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黑鱗烈馬,攜帶幾匹棗紅色的駿馬,身后跟著巨大的蠻犀,朝渡口,魚市碼頭駛來,塵土飛揚,風馳電掣,行人避讓,桀驁不馴。
日上兩竿,十幾個魚牙子,百無聊賴。卷著褲腿,蹲在碼頭邊,打著哈切,含著煙草,偶然朝岸邊雜草吐濃痰,夾雜幾句交談,不時望向大道的方向。
茶館內二樓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各家各戶的管事,各地酒樓飯莊的采辦。被茶水灌的肚皮溜圓,有的雙手抱著肚皮亂摸,有的無聊扣著鼻孔,蠟黃的鼻屎,肆意彈射,有的干脆趴到桌面,睡個暫時的回籠覺。
地面震動,馬蹄聲響起,碼頭邊的魚牙子,看著眼前極速駛來的黑風,南蠻乢洲,只此一家!
常年日下暴曬,粗糙房面容的魚牙子,裂開臉笑,眉過喜梢,忙不迭站起身來,高呼!
“哈哈哈,李擋頭來了呀,開市了,開市了哈!”
“各位管事,老板,采辦,李擋頭來了,開市了!”
“剛出水的大貨??!頂好的大鱸魚,鮮活的大黑鰻,水靈的銀線蝦呀…什么都有。沒有比這齊的貨哩!”
“讓開,都特么給老子,讓開!沒長眼是不…”
幾個麻衣大漢,握著短棍,擠開人群,替李牧等人,開道驅人。
烈馬摩嘶,李牧翻身下馬,面無表情,將韁繩遞給,一旁的青衣大漢。
鱗馬眼底閃過憤恨,可惜敢怒不敢言,冷不丁防,給旁邊馬夫青壯胸前一重蹄,桀驁的雙目,肆無忌憚,掃視旁邊的行人。
男子握著唐刀,攜帶一眾雄赳赳,氣昂昂的大漢朝魚市碼頭走去。
“李擋頭好!”
魚市過道,兩旁的魚牙子,裂開黑黃的笑臉。殷勤諂媚,彎腰欠身,李牧目光陰暗,審視四周,點頭示意。
入??谔幍臑踅话牒?,一半白,像個巨大的太極圖!
墨綠粘稠的烏江水,浩浩蕩蕩匯入南海的白羊波,涇渭分明,形成了墜龍口,這一處特殊的奇景,“陰陽鴛鴦鍋!”
臨近響午,十一點左右。
碼頭上,腥味厚重的海風,攜帶熾熱的烈日,醞釀滾燙的熱浪,迎面撲來。
李牧,黑衣勁服,頭巾猩紅,唐刀在側,修長提拔的身軀,像一把暗金長槍,靜靜注視著下方,恭敬欠身的漁人纖夫。
接過青衣大漢,彎腰遞來的齊眉鐵棍?;⒖谝粩Q,向下一立,硬木裹鐵的踏板,如同豆腐塊一般,凹入三寸左右,旁邊還有幾個銹跡斑斑的鐵洞。
一旁隨行的大漢連忙,嫻熟從牛皮袋中,抽出一段紅帶,湊上前去,給黑鐵棍頭綁上。
“上岸嘍!”
江風刮過,一條七八尺長的猩紅長帶子,隨風獵獵。江中袒胸露乳的漁人大漢,興奮不已,齊聲吶喊,高呼一聲,紛紛搖擺著船槳。
一筐筐鮮活的魚蝦,被抬上岸。木納的巖龜,無神扒達著四肢,兇猛的黑鰻,不停撞擊著籠筐,成人巴掌大小的黃金鮑魚,布滿晶瑩的水珠,鮮美厚實的鮑肉,不停挪動著等。
岸邊的魚牙子,笑嘻嘻地指揮,漁夫將鮮活的魚筐,成筐成筐,排成一排,擺放在碼頭邊。任由酒樓的老板,各家的采辦,隨意挑選。
衣著華麗的老板,采辦等人,彎著腰,也不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紛紛擼起袖子,不顧魚腥味,抓起大頭黃花魚,撈起黃金鮑,抱起大龍蝦。不時聞聞氣味,看看品相,端端斤兩,經驗老道,手法嫻熟。
魚市碼頭,漸漸響起嘈雜的聲音。
這不!華袍錦衣的酒樓老板,與身穿麻衣的魚牙子,漲紅了脖子,討價還價,相互博弈。
彼此之間的地位,仿佛出現(xiàn)了一道模糊的界線!
當兩方人馬的音貝,一旦超過一定界線,手持齊眉鐵棍的大漢便會,怒目圓睜,大吼一聲,雙方的音量也會,識相調低。
墜龍口,渡口數(shù)十,碼頭無數(shù)。不過在這個地方,必須遵守李牧定下的規(guī)則,而違反規(guī)定的勇士,已經陪烏江河伯去了。
茶館二樓內,一眾魚牙子,捧著皺巴巴的藍皮黃面賬本,來到李牧面前,一一報數(shù)。左側站立的巨漢魯剛,一手拿著袖珍朱筆,一手端著賬本,執(zhí)筆靈活,不停記錄。
至于李牧,手握唐刀,大刀闊斧端坐太師椅,閉目養(yǎng)神其間,旁邊冰裂紋的上等茶盅,半合半開,茶香冉冉,憑借過目不忘的本事,一厘一毫,成竹于胸。
“頭,賬目剛剛好!”魯剛,壓低銅鑼嗓子眼,輕聲呼喚。
李牧,慢慢張開雙目,毒蛇一般陰冷的雙眸,掃射四周,淡淡的威壓籠罩下來。
站立一旁的魚牙子,彼此對視一番,感受到熾熱的空氣瞬間凍結,黝黑的皮膚,如同針扎。兩股戰(zhàn)戰(zhàn),幾欲先走!
“事情辦的怎么樣!”李牧,冷淡聲音傳來,正值初夏,四周的高溫仿佛被抽干了,然后冷不及防,倒入三寸寒冰。
“李擋頭,俺們下面的漁人,多有留意,水上貨物的情況!沒有您說的特殊,魚落淚,龜吐珠,鮑歌鳴,鱔人言等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好像…好像,跟老人口中流傳的精怪,妖邪,有點相同?!?p> 在一眾魚牙子的慫恿下,一位麻衣中年大漢,咬緊牙關,不敢對視,低下頭,鞠躬欠身,甕聲甕氣道。
“下去吧!”
李牧,一絲失望閃過,面無表情,擺了擺手,黑絲手套散發(fā)墨光,輕輕敲打桌面輕聲道。
雙十的年歲,手段鐵血,穩(wěn)重老成,城府之深,梟雄也。
話音剛落,一眾魚牙子,逐一欠身,逃離似,急匆匆離開茶館。唯獨一位,掃把眉,國字臉,略微駝背,身穿褐色麻衣的中年漢子,猶豫不決,站在角落邊。
“李擋頭,俺剛才回家拿冊本,看見俺家小子,木盆里養(yǎng)著一尾金色鯉魚,那個鱗片就像金子做的…比貴族老爺腰間金牌還要刺眼哩!金燦燦的,水靈的很。
聽您在尋,這些稀奇物,趕忙給您抱來,不然去城內賣給貴族老爺,能值三兩銀錢呢?”
中年大漢,神色諂媚,用手比劃道。
“端上來,看看!放心虧待不了你!對了,把你家小子也帶上…”
李牧,端起旁邊的茶盅,細呡一口,讓人看不清,城府深淺,陰霾眼底,不動聲色,閃過一絲熾熱。
“好勒!您稍等。俺家船,碼頭停著呢!”大漢朝李牧,欠了欠身,急急忙忙朝外面走去。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中年大漢,手里牽著一名稚童,躡手躡腳走了進來,神色緊張,略帶喜意。
孩童梳著兩條,沖天辮,小肚腩,圍著一個紅布肚兜,虎頭虎腦,手里緊緊抱著一個小木盆。
一抹金色的影子,不時從盆中掠過,墨綠色的河水,倒影出金色的鱗甲,光影之間,顯得更加鮮明,貴華,金鱗鯉,輕浮木盆內,靜靜擺動著魚鰭!
“哈哈,終于找到你了!”
李牧笑了!一向不茍言笑,性格冷漠的男子,嘴角上揚起弧度,露出滿意的微笑。
可是在旁人看來卻,慎得慌!如同毒蛇裂開大口,露出毒牙,攜帶血腥與殺戮。
一旁的小胖墩,靜靜抱著木盆,往中年大漢懷里,縮了縮,顯然天真無邪,先天之氣未散的小孩子,察覺到李牧眼神的熾熱,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