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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邪神計劃書

第57章 月神寺

狩獵邪神計劃書 玄暉門主 3324 2021-03-01 20:00:00

  夕陽西下,余影難覓。

  晚鐘驚走了漫山遍野的鳥兒。

  它們鋪天蓋地飛向暗紅天空。

  寺前道場矗立著四尊侍童石像。

  它們手提燈盞,微光爍爍。

  道場中間,一座巨大的香爐飄出裊裊熏煙,寺院的閣樓在黃昏中變成一道高聳的剪影。

  閣樓的竹簾后隱隱透出昏黃的燈光,映照出席地打坐的人影。

  人影法袍長冠,革帶飄搖,身形屹然不動。

  簾后傳來陣陣綿長久絕的誦經(jīng)聲,伴隨晚鐘,回蕩在紅月之下。

  月神——鐵林人之間廣泛的信仰,沒有人知道這種信仰誕生于何時,只知道祂非常古老,在末日天啟之前便已存在。

  也沒有人知道月神的樣子。

  只能憑借想象,一千個信眾就有一千種月神的模樣。

  或者慈眉善目,或者兇神惡煞,或者無眼無口……

  不止于此的,無論月神喜好什么,為何誕生,全然都是未可知也。

  只能從傳承的黑白天師口中得知,祂來自紅月,奔走于黑夜,是命運(yùn)的象征。

  月神之命即天命,《雅言》中如此寫道。

  梁晨走進(jìn)月神的道場,信眾們揮舞手中修長的儀刀。

  秋風(fēng)所至,刀鋒所向,劃過幾輪弦月,襲卷遍地楓葉,長袖輕舞,浩氣凜然。

  武藝也是修行中重要的一環(huán)。

  每個鐵林來客都曾在晦暗的歲月中與危險搏斗,練就了過人的武藝,他們以月神為精神支柱,一路戰(zhàn)斗。

  同時,紅月也代表了火焰和光明。

  信眾們踏進(jìn)、聚合、四散,刃鋒相接。

  就在梁晨出現(xiàn)于所有人面前之時,信眾們卻以寒芒一般冷漠的目光看著她,紛紛停刀而立。

  分明是懷著濃厚的敵意。

  她微感詫異,不禁問道:“大家……這是怎么了?”

  人們沒有說話,氣氛變得壓抑了起來。

  竹簾后的誦經(jīng)聲逐漸止息。

  席地而坐的人影不知何時立起。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梁晨忍不住后退了幾步,卻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某人。

  他戴著一張青黑陰森的月神儺面,看起來就像是廟里的城隍,但卻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面具上的毛發(fā)像獅鬃一樣披散,面目僵硬,渾然沒有生氣。

  那個人的聲音透過儺面沉悶地傳了過來:“叛徒,我還以為你死了?!?p>  叛……叛徒?

  梁晨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你們……在說什么?”

  她慌忙閃開,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眾人給死死圍了起來。

  一柄柄儀刀倒映紅光。

  她意識到自己被囚禁的時日里必然發(fā)生了什么,但,她還是不明白,他們到底為什么忽然像對待仇人一樣看著我呢?

  “我是梁晨??!大家……”

  戴著月神面的男人迫至她身前,問道:“為何只有你活著呢?”

  她感到一絲慌亂,連忙回答:“他們抓住了我,所以……”

  “所以你背叛了我們?!蹦腥撕鋈蛔プ×肆撼康氖滞?,“所有人都死了,你卻活下來了?!?p>  她的臉上像發(fā)了燒一樣通紅,她像撥浪鼓似地努力搖頭,堅決否認(rèn)道:

  “我沒有?!?p>  另一個戴著微笑儺面的信士悄然出現(xiàn)在她身后,“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欺瞞。”

  “你和高德的人走在一起,他們?nèi)缤腺e一樣待你!”月神面的男人聲若洪鐘。

  望著眾人懷疑的目光,梁晨感覺自己已經(jīng)被無窮的質(zhì)疑所包圍。

  這時,她才察覺到道場里絕大部分人都是新入會的新人。

  不過相比剛才,她倒是寬慰了許多。

  原來不過是因?yàn)橐粓稣`會,她想,那些新人并不熟悉我的為人,只要能夠解釋清楚就好了。

  面對眾人的質(zhì)疑,梁晨擠出一個勉強(qiáng)的微笑。

  “那是因?yàn)椋叩履琴\子希望與林登萬將軍和談,把和平的協(xié)議書交給了我。”

  她解釋道,想要從外衣的口袋里拿出那份協(xié)議書。

  這個時候,她突然發(fā)現(xiàn)口袋里還有什么別的東西,像是鐵疙瘩,似乎是林哲遺忘在外衣口袋里的。

  她沒想太多,還是先把協(xié)議書拿了出來。

  “你們看……”

  “月神面”一把奪過那張折起來的文件,粗略掃了眼。

  梁晨如同被長輩責(zé)罵的小女孩那樣,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眾人開口。

  “當(dāng)然,我們絕不能相信那奸賊……這一定是謊言。”她補(bǔ)充道,“我本來想要將它丟棄的……”

  “可你還是留著。”月神面反問道,“為何高德只留下你一個活口呢?難道是讓你來勸降?”

  “為什么你們就不能相信我!”

  梁晨著急了,她褪下那套外衣,露出手臂上條條斑駁的血痕。

  “他們對我嚴(yán)刑逼供,你們看!我從來就沒有背叛大家啊!”

  “嚴(yán)刑逼供,也可能因此屈從強(qiáng)權(quán)。”

  掐住梁晨手腕的那只手更緊了,月神面那雙空洞的雙眼帶著深深的殺意。

  “連外衣都是敵人給的,看來,公館對你還真不錯啊?!?p>  “你胡說八道什么?”梁晨又羞又憤,“‘黑道人’呢?他知道我是怎樣的人,讓他來!”

  這些新來的同伴竟然敢這樣對待一個忠誠于光明的志士,她既感到憤慨,又感到委屈。

  我們?yōu)榱舜虤⒏叩拢冻隽松拇鷥r,遭受屈辱、折磨,而他們……

  一群新來的人,卻胡亂地指責(zé)我,就好像同伴的死都是我的錯。

  啊,是,的確,我沒能刺殺高德,可……

  梁晨心煩意亂,奮力掙脫他的手,拿出了前輩該有的氣勢,傲然看著這些晚輩們。

  “黑道人?”月神面冷笑了一聲,“永寧陳氏請他做法事去了。”

  不會這么巧吧?

  梁晨仍不死心地追問:“白道人呢?”

  “到興安府刺殺高德去了?!?p>  月神面緩緩拔出腰間的儀刀。

  “可現(xiàn)在看來,高德沒有回興安府去,我想……刺殺失敗是有人告密吧?”

  梁晨心底一涼,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仿佛這山城上處處隱藏著某種危機(jī),在松柏中、樓閣里、后山上。

  她孤零零站在道場的正中央,腳下是一幅古老的法陣圖案:

  如同太陽或者月亮,睜開了一只妖冶的眼睛,窺覷世間萬物……

  大殿竹簾輕微拂動。

  那道人影愈發(fā)瘦長巨大,像是纖細(xì)的竹竿,仿佛漂浮在簾后,燈火閃動之時,影子也如同折斷了一樣突然扭曲了一下。

  她的手心在顫抖,不由得想起高德說過的一句話:

  “你活著,比死了更有價值,我會讓你發(fā)揮這個價值……”

  竹簾伸出一只焦黑枯瘦的手,緊接著傳來了一個女子飄渺虛無的聲音:“山下有人來了?!?p>  有人來了?

  梁晨感到疑惑,她沒有聽過這個女人的聲音。

  難道,竹簾后的女人也是新來的?

  可是道場的所有人都對她唯命是從,一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他們立刻虔誠地低下頭去。

  就像所有光明會的同伴們都變成了真正的信眾,不再遵從于林登萬將軍,而成為了這個不明女人的追隨者!

  “天旦未曦!”

  道場的人們莫名齊聲吶喊,宛如一群瘋狂的教徒,他們紛紛戴上兇惡的儺面,把自己打扮成鬼神的樣子。

  竹簾后的女人平靜地說道:“天旦未曦,玄暉長臨?!逼岷诘氖种钢赶蛄讼律降姆较颉?p>  ——喀喇,喀喇喀喇。

  如同具有一種致命的魔力,剎那間,所有戴著面具的人一同將腦袋轉(zhuǎn)了過去。

  她到底是誰……?

  竹簾搖曳,掀開一角之時,露出了漆黑的長角,那個女人戴著如同山羊頭骨的儺面。

  那一瞬間,梁晨與她的眼睛對視——深遠(yuǎn)、神秘、空靈……

  儺面之下仿佛隱藏著來自遙遠(yuǎn)時空的秘密,那雙眼睛直達(dá)心靈。

  “如果他陷我們于危難,那便殺戮他,處決他……”女人平靜地說道。

  仿佛有什么東西接近了。

  竹簾落下。

  某種響聲由遠(yuǎn)及近。

  漫山遍野的鳥兒飛向血色天空。

  最后一抹夕陽也沉沒殆盡,被漫漫長夜和橫穿天際的極光所吞噬。

  取而代之的,是一輪碩大渾圓,布滿發(fā)光漩渦的紅月。

  它的影子籠罩了整個月神寺。

  梁晨握緊了胸前的衣領(lǐng),胸中一凜……

  一陣兇猛的風(fēng)暴頃刻沖破寺院的高墻,伴隨著雷霆的響聲,法袍獵獵而起!

  ——它飛躍所有人的頭頂,如同恐怖的狂獸,橫沖直撞,擦裂屋瓦,誓不停留!

  ——轟隆!

  某種東西突然間一發(fā)擊中了寺院的樓閣,爆發(fā)出駭人的聲響!

  木頭、石塊、瓦片……像濺射的雨點(diǎn)四散,寺院里的一架青銅編鐘墜落翻滾,“咣咣咣”地長鳴。

  樓閣的屋頂碎裂倒塌,然而信眾們渾然不覺,一個個拿起了腰間的劍。

  梁晨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景象,耳畔一下子回響起槍聲、馬鳴、呼喊和求救。

  她甚至于忘記了此刻身處于險境,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僵持。

  那分明是殺戮的聲音。

  她死死拽緊手中的外衣,腦海一片空白。

  “是這個叛徒帶來的?!痹律衩嬲f,手中已然舉起了鋒利的儀刀。

  梁晨惶恐地后退,“不是我……我沒有背叛……”

  她的手心觸碰到衣袋里的某物。

  它閃爍著有規(guī)律的紅光。

  她丟下那套外衣,后心貼緊了香爐。

  腦海飛速閃過破碎的記憶——那是她小時候在鐵林的場景:

  “梁晨,帶上它?!蹦腥苏f。

  “這是什么啊,爸爸?”

  “這是古人的寶貝喔?!?p>  “寶貝?”

  “對,有了它,無論你走到哪里,爸爸都能回到你身邊?!?p>  “為什么?”

  他溫柔地?fù)崦念^發(fā),“因?yàn)?,我無時無刻不看著你……”

  梁晨的雙唇慢慢開始顫抖,她的眼睛寫滿了懊悔和恐懼,她低下頭,最初的傲氣變成了無盡的自責(zé):

  “對不起?!?p>  她一腳踩碎那金屬物件。

  她終于明白,真的是自己,害了所有人。

  ——那是發(fā)射信號的定位儀器,是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發(fā)明。

  “對不起……大家?!?p>  身后的樓閣里,神秘女人的影子消失了。

  梁晨站在彌漫的塵埃之中,面對無數(shù)劍影,宛如月光下愴然凋謝的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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