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都累了
左清的到來并未曾使趙陳的生活掀起多少的波瀾，她的到來以及離去，就如同與風(fēng)飛舞的落葉一般，這一眼你望見了她，下一眼不知歸處。
而只是與眾不同的是，這片落葉格外金黃。
趙陳的生活仍然是老樣子，清早起床檢查尿布，喂奶，然后為自己下一碗面條，若是修圖著急的話，那就只得喝一罐八寶粥。
不同的是，樓下那一只灰色小流浪狗倒是與趙陳熟稔了許多，興許是當(dāng)初自己特意爬上樓為它端下一小碗肉的緣故，每當(dāng)趙陳抱著饅頭在樓下曬太陽的時候它都會興致勃勃地跑上來沖著兩人搖尾巴。
若是兜里恰好帶了一點東西的話，就喂給它吃，若是沒有，兩人就只好大眼瞪小眼。
饅頭確實是很喜歡這條小灰狗，只要小灰狗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她的困意全無，精神得不像話。眼睛只顧著盯著它搖曳的尾巴，小狗叫喚一聲，她也就跟著咿呀呀叫喚一聲，像是再唱合奏。
趙陳傷心極了，他擔(dān)心饅頭說的第一句話會是小狗，而不是爸爸。
又或者是“小狗爸爸？”
但是小灰狗似乎帶來了一個好處，饅頭在看見小灰狗的時候從不哭鬧。
就好比前天，趙陳抱著饅頭在樓下散步，恰好一聲鳴笛驚醒了饅頭，緊接著饅頭就“哇哇”大哭了起來。
趙陳左哄右哄都哄不好，焦頭爛額之時，小灰狗從草叢里鉆出來“汪汪”兩聲，饅頭的哭聲便停止了。
不止如此，她還伸長了手指著那小灰狗，在趙陳懷中掙扎不停，大有一種沖下去與那小灰狗一起玩耍的架勢。
天了嚕，你可才一個月零四五天，平常見到我的時候可沒有這么迫不及待。
果然是為別人家養(yǎng)的孩子，一點兒都不知道省心。
而發(fā)現(xiàn)這個情況之后，趙陳心中有了一絲絲想法，他有心領(lǐng)養(yǎng)這條小狗。
試想，如果家里能夠有一條通人性的狗的話，那么在饅頭哭鬧的時候它會主動去哄她，而用不著自己放下手里的一切。
等饅頭大一點了，就可以由著狗來看著她，也不用太擔(dān)心會磕到哪里，摔在哪里。
而且這條小灰狗確實是有點靈性，更重要的是饅頭喜歡它。
但趙陳沒下這樣的決定，畢竟是流浪狗，誰知道有沒有染上什么病呢？而且誰知道饅頭會不會對狗毛過敏呢？
更重要的一點是，養(yǎng)寵物又費錢又費時間，趙陳已經(jīng)有了一個這樣費錢費時間的人了，可不希望還沒等到小灰狗照看饅頭，自己就得兩頭照顧。
想想就有些頭疼。
行了，別管這么多吧，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喂，聽得見嗎？”
“聽得見，聽得見，等一下啊！”趙陳將饅頭抱在攝像頭面前，想了想，又搬起凳子往后退了兩步，這才哄著饅頭道：“饅頭看到了嗎？叫媽媽？”
電腦屏幕上映出了趙佳人精致的臉，她好笑道：“別，還是讓她先叫爸爸吧，不讓我怕你難受。”
趙陳聳聳肩，沒吭聲。
我就隨便這么一說，你千萬別當(dāng)真。要是饅頭真開口叫你媽媽了，那我還不得哭暈在廁所？
白養(yǎng)這么大了。
“為什么離這么遠(yuǎn)？”
趙陳回道：“這不是怕輻射嘛，要不，我稍微近一點兒？”
趙佳人猶豫片刻，“沒事兒，看得清?！?p> 饅頭習(xí)慣于被趙陳面對面抱著，此時被反抱著有些不大樂意，哼唧哼唧兩聲左右掙扎。
“好了，饅頭先別亂動，看看媽媽?！?p> “咿呀，咿呀！”
那面趙佳人從旁面掏出了一個玩具娃娃，沖著鏡頭左右搖晃著，“饅頭快看，喜不喜歡??？”
饅頭并不喜歡，甚至開始嚎啕大哭。
趙陳無奈，只得將饅頭轉(zhuǎn)過來面對面抱著，饅頭這才停止了哭聲。
看出了趙佳人的失落，趙陳安慰道：“饅頭就是被我慣壞了，只有這樣抱著她才開心，不然就得哭。再者，饅頭還太小，也分不清電視和打視頻，指不定她還以為她在看電視了?！?p> 趙佳人苦澀笑了一聲，將手中的娃娃放下，沒說話。
趙陳又道：“你也別太放在心上，她不大喜歡這種布偶娃娃，反倒是喜歡小動物。你是不知道，我們樓下有一條小流浪狗，每次只要一看見那條小狗，她開心得跟個什么樣子似的，咯咯咯笑個不停?！?p> 末了趙陳醋意橫秋補充道：“對我都沒這么笑過。”
趙佳人想了想，問道：“要不我去找我同學(xué)借一條狗來？我認(rèn)識一個女生，她就養(yǎng)了一條泰迪犬?！?p> “我覺得還是算了，指不定饅頭會不會喜歡。我們樓下就有一個老大媽養(yǎng)了一條薩摩耶，那模樣可比流浪狗好看多了吧？可饅頭看都不看一眼，獨獨盯著那流浪狗看。”
趙佳人勉強一笑，“這樣啊?！?p> 好容易尋到趙佳人與饅頭都在線的時候，趙陳也不希望趙佳人黯然離場，便試圖挑起話頭道：“你今天怎么會有時間？”
“總不是每天都要忙的，也得給人一點休息時間吧？”
“也對，”趙陳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對了，上京這些天溫差變化挺大的吧？”
“前幾天確實降溫降得厲害，不過現(xiàn)在還好，天氣基本穩(wěn)定下來了?！壁w佳人回了一句，忽然納悶道：“你怎么知道的？”
“前幾天有一個從上京來的同學(xué)來看我，聽她說的。”
“哪個‘他’？”
趙陳愣了愣，“什么？”
趙佳人回道：“沒什么，就隨便問問?！?p> “哦?！壁w陳換了一個抱饅頭的姿勢，“不過你也不要松懈了，春天的時候的天氣反復(fù)無常，昨天穿短袖，明天穿棉襖都是很正常的事兒。我聽阿姨說你身體不行，只要一變天就得感冒，所以還是得多穿一點?！?p> “我媽連這個都告訴你？”趙佳人很是納悶。
“上次饅頭滿月去你家的時候隨便聊的，”趙陳忽然笑道：“阿姨還說，你小時候每次喝奶都剩不少，跟饅頭沒得比?！?p> “這我倒是沒有什么印象，她都沒有跟我提起過?！?p> 趙陳道：“在你家給饅頭喂奶的時候阿姨說的，估計是有感而發(fā)吧。”
“嗯……”趙佳人停頓了片刻，“你最近過得怎么樣？”
“我？還成，就這個樣子?！壁w陳回道：“平時也就照顧照顧饅頭，修修圖，沒有什么累的。”
“是嗎？”趙佳人挑著眉毛道：“不知道是誰當(dāng)時被逼得躲在樓下抽煙消愁。”
趙陳一怔，狐疑盯著屏幕之中的趙佳人，“你怎么連這個都知道？”
趙佳人輕笑了一聲，沒吭聲。
她想起自己剛到學(xué)校沒多久的時候，蔣蕓兒給他打電話，說趙陳一個大男人被孩子折磨得整個人都沒有精神氣。還說自己帶過孩子，知道帶孩子的苦是什么，原先還有你爹，還有你爺爺外公外婆幫襯著，如今就只有他一個人，更不用說饅頭還白白凈凈，未曾出現(xiàn)任何意外。便可想而知了。
那時候聽著這話之時趙佳人只覺胸口微微一滯，很快就恢復(fù)如常。直到現(xiàn)在，這種感覺再次涌起，如波紋蕩漾，未曾停歇。
趙陳有些尷尬，撓了撓頭，“那個時候沒經(jīng)驗嘛，但士別三日則不可同日而語，如今我可以算是一個成功的奶爸了，我還打算將自己的育兒心得寫成一本書，肯定大賣?！?p> 趙佳人撐著腦袋笑道：“好啊，我等著看?！?p> 話說到這里，兩人似乎沒有什么可說的了。
并無春花雪月的往事，也無生活學(xué)習(xí)的交集，除了各自問聲好，再說其他就只顯尷尬。
除了饅頭。
趙陳忽然道：“對了，我有一個辦法！”
趙佳人原本打算說再見，聽到這話之后她將這句話壓在了喉頭，“什么什么的辦法？”
趙陳嘿嘿一笑，“你等著?！?p> 趙陳站起身來將椅子反過來，自己背對這電腦屏幕坐著，而饅頭則在趙陳肩頭朝著電腦屏幕露出了一個臉。
趙佳人一愣。
“看看，饅頭有沒有出現(xiàn)在鏡頭里？看不看得清？要不要我再坐近一點？嗯?怎么不說話？網(wǎng)卡了嗎？”
看著那個左右挪動身體的背影，趙佳人好笑道：“哪里來的時間跟你說話，我正看饅頭呢！”
趙陳嘿嘿一笑，“是，你看，多看一會兒?！?p> 說完，他微微閉眼養(yǎng)神。
“饅頭？看得見媽媽嗎？”
“咿呀咿呀！”
“沒有人欺負(fù)你吧？爸爸有沒有欺負(fù)你？你告麻媽媽！”
“咿——呀呀——”
這樣面對著屏幕，饅頭果然沒有半點的不適，反而興致勃勃沖著屏幕里的人用自己的語言打著招呼。
這一段時間，趙佳人從來就沒有這樣開心過。
在生下饅頭的那天，趙國華就告訴她，必須要忘了那個孩子，就當(dāng)成是打掉了，不然你這一輩子都?xì)Я恕?p> 趙佳人自然知道未婚先生子對于一個還沒有男朋友的女人來說意味著什么，在一段時間里，她也試圖按照趙國華所說的這樣去做。
但是當(dāng)趙陳發(fā)給她饅頭的照片之時，她看著照片里那小小的人，終于內(nèi)心所有的防備都被擊潰。
原來自己始終的放不下的。
怎么放得下呢？
忘掉一段感情都尚且艱難，更何況血緣。
兩人不在同一緯度的對話聲漸漸小了，饅頭開始犯困了。
趙佳人趴在電腦屏幕面前，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屏幕里那張小小的臉。
忽然，就只見那個背影猛地一點頭。
饅頭隨之被這股動靜驚醒，正要大哭之時，看著電腦屏幕里那張臉，莫名安心下來，開始重新閉上了眼睛。
趙佳人眼神復(fù)雜。
這父女倆兒啊，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