愣，沒想到她會突然提到云錫哥哥，我捋了捋頭發(fā)上唯一的一縷穗子故作輕松地笑了笑：“當(dāng)然是快快樂樂，做一對兒浪跡天涯的夫妻嘍?！?p> “你真的這么想嗎？”
玩穗子的手一怔，我尷尬了咳了兩聲不知該說什么。
“你們祁朝人不都講究什么定情嗎？你與他，想必是青梅竹馬吧?！?p> 想起了往事我不禁也感嘆時光荏苒：“我十歲便認(rèn)識他了?！?p> “楚云錫，”她撐著頭，反復(fù)咀嚼著這個名字，“真好聽，可是有什么來頭？”
“云中錫，溪頭釣，澗邊琴?！闭f起這句詞我張口就來，這是我在無數(shù)個午夜夢回時都會想起的詞。
“不錯，”別看泠鳶不懂中原詩詞這點起頭來還煞有其事的：“那你的名字呢？”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瞻彼洛矣，維水泱泱，是贊美國家太平的?！?p> “那洛殷離呢？”許是順著我的話，泠鳶眼前一亮，緊接著又趕緊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不提他了。”
是啊，洛殷離的名字，父皇從未跟我提起過。
“泱兒，我怎么瞧著你不高興啊？”
“哪有？”我扯起了絲笑容：“我、我是擔(dān)心孫嬤嬤。”
“泱兒，其實你不舍得陛下吧？”
泠鳶的話再一次讓我渾身僵住。
“你說你就這么拋下了陛下，陛下會不會傷心死了？”泠鳶自說自話，突然又是一臉嫌棄，“算了算了，怎么會，他就是個混蛋！”
“算了泱兒，別想了，快休息吧，明早還要早起呢?！?p> 真是不到一刻鐘，身旁的泠鳶便闔上了眼，熟睡中還有輕微的鼾聲。
而我是真真睡不著了，我睜著眼越來越清醒睡意全無，透過昏暗的窗戶看著窗外格外澄澈的月亮，耳邊再一次響起泠鳶剛剛的話：
我突然想到他那日因政事大發(fā)雷霆我去了之后他伏在我肩頭軟軟道我在他便不生氣了，我又想起自他登基后滿宮都被種上了木槿，還有他醉酒時說若我們不是兄妹定會讓我做皇后的話。
窗外的月光十分皎潔無暇，我不禁有些奇怪，這月光明明很亮可為什么總是不能和太陽一樣把這黑蒙蒙的天照亮呢。
鼻尖突然縈繞起木槿的撲鼻香味和桂花的香氣，不知不覺間，淚水浸濕了枕頭，我緊緊閉上眼，強迫自己睡下，直到寅時二刻我還是昏昏沉沉的睡不著，干脆拉了泠鳶一起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天還沒亮便上了馬車，城門口已經(jīng)有了十余人排著隊，正準(zhǔn)備出城。
這是隱都的城門，出了這城門，便離開了隱都，離開了隱都，便是離開了洛殷離的眼皮底下。
這個時候，迷魂散藥效未過，洛殷離一定還在昏睡中，我私心想著，趁著這個時候離開隱都，便是離自由又近了一步。
很顯然，城門一片太平，心里懸著的石頭落了下來，守城的侍衛(wèi)明顯沒有收到任何緊急通告，守衛(wèi)更是不認(rèn)識我與泠鳶，坐在馬車上，我們四人輕而易舉地出了城門。
至于泠鳶——經(jīng)歷了早上與藍(lán)亦安的分別，哭哭啼啼的，可是出了城門便是心情大好，在馬車上嘰嘰喳喳的，歡聲笑語一片倒是讓我覺得有些聒噪。
雖是除了隱都的城門，但這只是第一關(guān)，我還是放心不下來，還沒有見到云錫哥哥，一切總歸還沒定數(shù)。
尤其是兩個時辰之后，看著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地平面上高大的玉門關(guān)，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雖然知道洛殷離此時估計還未醒，可冥冥之中我總是感覺會出事，不知是兄妹之間的感應(yīng)還是什么，我總覺得洛殷離已經(jīng)醒了，而且發(fā)現(xiàn)了她的逃跑，宮中現(xiàn)在估計大亂一片。
“泱兒，你怎么了？”我此時指尖冰冷，手心出汗，泠鳶說我的臉色更是蒼白無比。
“那是誰？”透過簾子，荒無人煙的平路上一行熙熙攘攘的人群讓我如臨大敵，我失聲道。
“車夫！車夫！他們是誰？”青衣趕忙沖著車夫招了招手。
“哦，都是朝廷流放西凌的罪犯?！?p> 哦對，我吐了口氣，我想起以前父皇曾告訴我祁朝流放的罪犯雖目的地都是西凌，但為了讓罪犯多受些難都會讓刑部的人帶著流犯繞著祁朝邊境走一遭，而這玉門關(guān)便是祁朝和樓蘭的關(guān)門。
“泱兒，你沒事吧？”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以為本是出了玉門關(guān)才能看到的景色，沒想到在關(guān)內(nèi)便看到了，只不過此時不是日落，而是日出。
刺眼熾熱的陽光照在寸草不生的大漠上，烤得更熱了，我只感覺背后的內(nèi)衣都濕透了，刺眼的光更是照得她頭痛。
玉門關(guān)有無數(shù)軍營駐扎在此，守衛(wèi)更是十分森嚴(yán)，且人群眾多，任何夾帶私貨的人都會被扣押，更別提若是被朝廷通緝的人了。
馬車逐漸靠近了玉門關(guān)，待馬車停在了一行出關(guān)人的隊伍中，我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若不是青衣緊緊捏著我的手，我只怕會將指甲嵌進(jìn)手里。
終于到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