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舌戰(zhàn)群毛
一場亂斗眼看難以避免，徐強忙張開雙臂攔住大家，然后挺直腰板向前踱了幾步，對黑毛微笑道：“你剛才說什么？你討厭外國人？要趕走我們？”
黑毛并沒回答徐強的問題，而是懶洋洋的瞇起眼睛看著他：“你們是中國人嗎？”
“是，我們來自中國，是瑪季的學生?！毙鞆娍聪蚶顚殤c和于菲菲：“他們都是善良樸實的年輕人，請問你為什么要為難他倆？是他們做錯了什么嗎？”
“當然是他的錯，不過那并不重要?！焙诿壑?，又打了個酒嗝：“重要的是我們不能忍受你們這些外國人在莫斯科飛揚跋扈！”
啤酒小伙隔空向徐強揮了揮拳頭：“對！不能忍受！”
“冷靜?！毙鞆婋p手向下虛按，依舊保持著微笑：“你一定是搞錯了，中國人一向很本分，不會做不好的事情。”
“沒區(qū)別！外國人都是寄生蟲！老鼠！你們也一樣！”黑毛又搬出了剛才那套理論：“你們破壞了我們的經(jīng)濟！販售劣質(zhì)產(chǎn)品！搶走我們的工作機會！帶走我們的姑娘！讓我們陷入生活困境！你們是壞蛋！”
“你胡說什么呢？”徐強臉色一沉，不卑不亢的背起雙手昂然道：“中國與俄羅斯幾百年來一直是鄰邦，歷史上雖然發(fā)生過矛盾沖突，但總體關(guān)系一直在向好發(fā)展。尤其是近幾年間，雙方領導人頻繁互訪，為中俄友誼奠定下新的基礎，進一步增進了兩國人民的相互往來。俄羅斯人在中國總是能受到熱情的對待，為什么中國人不能來俄羅斯呢？你現(xiàn)在這種做法，就是在兩國人民之間埋下仇恨的種子，破壞雙方深厚的友誼！”
徐強俄語發(fā)音極其地道，詞匯量十分豐富，面向一群俄羅斯人侃侃而談，對面竟然一句話都插不上。黑毛臉上隱隱有黑氣浮現(xiàn)，焦躁的揮著大手：“你說的是政治！我講的是經(jīng)濟，經(jīng)濟！你懂嗎？”
徐強兩手一攤，聳了聳肩膀：“經(jīng)濟？那更沒什么可說的。這些年大量中國人來到俄羅斯，刺激消費、促進流通，這不是好事嗎？中國商人帶來的各種貨物既繁榮了本地商品市場，又滿足了人們生活需求，還給許多俄羅斯人創(chuàng)造了工作機會，你們抱怨什么呢？”
“你們販售質(zhì)量不好的便宜貨！”黑毛向前一步探出上半身惡狠狠盯著徐強：“我買過！我的朋友也買過！我們都上過當，心里很清楚！”
“你喊什么？別激動?！毙鞆娪~上一步，從頭到腳打量了打量黑毛的穿著打扮，然后輕蔑一笑：“你說的對，我們的商品或許沒那么優(yōu)秀，但價格便宜嘛！一分錢一分貨，法國的衣服好，意大利的皮鞋棒，你怎么不買呢？”
黑毛微微一愣，不自覺的后退了一步，支吾道：“那些東西…太貴了嘛，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六年前，俄羅斯市場物資極度匱乏，我從BJ坐火車來莫斯科，沿途車站擠滿了衣著寒酸的男男女女，他們圍在車窗下?lián)]舞著美元求購各種生活用品，看見我的皮鞋就兩眼放光，兩百美刀買一雙都不講價。怎么，現(xiàn)在你覺得不缺吃少穿了，就要把我們都趕走？”
黑毛緊皺眉頭抓耳撓腮，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徐強伸舌頭潤了潤嘴唇，昂首挺胸直視著黑毛繼續(xù)說道：“退一步說，就算你對中國商品有偏見，也不應該把仇恨強加在這些年輕的學生身上。他們來到俄羅斯是為了學習文化知識，盼望著能為兩國未來的友好交往做出貢獻，請你們理解。”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寒風刺骨，瘦小的徐強傲立在兩撥人中間口沫橫飛，義正辭嚴，慷慨激昂，一時間讓對方集體無言以對。中國學生雖大多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但都能感覺到己方氣勢已經(jīng)明顯占優(yōu)。
那黑毛并非什么文化人，只是不知從何處聽來了一些外國人禍害俄羅斯的歪理邪說，便借著酒勁來向小區(qū)里的年輕人炫耀自己的遠見卓識。眼下被徐強滔滔不絕的當眾反駁了一通，直氣的他額頭上青筋凸起，瞪著兩只牛眼怒哼道：“你是中國人，當然為你們的人說好話。在我們看來，你們很糟糕！比如他——”
黑毛走到李寶慶身旁，伸出手指在他肩膀上戳了兩下：“他踢了我的朋友，還罵人，非常糟糕！俄羅斯不歡迎這種人！”
徐強并不清楚在此之前發(fā)生了什么，只好扭頭看向李寶慶。李寶慶剛才憋了一肚子火，現(xiàn)在膽子壯了，反手擋開黑毛的手：“不是真的！”旁邊的彭松也舉著平底鍋懟向黑毛：“走開！”
平底鍋不輕不重的在黑毛腹部撞了一下，黑毛大怒，伸手抓住彭松的衣服領子向懷里一拽，接著又向前一推。
這一拉一推力道并不太大，但彭松穿著拖鞋站了半天，兩只胖腳丫已凍的快要僵了，被一推之下站立不穩(wěn)，倒退兩步便張開雙臂向后倒去。
旁邊的于菲菲忙伸手攬住他一只胳膊，可是彭松分量太沉，于菲菲這一拉并沒拉住，只把平底鍋摟在了懷里，眼睜睜看著他摔倒在地。好在彭松著實十分蓬松，渾身上下都是肥肉，摔一下也沒什么打緊。
中國學生一陣騷動，幾個人忙沖上去扶起彭松，李寶慶沖黑毛怒吼道：“你干什么！”
俄羅斯人也重新開始躁動，黑毛一擼袖子：“你想怎樣？”
對峙形勢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徐強面沉似水，正想要上前勸解，胡易忽然搶先邁出一步，上身稍稍前傾，左臂微張，右臂斜斜伸出將手中菜刀一立，左眉下壓、右眉上挑，面目猙獰的暴喝一聲：“我操~你大爺！”
以前大家在中學時打群架，氣勢是一項很重要的因素。人數(shù)、實力接近的情況下，氣勢占優(yōu)的一方往往能搶得先機。
胡易便是在那時練就了這一嗓子，整句話中以“操”字為重中之重，發(fā)音時必須調(diào)動口腔周邊的每一塊肌肉，不但要用舌尖輕抵門牙發(fā)出半爆破音來增強威懾，還得拖一個不長不短的尾音，其余幾個字則盡量輕、短，以免喧賓奪主。
經(jīng)過對這句口號的多次實踐，胡易已深諳其中精髓，配合到位的肢體語言和表情管理，屢屢能在戰(zhàn)斗開始前發(fā)揮奇效，甚至還有過幾次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輝煌戰(zhàn)例。所以他眼見雙方就要開打，便想先發(fā)制人，壓住對方的氣勢。
不過今天這一招并沒起到什么鳥用，雖然他嗓門足夠大，情緒渲染的也算到位，但既然俄羅斯人不懂中文，罵戰(zhàn)的威力便消去了九成。對方聽的一臉茫然，不為所動，倒是引得樓上居民們紛紛探頭觀看。
好在胡易手中這把大菜刀還是發(fā)揮了一些震懾力，有幾個孩子盯著明晃晃的刀刃皺起了眉頭。黑毛轉(zhuǎn)過身來看看胡易，不屑的一笑：“怎么，用刀？沒種的人才用刀，我們空手照樣能贏?！?p> 胡易聽不懂，也不去理睬他，沉著臉喊道：“來?。 ?p> 黑毛罵罵咧咧的晃晃脖子，扭動一下身上的關(guān)節(jié)，發(fā)出“咔咔”的響聲，然后抬手輕輕撥開身邊的于菲菲：“女人躲遠點?！?p> 俄羅斯民族自古便給外人留下勇武好斗的野蠻印象，但其實他們?nèi)缃竦亩Y儀文化與整個歐洲并無二致。尤其是在尊重婦女方面，即便是兇惡如光頭黨之流也極少隨意攻擊女性。
黑毛本意是想將于菲菲推出圈外，以免打架時波及到她。不料自己目光正盯在胡易身上，這隨手一推恰好結(jié)結(jié)實實按在了于菲菲的胸前。
“?。。?！”于菲菲一聲尖叫，猛的抬腿用力跺向黑毛的腳趾。黑毛被踩的生疼，急忙縮回腳愣愣看向她，臉上表情十分復雜，一時也看不出是愧疚還是憤怒。于菲菲卻毫沒停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起一腳，直踢黑毛雙腿之間的要害之處。
這一腳部位吃的不太精準，但力道很足，黑毛悶哼一聲，捂著要害彎下了腰。于菲菲不給他喘息之機，雙手緊握平底鍋自下而上狠狠掄去，那鍋掛著風聲劃出一道弧線，“砰”的一下正中黑毛的下巴。
于菲菲的力氣畢竟太小，這一擊看似很重，但黑毛只是被打的抬了一下頭，身子微微一晃。于菲菲卻被震的雙臂發(fā)麻，平底鍋脫手飛出，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兩步，呆呆站在原地。
說時遲，那時快，于菲菲踩腳、踢襠、掄鍋，三連擊一氣呵成，前后沒超過五秒鐘，周圍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的瞠目結(jié)舌，只聽到平底鍋落在雪泥里發(fā)出的悶響。
空氣中緊張的氣氛短暫凝滯了大約兩秒鐘，黑毛怒罵一聲架著膀子走向于菲菲，李寶慶跑過來想要攔住他，被黑毛輕松一個攔腰抱摔扔在地上。
中國學生一片嘩然，閆志文猛的大喊一聲：“干他！”率先揮舞著鏈子沖向黑毛。黑毛轉(zhuǎn)身擺出一副拳擊架勢與閆志文相持，其余預科生一擁而上，高舉著鏟子笤帚和搟面杖加入了戰(zhàn)團。
李寶慶剛剛被摔了個七葷八素，趴在地上稍一緩神，看到之前伸腳絆自己的小伙正在不遠處摩拳擦掌，爬起來便沖上去和他廝打在一起。
胡易舉著菜刀向前沖出幾步，猶豫著不知如何下手，畢竟菜刀只是他隨手拿來防身的，不至于真的去砍人。對方更是避之尤恐不及，一見他靠近便急忙逃開，胡易只好握著刀四處比比劃劃，顯得既孤獨又尷尬。
中國學生有不少人拿著家伙，可惜不能熟練使用，沒掄幾下便被對方撲到身前，轉(zhuǎn)眼間已有數(shù)人捉對摟抱著在雪地里翻來滾去，身上臉上沾滿泥漿，場面變的十分膠著。
徐強站在圈外大喊：“別打了！萬一警察來了咱們肯定吃虧！”盧濤沖進人群，一句俄語一句中文拼命想要把雙方拉開，但并沒有什么效果。
就在交戰(zhàn)雙方打的分外眼紅、胡易干著急伸不上手、徐強和盧濤一籌莫展之時，不遠處突然傳來炸雷般的一聲暴喝：“全都給我住手！??！”
這小區(qū)不太大，周圍一圈高樓，他們打架的地方是圍在中間的一塊空地。這一聲喊過，空地之間回音長久不絕。所有人不約而同停住了手，扭頭向喊話那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