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 投名之狀

　　來到了城區(qū)外圍一處廢棄、破敗的土屋群落中，這竊賊嘴對著手指，向四周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須臾間，周遭聚攏了十余名盜賊，著裝各異，形貌不一，老少皆有。只見一個蓬頭垢面，尖嘴猴腮的人道，“老十七，你今天發(fā)什么瘋了，把我們都叫過來。”

　　“今天老大在嗎，我?guī)Я藗€人過來?！?p>　　這賊回應(yīng)道，“什么人啊，也敢隨隨便便往這帶?！?p>　　“別多話，我有要事找老大，讓你通報就通報，”

　　“行，既然你這么急，那我這就去，”這人背過身去，一搖一擺地進(jìn)了地下。

　　等了一刻多鐘工夫，才見那個報信之人又一搖一擺地折了回來，“跟我來吧。”

　　老十七和一眾兄弟都進(jìn)了土屋。沒想到這個土屋群表面上破敗，內(nèi)則別有洞天。從一處階梯進(jìn)了地下之后，出現(xiàn)許多條不同去向的廊道，極為復(fù)雜，如非外人引導(dǎo)，恐怕很難辨明方向。周演四處打量其中奧秘，那老十七也就斜了他一眼道：

　　“別大驚小怪的，在這西域之地，建有很多地下土城，原來都是軍事上用來防御敵軍的，西域的一些大城市比這大的多著呢?！?p>　　這樣七拐八彎走了近十分鐘，終于來到了一個比較完整，內(nèi)部修整得也比較干凈整潔的廳室內(nèi)。一個臉如重棗，卻斜著一道長長的刀疤，一頭紅發(fā)如亂草，灰眉長須之人，坐在正中的土座之上。座下鋪了一些羊皮，神情嚴(yán)肅，不茍言笑。

　　老十七滿臉含笑道，“老大，打擾你清靜了，我在這里先向您賠罪，不過我遇到個人，身手了得，想要入伙。”

　　這所謂老大淡淡道：“有什么本事，也敢到我這里來入伙?！?p>　　周演也主動回應(yīng)道，“老大，您試試就知道了?！?p>　　“好大的口氣，老七，你先和他比劃比劃，”說完使了個眼色，站在旁邊的小賊就扔過去兩把匕首。

　　老七撿了一把，周演也跟著撿了一把。

　　“有什么規(guī)則？”

　　“沒有規(guī)則，誰要是先讓對方屈服認(rèn)輸，誰就算勝，如果死了也就死了?！?p>　　兩人站定，神情立馬肅殺起來，那老七圍著周演開始反復(fù)調(diào)整腳下步伐，而周演以不變應(yīng)萬變，與老七保持對峙的狀態(tài)。

　　老七瞅準(zhǔn)周演的左臂，料想周演的左臂一直被長袖包裹，必有玄機(jī)，不管是取巧還是摸清虛實，都必須從這里找尋突破口。于是先是左手用刀與周演格斗，卻用自己的右手去撕扯周演的左袖。

　　周演開始有意避開對方對左臂的進(jìn)攻，老七更加來了勁頭，必須先把周演的左袖給扯下來?？此绱藞?zhí)著，周演也就直接用左臂橫掃了過去，老七直接一個后仰躲開，然后在倒地之前用右腳蹬地，身體前沖直取周演下盤。周演也順勢躍起，與老七擦身而過。

　　回過頭來，只見老七手上拿了周演的一截斷袖，剛想得意，就見周演展示那老七的一綹髻發(fā)。那老七也還算有風(fēng)度，“這位俠士果然身手了得，小弟甘拜下風(fēng)。”

　　雖然周演重傷之后身手已大不如前，但對付這般小賊還不在話下，“承讓，承讓?！?p>　　那疤臉終于浮現(xiàn)出一絲喜色，鼓掌道：“確實是人才，不過干我們這行的有個規(guī)矩。既是盜，便不容于社會，便有生死之虞，在這樣的邊關(guān)更是如此。我們之中有多少前輩不是被抓到之后，當(dāng)即被官府及平民打死打傷，所以與官府之間勢同水火，有時更有同行之間的互相算計，經(jīng)常是小命難保。所以我只要你幫我去辦件事，那就是去拿一個官家的人頭，這就叫納投名狀?！?p>　　周演將頭轉(zhuǎn)向了老十七，老十七也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報上名來吧?！?p>　　這老七鄭重道：“這個人就是東城門的守尉賀重光，如果你能七日之內(nèi)辦成這件事，我就讓你做第二把交椅?！?p>　　一時之間，余者嘩然，竊竊私語道，“這可是給了老大那道疤的大仇人，連老大都奈何他不得?！?p>　　看周演一時遲疑沒有做決定，疤臉說，“你現(xiàn)在要是不接受也可以，只不過……”

　　周演沉著道，“我接受?！?p>　　“這活也敢接，我敢打賭，十吊錢，這事辦不成，這小子的小命也要沒了?！?p>　　“那我賭這件能辦成，不過我只給一吊錢怎么樣，”“成交……”

　　緊張的氛圍突然隨著疤臉的喜笑顏開輕松了下來，“既然接下了這活，你就是我們的兄弟，來，先喝兩碗酒。”

　　周演也就端起碗與這疤臉痛飲了三碗酒。細(xì)說才得知疤臉本姓金，有些人叫他金爺或者金老大。這個盜賊團(tuán)伙總共有二十六號人，加了周演算是二十七位，都是按照座次排定尊卑大小。原本的第二把交椅因為前人中了官軍之計策慘死，但一直空置至今。

　　這老十七也把玉石歸還給周演，“你為什么對這玉石這么看重？”

　　“哪里看重，我這塊玉石，是我在路上從一個死人給的，死前托給送到他城里的親戚那里?！?p>　　老十七一臉鄙夷之色，“你還發(fā)善心關(guān)心這些死人，活人的事情還管不過來呢?！?p>　　“那個將官在哪里，明日帶我去認(rèn)識一下可行?！?p>　　“這還不簡單，東城門為首的就是，你要是還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也可以告訴你?！?p>　　周演心想，這些竊賊隊伍雖然都是下九流之人，卻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訊息靈通，可以盡快幫他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次日，老十七就帶周演到了東城門那里，“看到?jīng)]有，為首的那個，長得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就是，這人武力驚人，手底下也殺過不少人。在我們這種邊關(guān)城里，沒有什么專門的刑名捕快，守尉就兼領(lǐng)了刑名緝盜治安的活。我們老大之前跟著頭領(lǐng)就是因為在偷盜之時被這人纏住，頭領(lǐng)直接被這人殺了，只有他大難不死逃了出來，不過也就有了這道傷疤?！?p>　　“原來如此，”周演也看出來這老十七心腸不壞，不想讓他牽扯其中，就說，“你回去吧，這件事情我會一個人解決的。”

　　周演先是蹲在這東城門四日，觀察這賀重光的行為習(xí)慣，心里也就有了計策。

　　這賀重光有兩名貼身的侍衛(wèi)，固定在夜里保衛(wèi)賀重光的安全，突破口就在這兩名侍衛(wèi)這里。夜里還有值班巡邏的守衛(wèi)，一隊大約八人，巡邏往返的周期大概在一刻鐘。

　　兩名侍衛(wèi)一般白天休息，很少露面，但喜歡在睡醒當(dāng)班之前賭錢吃喝上一陣。到了第五日傍晚，兩名守衛(wèi)果然到了膳食房這邊吃喝，并與晚上要巡邏的軍士賭錢。周演穿上夜行衣潛伏在營房之外。其中一名侍衛(wèi)喝多了，就去房外如廁，周演立馬跟在其身后，一刀結(jié)果之，將尸體扔到不易察覺的角落。然后快速換上他的衣服，并化妝成他的樣子，不過耽誤了比較長的時間，里面的人就一直大喊，“于老三，怎么還不回來，”周演模仿他的聲音說道，“今天肚子不舒服，不用管我你們接著玩。”

　　等幾人玩得差不多了，這天色也很暗了，周演也就出來迎上去，遠(yuǎn)遠(yuǎn)地與另外一名侍衛(wèi)說，“拉了好久才舒服了一點(diǎn)，我們就趕緊去上班吧?！彪m然這么短時間的易容做不到盡善盡美，但借著天色，一時半會兒也發(fā)現(xiàn)不了。

　　那侍衛(wèi)抱怨道，“你今天吃了些什么啊，拉這么久，我吃的可都跟你沒差別啊?！?p>　　周演此時知道近距離說話很難不暴露聲音上的不同，故意捏著嗓子道：“那可能是某樣菜跟我的肚子不對付唄，你看連我嗓子都出問題了?！?p>　　“真拿你沒辦法，可別再出點(diǎn)啥毛病，到時長官要是怪罪下來，我可不幫你擔(dān)著。”

　　到了賀重光的臥房前，這賀重光也是準(zhǔn)時就寢，兩人就先這么立著，等到這賀重光的鼾聲起來。搭班的侍衛(wèi)就問周演道，“聽說賀將軍最近又納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妾，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究竟如何如花似玉，光聽你說也不過癮啊，”周演又特意哼了一哼。

　　“那這就可惜了，這小妾其實就是他搶的一戶進(jìn)城人家的女兒，也是她的福氣?！?p>　　這時巡邏隊也過來了，跟他們打了聲招呼，“賀長官睡得可香，你們也能輕松點(diǎn)了?！?p>　　“那當(dāng)然，希望一夜太平無事?！?p>　　看這巡邏隊一走，周演明白，時間越拖越容易露餡，當(dāng)即指著遠(yuǎn)處一樣?xùn)|西道，“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個什么怪東西，”趁著搭班侍衛(wèi)轉(zhuǎn)身，立馬將其打暈。

　　然后打開房門，見了這賀重光睡覺時還睜著雙眼，嘴巴也是張開的，還以為這人驚醒了，嚇得周演轉(zhuǎn)身就想奪路而逃?？陕犨@鼾聲如初，就知道這人還是睡著，當(dāng)即返身上前對著咽喉用力一刀，鮮血飛濺。這人死前驚叫了一聲，肯定驚動了一些人。周演立馬擦掉臉上的血跡，沖出去說道，賀將軍這里有刺客，大家快來護(hù)衛(wèi)，果然巡邏的軍士全都沖了過來?？粗麄冞M(jìn)了臥房之后，自己馬上反向順著原路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