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燼走出酒館,走進風(fēng)雪酷寒的大岳曠野,走過老者身旁,來到了路口,抬頭看了看天空,不見星辰唯有烏云和靜靜落下的雪,身后是鏢師們靜默地收拾武器和裝備的聲音。
“我叫長空?!?p> 婉來秋“長空?好獨特?!?p> 一位中年人戴好了蓑衣斗笠,走到門口,經(jīng)過她們身旁,留下一句話而后隨著鏢師的離去也奔赴夜途?!安啬洗汗饶鞘畱羧思揖瞻?,老祖百年前可是皇室百將之首。唉~”
楚羽燼回到酒館,“看來,又是一場修行,這孩子怎么辦?”
婉來秋“怎么?你沒主意了?”
楚羽燼搖了搖頭“罷了,言語越來越像你了?!?p> 婉來秋“你師傅到底何意?”
楚羽燼搖了搖頭,“不知,他叫什么名字?”看向小男孩。
“大俠,我叫長空。叔翁是這么叫的?!蹦泻⒀劬κ智宄骸?p> 婉來秋緩緩站起,雙手搭在男孩肩頭,“他應(yīng)該叫傲長空?!?p> 楚羽燼點了點頭“那有一個請求,還望姑娘答應(yīng)?!闭f著便彎下了腰鞠躬。
婉來秋“你這是什么意思?”
楚羽燼道“我懇請姑娘留下來照看這酒家?!?p> 婉來秋稍微垂下了眼皮,大眼睛微微有些下視,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瞳孔輕聲的說“給我一個理由?!?p> 楚羽燼看了看小男孩道“因為他。我不能拋下他不管,所以……”
婉來秋帶著幾分倔強地回復(fù)楚羽燼“所以你就把我拋下?”
楚羽燼“是的,我知道這很……”
婉來秋抬起手臂,從小男孩身后走上前,猛推楚羽燼,身后是開著的門,楚羽燼一個踉蹌坐在了雪地里,眼中露出不明所以。
婉來秋玉手緊緊地攥著袖擺,眼中凄楚輕啟貝齒淡淡的說道“你走吧?!比缓髶]一揮衣袖,關(guān)上了門。
楚羽燼站起,抬手想要叩門,但突然他還是停下了即將叩下去的手臂。
門內(nèi),婉來秋背靠著門坐下,小男孩在不遠處站在那里,婉來秋將頭埋進手臂,淚水順著眼眶濕潤而后一發(fā)不可收拾地浸濕了衣衫。她就那樣抽泣著,似乎等待著什么可門外沒有那人的叩門聲。婉來秋心中似乎有一種東西破碎了,但是她并不清楚,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做。
楚羽燼站在門外,一時間頭腦僵硬了起來,思考什么的突然間嘎然而止,一片空白,宛如茫茫雪野。到底是這樣離去,還是?她到底是同意了還是表示拒絕?而后,如同茫茫雪野突然間出現(xiàn)一大群雪橇犬,寂靜的思維開始活躍,心中萌生了一股異樣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令思維跳躍且好無理智。楚羽燼敲了敲門“婉姑娘,傲長空,我們上路吧。”
婉來秋在聽到了門響的那一刻,心情平復(fù)了許多,抹了抹淚痕,“長空?來姐姐帶你去一個地方?!?p> 傲長空點了點頭“姐姐不哭。我不會讓姐姐生氣的?!?p> 門開了,外面站著的人雖是少年卻儼然佇立風(fēng)雪,而那鬼神面具上早已布滿冰霧。
“雪這么大?”婉來秋問道。
“嗯,該出發(fā)了?!背馉a回答的道。
“這就走么?”婉來秋問。
楚羽燼緩緩低下了頭道“但愿來得及?!?p> 傲長空鎖上了酒館的門,掛上了打烊的牌子。他什么也沒有問,路上除了婉來秋問他話時回復(fù)幾句,剩下的便是呆呆地看著天空。
楚羽燼吹了吹狗哨,雪橇犬訓(xùn)練有素地停下,輕微喘息?!氨3职察o?!?p> 婉來秋將傲長空摟進懷里,警惕地看著楚羽燼,她想問楚羽燼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她還是沒有問。
楚羽燼看著前方,抽出長刀“既然來了,就別躲著了,現(xiàn)身吧?!?p> 一隊身著白盔白鎧的士兵突然間從雪地里竄出,男子肩披白色披風(fēng),同樣抽出長刀“遇上我們算你們命不好,看你們車上的糧食夠吃上好多頓了。上!”然后士兵們一擁而上。楚羽燼長刀橫于身前,吸氣呼氣長刀橫斬,御風(fēng)斬第七式,冰藍色光暈斬出,緊接著楚羽燼劍神步邁動,極快地速度來到了為首的男子身前,一掌推出,是梅山一掌。男子驚愕地揮刀的手臂還在空中呈現(xiàn)那時候的招式,但是楚羽燼的掌影帶著寒風(fēng)卻占據(jù)了他整個視野。刀隨之脫手而出,巨力推翻了身體向后飛速跌下,力道很大,但是施力的人似乎沒有下死手。那人緩過神來,出現(xiàn)時的整裝待發(fā)此時已遍地狼藉,丟盔卸甲,一片哀嚎。男子緩過神來,幽幽地說道“敢問閣下何方神圣?”
楚羽燼收回氣息“四野俠士,大岳子民?!?p> 男子已經(jīng)清楚了楚羽燼的意思,楚羽燼不想傷害他們,男子將刀撿起,婉來秋警惕地盯著那人,傲長空也攥著拳頭,只不過那人將長刀插入雪地之中,俯身道“請閣下指條明路?!?p> 楚羽燼向那男人走了過去,婉來秋驚呼“不要?!背馉a回過頭來,點了點頭然后還是走了過去?!霸谙履晟伲恢獛孜挥泻蝸砺??”
男子低下頭緩緩地說道“少俠,北疆亂了,劍門破了,鹽城被割走了,大元帥的糧草也被大楚給劫了,他們是鐵了心要滅掉我們啊?!?p> 楚羽燼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茫然不安,繼續(xù)問道“你們?yōu)楹卧诖私龠^路人?”
男子道“戰(zhàn)時為兵,安時為匪,我們一直都是如此。有何不妥么?”
婉來秋甜甜的且柔情之中充斥著剛烈的聲音響起,“我覺得這中間有很大問題?!?p> 楚羽燼聽后點了點頭伸手將男人的刀抽出,放回他的刀鞘,“既然如此,那大岳有傳統(tǒng),可以搶糧那么軍中可不可以借糧?”
男人想了想,“搶不到軍法從事。”
楚羽燼講那些人一一拉起“在下曾前往東齊國,也就是前些年新政時改名御風(fēng)的國家,他們的軍隊并不是這樣子的?!?p> 男人詫異地看向他“難道閣下選擇了背叛大岳么?”
楚羽燼搖了搖頭“非也,只不過在下認為可以用他們的方法來強大我們大岳?!?p> 男人道“大岳軍人絕對不會同敵人同流合污,閣下不必多言?!?p> 楚羽燼點了點頭“那么,請問各位所屬隊伍?北疆到底亂了多少?”
男人道“全亂套了,各個封地領(lǐng)主為了爭奪人口和糧草土地開啟了戰(zhàn)爭,劍門關(guān)破了,龍將軍還在劍門地區(qū)展開抵擋,鹽城那邊大楚運兵向北進發(fā),短短數(shù)日已經(jīng)滅掉了大岳南路的三百領(lǐng)主,如今大岳真的已經(jīng)要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p> 楚羽燼“還未請教你軍中擔(dān)任何職?”
男人“都尉,整個軍隊只剩下我們幾人了?!?p> 楚羽燼“你們準備怎么做?”
男人道“搶糧,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p> 楚羽燼轉(zhuǎn)身看向婉來秋“婉姑娘,傲長空,給他們留下一些食物和酒水吧。”
婉來秋點了點頭,隨后從雪橇車上卸下了一些包裹。男人托著長刀遞給楚羽燼“閣下,這等大禮我等恐怕無以為報。”
楚羽燼道“不用為難,就當(dāng)是搶來的?!?p> 一位小兵問道“都尉大人,王已經(jīng)不在了,我們怎么辦?”
婉來秋一邊收拾著包裹一邊整理車上的空間,隨口那么一說“王不在了,敵人還在?!彼坪醺惺艿綌?shù)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傲長空挺身而出擺出護衛(wèi)的樣子,其他人一同看向婉來秋,他們一個個面色激動眼神中毫不掩飾的充斥著一種熱烈,楚羽燼也是如此看向婉來秋。婉來秋下意識的抱了抱自己的胸前,然后一聲嬌喝“你們往哪里看呢?”
楚羽燼和那些人如同被灌了迷魂湯一般死死地盯著婉來秋,看的婉來秋全身發(fā)毛,終于,有人開口“王不在了,敵人還在?!?p> “王不在了,敵人還在?!?p> “王不在了,敵人還在!”
他們一同呢喃著漸漸變得高亢,最后向著天空大吼“王不在了,敵人還在!”
隨后躺下,凄涼的笑了。
楚羽燼收回了那悲涼且暴沸的情緒,低沉的走向婉來秋,兩人僅僅只差一步,傲長空已經(jīng)退到了婉來秋身前,但還是張開手臂,他不知道面前的少年到底是什么用意。
楚羽燼摘下了面具,吐了口熱氣“姑娘,你說到了我們的痛處,十五年前,皇不在了,我們在歷任大元帥的帶領(lǐng)下同敵人殊死一搏,卻從未勝利,大元帥不在了,龍將軍他們還在同敵人作戰(zhàn),如今領(lǐng)主那些封王也將不在,我們戰(zhàn)斗下去將沒有任何意義。國已不國,家已無家?!?p> 婉來秋看著面前這位少年,方才明白他的激動和激昂的背后蘊藏的是絕望?!拔腋杏X你還在找什么。”
楚羽燼道“是的,我找到了心,可是心太脆弱了?!?p> 婉來秋突然腦中一陣暈厥,意識漸漸模糊。聲音顯得成熟“民為天?!?p> 楚羽燼腦中如同萬道雷霆炸裂,其他躺在地上的人也猛然坐起,“民為天?”
婉來秋看向楚羽燼,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一些久遠的記憶,殘存的話語。她想要想起卻更加難以回憶,喃喃道“為什么不能是全民皆兵呢?”
楚羽燼問道“都尉,家中可還有親?”
都尉道“為了大岳,我們犧牲了兩代人,如今十五六歲的少年都已經(jīng)披甲迎敵。民?全民早已皆兵。可是亂的一塌糊涂?!?p> 楚羽燼看向婉來秋“姑娘,他們需要的是皇?!?p> 婉來秋搖了搖頭“他們需要的是勝利?!?p> 楚羽燼“你是不是回憶起了些什么?”
婉來秋“很少的一部分記憶,卻和你們?nèi)缃竦那榫跋嗨啤!?p> 楚羽燼道“勝利,說的很準確?!?p> 婉來秋道“我隱約還記得一些話語,很有力量,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用處?!?p> 楚羽燼道“姑娘請講。”
大雪彌漫,寒風(fēng)瑟瑟,婉來秋和傲長空坐在車上,下面幾人盤膝坐在雪地中。他們靜靜的聽著,婉來秋聲音十分柔弱但是說出來的話語卻十分剛強。雷霆雷霆,
天空中出現(xiàn)一道烏光,那是黑色的
雷霆。和她來時一樣,雷霆落下,那位少女和傲長空消失,天地間不留下一絲氣息。戴著鬼神面具的少年的手盡力去探,然而還是沒能在烏光落下之前將那少女和孩童留下,仰天大嘯“不!”
都尉等人匍匐在地“是異象?!?p> 楚羽燼看著烏光散去,天空中重歸漆黑,大地卻銀裝素裹而生靈涂炭。喃喃道“就這樣離開了么”。如同失去了靈魂的軀體,游蕩于山林,“我還沒有跟你說一聲后會有期。就像你來時不曾給我一句預(yù)約?!?p> 都尉等人跟在楚羽燼身后“少俠,那位是?”
楚羽燼聽到了這來自凡塵的聲音,回了幾分魂魄,眼神空洞“她是婉來秋。”
都尉道“她或許是神圣?!?p> 楚羽燼“不,她是婉來秋。她……”眼眶濕潤。
都尉看向身后的眾人“兒郎們,王不在了,敵人還在,國不在了,我們還在,活下去不是為了單純的復(fù)仇,而是為了不受欺負。那位神女所言,吾等應(yīng)當(dāng)細細斟酌?!?p> 楚羽燼恍了恍神卻恍如隔世“你走了,卻也留下了?!背槌鲩L刀“北疆布防圖和各大領(lǐng)主封王的實力需要吾等探查。我們這不是叛亂?!?p> 都尉道“是起義?!?p> 眾士兵整理好盔甲兵刃,吃了酒食,然后各向奔赴?!暗纫幌?,你們可曾修習(xí)功法?”楚羽燼問道。
都尉搖了搖頭“不曾?!?p> 楚羽燼道“可是有什么原因么?”
都尉道“大商給我們下了禁制,那是一把鎖,鎖死了我們的武穴。”
楚羽燼“那么為什么領(lǐng)主和將軍擁有武功?”
都尉“可能因為血脈吧?!?p> 楚羽燼“試著練功會怎么樣?”
都尉“爆體而亡?!?p> 楚羽燼道“行動?!?p> 其他人離去,楚羽燼和雪地犬走向北方,天空中隱約可以看到月亮,但是大雪茫茫。穿過雪野,看到了一座古城墻,依山而建,城墻上一片斑駁,隱隱約約看到殘破的盔甲和尸體。城門已經(jīng)被摧毀,楚羽燼穿過這座城墻,兩邊寒冷的氣息和已經(jīng)冰凍了的尸體證明了已經(jīng)有人來過打掃了戰(zhàn)場。
楚羽燼繼續(xù)沿著雪路向北,地形越來越陡峭,冷風(fēng)撲打在面具上,是寒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