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錦挑眉道:“那人參是我光明正大在桃展上贏來的,姨娘怎么能說那是哄騙?況且人參我已經(jīng)賣了,拿不出來?!?p> 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無賴神情。
顧老夫人一拍桌子:“賣給誰了?去找人家要回來!要不回來你就別回來了?!?p> “回來的路上賣給了不認識的人,不信祖母可以問問車夫?!鳖櫾棋\天真無邪的道。
沈秋云聽了,一拍大腿:“這……,這可怎么辦呀,這四姐兒也太不把母親放在眼里了,怎么也不回來跟長輩們商量商量就擅自賣了呢,這家里到底是誰做主呀?”
老夫人極好面子,最是痛恨旁人不把她放在眼里。此刻聽了沈秋云的話,便立刻火冒三丈。
“你這個目無尊長的東西,今日老身非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彼皇謸沃_漢榻邊的圍欄,氣哼哼的道。
這個孫女一向不知道敬畏于她,不讓她受點皮肉之苦,看樣子是不會怕自己了。
惡狠狠地瞪著顧云錦道:“去,張媽媽,傳家法!我就不信,還能讓你反了天不成?!?p> 沈秋云立刻上前從上到下地撫著顧老夫人的背道:“母親可不要氣壞了身子?!?p> 她轉(zhuǎn)頭又看向一旁的老婆子道:“張媽媽,還愣著干嘛,沒聽到老夫人的話嗎?”
沒等張媽媽行動,靜嫣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哭著懇求道:“請老夫人開恩,四姑娘嬌嬌嫩嫩的,不能用家法呀,若是硬來,恐怕會出事的,將軍回來了可怎么交代!”
說著,便“砰”“砰”“砰”地在地上磕起頭來。
“求老夫人饒姑娘一命,姑娘知道錯了。”
幾年前,靜嫣曾經(jīng)見過老夫人對二房中的一名侍妾用過家法,那侍妾當場還剩下半口氣,可到了第二日就沒挺過去,一命嗚呼了。
就算是對四姑娘用最輕的家法,至少也要十天半月的下不了地。
自家小姐從小到大,頂多也就是被罰著夏天跪院子、冬天跪祠堂,如此粗暴的家法,斷然是承受不來的。搞不好,小命都會丟了。
“一個丫鬟也敢拿將軍的威嚴來壓我,我看這府上是不整治不行了。我倒要看看,我管教自己的孫女,又有誰敢阻攔!”顧老夫人非但沒有消氣,反倒是被靜嫣的話給激怒了。
靜嫣悔好心卻幫了倒忙,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剪了去。
她一時情急,口不擇言了,竟然讓老夫人以為自己是在威脅她,這下可是給小姐惹了禍了。
沈秋云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陰陽怪氣地道:“咱們四姑娘的骨頭啊,硬得很!我看,不會有事的。教訓教訓也好,叫她的性子軟些,以后嫁到夫家好少吃些虧。說到底,母親都是為了她好,老爺又怎么會不領情呢。”
扶了扶頭上的發(fā)簪,她得意地朝顧云錦斜倪了過去。
心中暗道:“看這次,你有什么辦法逃過一劫?”
她早已經(jīng)買通了家丁,待會兒行家法時,定能讓顧云錦皮開肉綻,丟掉大半條命。若不走運,落下了殘疾,就更解氣了。
張媽媽進退兩難地呆立著,若不去傳家法,則會惹怒老夫人,可是若去了,又恐怕會出事。
沈秋云盯著顧云錦,見她向前一步,朝著地上彎下腰,本以為她正欲跪地求饒。
誰知道,她竟是上前將跪在地上的靜嫣扶了起來。
一臉若無其事的道:“祖母是一家之主,若要責罰誰,自然沒有人敢攔著。即便是父親回來后見了我心疼,也是不能拿祖母怎樣的,可是姨娘就未必了吧?”
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秋云。
沈秋云的臉色頓時一僵。
顧燁楓疼顧云錦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從前的顧云錦,只要她隨口一哄,就算在若蘭和成麟那里吃了虧,也不會同顧燁楓提上半句。
顧燁楓常年的不在府上,時間久了,她竟忘了忌憚,全當顧云錦是沒人管的孩子了。
如今聽了顧云錦那帶著威脅的警告,分明是表示要將責任推到她身上,不由得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見沈秋云沉默不語,顧云錦繼續(xù)道:“挨打到?jīng)]什么,只是賣人參得來的這一千兩黃金就有些可惜了,票據(jù)上寫明了是限期銀票,三日內(nèi)當面支取。待受過家法,三日之內(nèi)恐怕也出不了門了,想來這一千兩黃金就只能白白便宜了錢莊。”
聞聽顧云錦一言,沈秋云的心中大吃一驚:那顆人參賣了一千兩?還是黃金?
顧燁楓為官清廉,雖然經(jīng)常因立下軍功而獲得豐厚的賞賜,可也總是被他平分給那些部下和士兵。
她和顧老夫人都是小門小戶出身,不善于打理家中產(chǎn)業(yè),是以將軍府也只是外人看著風光,內(nèi)里卻是拿不出多少銀子的。
如今孩子們都大了,不管是為顧成麟的前途謀劃,還是要為顧若蘭尋個好人家,各種打點和交際,都需要花費大把銀子,她也正為銀子的事情發(fā)愁。
若有了顧云錦的這一千兩黃金,便是頂了大用處了。
她雖然不能將這些銀錢全都據(jù)為己有,可銀子收入宮中后,她到底是能撈到不少的。
顧老夫人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剛剛雖被氣憤沖昏了頭腦,可對顧燁楓,她多少是存著忌憚的。
自己這個兒子自小便是個冷淡的性子,雖還算孝順,可同她卻不大親近。
況且,刀口舔血的人,渾身透著殺氣,她每次見到兒子,心中總有些莫名的懼怕。
眼下冷靜下來,便也覺得今日顧云錦始終在將矛頭對準沈秋云,自始至終也未對自己出言不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沈秋云當槍使了。
更重要的是,那一千兩黃金,老夫人可不舍得白白便宜了錢莊。
正想著該怎么給自己找臺階下,便聽到沈秋云開口:“你祖母說得都是氣話,你可是咱們捧在手心兒里疼愛著長大的,誰又真下得去手呢?不過是嚇唬嚇唬你罷了?!?p> 她倒是變臉比翻書還快。
轉(zhuǎn)頭便對顧老夫人道:“母親,既然東西已經(jīng)追不回來了,就是傳了家法也無濟于事,您就饒了四姐兒這回吧。反正老爺也不喜那蘇大人,咱們堂堂將軍府,倒也不用怕了他去,我看這事就這樣算了吧,母親意下如何?”
見她那諂媚的嘴臉,老夫人不禁在心里啐了一口:呸!煽風點火的是你,說情的也是你,好人全讓你一個人當了,倒叫我成了惡人。
雖然不滿沈秋云的市儈,可顧老夫人也不傻,打顧云錦一頓固然是能出氣,可卻當不了錢花,還落下兒子怨恨,得不償失。
便順著沈秋云的話道:“罷了,罷了。我一把老骨頭了,可沒那個力氣跟你們這幫子不孝子孫置氣。都走吧,都走吧,別在我跟前礙眼。”
顧云錦心中暗笑,這老太太即便是自己打自己臉,也還不忘要擺出一副老祖宗的派頭來,真是會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