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路老。”
小公爺沒有再激他,拉著張小公子進(jìn)屋,繞過一地狼藉來到床邊。
被喚作路老的毒醫(yī)只哼了一聲,沒再繼續(xù)張口罵人。
府上的下人都訓(xùn)練有素,早已重新備好器具,又端來熱乎的飯菜,門一打開便跟在小公爺?shù)纳砗?,收拾的收拾,斟茶的斟茶?p> 三皇子端起一杯茶,親自遞到路老手中,老頭子的臉色緩和了些。
沈秋兒不方便進(jìn)屋,就在屋外聽著他們的對話。
“張小公子是個福大命大的啊!”路老邊看邊感嘆道。
“集七八種毒于一身,不但沒有毒發(fā)身亡,這幾樣毒物還相互制約。”
“更妙的是,你先天體弱,又未曾習(xí)武,反而激發(fā)不出這些毒物內(nèi)在的毒性?!?p> “若你是個健壯的,別說七八種,單單就一種,遇強(qiáng)則強(qiáng),早送你去見閻王老子了?!?p> “晚輩也時常感上天垂憐,不僅沒被黑白無常拉走,還能有幸娶妻成家,已是無憾。”
路老對他這位病患倒是挺滿意,“等你在老夫手下走一遭,兒孫繞膝功成名就之日,那才叫無憾?!?p> 屋內(nèi)半晌沒有動靜,雖然不知道那幾人聽到這話后,臉上會是什么表情,但沈秋兒想,他們心里一定都是欣喜異常的。
見幾個后生全被鎮(zhèn)住了,路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你們之前請來醫(yī)病的人,無非是些世家名醫(yī),能力我就不評價了,反正絕對是沒摸到路數(shù)?!?p> “最后能尋到我跟前,也算是你們有眼光?!?p> 這位路老夸起自己倒是一點都不含糊。
心情一轉(zhuǎn)好,胃口也就跟著來了,餓了三日的他坐下喝了幾口粥,然后吩咐道:“把紙筆拿來,我寫個方子,張小公子先泡上幾日澡。”
下人立即取來紙筆,路老不假思索振筆疾書,寫完后把方子交給下人,“去看看你們府上都有沒有?!?p> 像三皇子這種身份,不管出于安全還是方便考慮,府上肯定會備一些藥材。
閑著也是閑著,路老又坐回剛才的位置,邊吃邊等。
聽聲音,張小公子已經(jīng)穿戴整齊,一直站在屋外的沈秋兒這才走進(jìn)去。
她剛一進(jìn)門,路老就瞇起了雙眼,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
停下腳步等了片刻,見這位毒醫(yī)只看不開腔,沈秋兒下意識地摸摸臉,內(nèi)心暗道莫非這是認(rèn)出她了?
不應(yīng)該??!
扭頭看向小公爺,她用眼神詢問他是什么情況,難不成他背過身又把她給賣了?
讀懂了她眼神中的意思,小公爺立馬搖搖頭。眼下她的身份不能暴露,越少人知道對他越有利,他才不會傻乎乎地告訴旁人,至少現(xiàn)在不會。
“這位姑娘可真是……”像是找不到合適的用詞,路老頓了頓后才接著道:“天賦異稟??!”
還以為他會說出什么驚世之語,沒想到是這么一句,而且聽起來感覺怪怪的。
路老這下打開了話匣子。
“不知姑娘師從何人,出自何派,又用過些什么毒?”
“百毒淬煉之下沒有夭折,還能一日強(qiáng)過一日,活到如今這個年紀(jì),實比這位張小公子還要福大命大。”
“且老夫觀姑娘面相,天庭飽滿、印堂光亮、明眸善睞、鼻若……”
“我無門無派。”
見他越講越偏,竟扯起了面相,沈秋兒連忙打斷他。
“師父避世多年,長居錦山不便下山?!?p> 躺在斷崖下,的確不方便。
“用過的毒有點多,記不大清了。”
吃的、喝的、抹的、聞的,從小到大師父讓她接觸過的毒藥不少,真要憶起來得花些時間。
每當(dāng)別人問起她的來歷,她都是避重就輕,七分真三分假地回答。
“錦山是個好地方??!”路老聽她說起錦山,不由感慨道:“藏龍臥虎,人才輩出?!?p> “你師父可是錦山派后人?”
“不是?!鄙蚯飪簱u頭,“我?guī)煾甘亲詫W(xué)成才,未曾拜在錦山派的門下?!?p> 師父說她在年少時,有幸得錦山派掌門指點,卻并未拜師。且之后掌門出事,錦山派徹底衰敗,牌子都沒了,還談何后人。
路老聞言只是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但視線依然黏在她身上。
“殿下,府里的藥還差幾味?!?p> 回來稟報的是府上管事,“您看是否要去太醫(yī)署取?”
“不可?!比首哟鸬溃骸皩m里那位已經(jīng)知道子恒來了。她若是在藥材上動手腳,有路老在這,我們雖不至于無法辨別,但總歸是件麻煩事?!?p> 最煩他們這些你爭我斗的戲碼,路老只管繼續(xù)吃飯。
“我這方子上不過是些尋常藥材,你們隨便從哪里拿,只要天黑前送到我手里,能讓張小公子用上就行?!?p> “既然如此,那便直接去外面買?!?p> 小公爺叮囑,“她再如何肆無忌憚,也不可能染指民間所有藥鋪和藥材。不過詹管事你在買藥時,還是要小心,千萬別被鉆了空子?!?p> 詹管事拿著方子,一臉無助。
宮里那位手段千奇百怪,用的東西也是千奇百怪。藥鋪掌柜伙計若有異樣,他定能發(fā)現(xiàn),但若是藥材有異樣,別說他,就是小公爺這樣見多識廣之人,也不一定發(fā)現(xiàn)得了。
不然張小公子怎會這般倒霉,每幫一次三殿下就中一次毒呢?
如此倒不如去宮里取藥,反正都一樣。
“不如我跟你一起去看看?!?p> 瞧出詹管事的為難,受不住路老打量的沈秋兒開口,“藥材好不好我分辨不來,但有沒有毒我還是能說得準(zhǔn)的。”
“對!讓這姑娘去?!甭防细阶h,“她經(jīng)驗豐富。”
詹管事對京城那是再熟悉不過,他先是領(lǐng)著沈秋兒,去了幾家比較大的藥鋪。
果然如小公爺所說,那位雖然沒有染指所有藥材,但每家藥鋪都難逃其手,總有那么兩三種藥不大對勁。
好在隨他一起來的這位姑娘火眼金睛,稍微聞上看上一下,便知道有沒有問題。
就這么跑了十多家,眼看著太陽就要下山時,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小鋪子里,尋到了所有合適的藥材。
詹管事和下人們在里面盯著伙計抓藥,沈秋兒則站在門口,感受著屬于京城的氣息。
這里不屬于主街的范圍,便如此繁華,那些人來人往之處,豈不是無論白晝與黑夜,都熱鬧不已。
沈秋兒還是第一次置身這樣的環(huán)境,內(nèi)心只覺得新鮮又好奇,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就在她隨意看向右側(cè)時,有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從右前方的一間茶鋪里面走了出來。
即便兩人從未交手比試過,但這幾年來,沈秋兒在他那里買了不下幾十次肉,也喊了他不下幾十次的“大滿叔”,絕對不會認(rèn)錯人。
“詹管事,我還有點事,你們買完了先回去?!?p> 她說完就離開藥鋪,迅速跟上那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