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全部是由周先生搭理,宋家大公子,自從痊愈后便居于山上,避世不出。
曾經(jīng)的宋肆可是常流連煙花之地的人,世人皆疑惑,怕是宋大公子受了何種刺激。這趣事總能傳的廣泛,人們都說,那曾經(jīng)的宋公子衣著秀氣,神韻風(fēng)姿比那名伶怕是還要好上幾分,這滿城里的姑娘,就沒有不傾心的。
“就算你每日都來著拜,你心事也不會得成的。有那個心思,不如靠自己?!?p> “您是……”
“我不過是個修行的過客罷了?!?p> “姑娘既是修行之人,又哪有不信將疑的道理?!?p> “萬般皆是命,愁苦皆為定數(shù)?!?p> 宋肆好奇極了,這滿城里的姑娘,除了家里不受待見的小妹,就沒有對他不笑的。瞧這這姑娘新鮮,便差人打聽。不打聽還不知道,這姑娘是這寺方丈收的唯一的俗家弟子,聽說是被方丈撿來的,但說什么方丈也不肯讓她皈依,只說命定皆是劫,落個俗家弟子的名留在寺里。
新時代了,宋肆除了在酒巷之地見的妖嬈女子除外,剩下的姑娘都是短發(fā)學(xué)生裝,唯唯她留著長直發(fā),穿著長袍,身上沒一絲煙火氣。他的興趣大極了。
他第一次去尋這姑娘,姑娘束著發(fā),在泥里扛著鋤頭種菜。臉上蹭的泥巴,宋肆覺得襯得姑娘白極了。張口想搭訕,但又想不出什么話。還是姑娘先開的口。
“有那個功夫站著,不如下來干農(nóng)活?”
“笑話,你讓我穿著這身,讓我去干農(nóng)活?”
“那先生便請出去吧,這后院就是自力自省之地,留不住先生的。”
宋肆懷疑這姑娘面癱,見這兩面,就沒有表情過。就連自己脫了外套踩著皮鞋進(jìn)泥土里也沒有半點(diǎn)驚訝。剛使上力氣她便放下了鋤頭,轉(zhuǎn)身要回房。
“喂,你干嘛去”
“有人做事,還用我做甚”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松手,我要回房更衣了”
宋肆頭一次灰頭土臉的回了家,驚的呆在家里的周若連問他是不是摔了一跤。看著自家小妹只對周若溫柔伴身的樣子,宋肆更郁悶了。從小他就沒受過這種待遇。
他往后便抽空就去尋這姑娘,每每見她她好像都不閑著,宋肆就跟著她澆澆花,理理地,誦誦經(jīng)。一來二去,二人就像形成了某種默契。宋肆看著姑娘坐架子上閑來喝茶水的樣子,心情頓時好了許多,這樣也不錯。
宋肆每每跪拜都會說他家里的難處,甚求菩薩解救,方丈聽聞,便差她寫份佛經(jīng)送去。但宋肆哪用送啊,眼盯著她寫完,看她落筆留了個“空肆”的名。
想來真巧,宋肆想到,還是有緣的。
“空肆?原來你叫這名,聽著不好,都說名命相連,改日你該找方丈再求個名字?!?p> “死乃歸處,我只愿死有得所,不白白枉我姓名才好?!?p> “我到覺得不然,若不這樣想,肆意人生,豈不快哉?”
空肆沒有理他,自顧自的進(jìn)房去了。
這年代都用著鋼筆看著報刊,時間久了,他也耐不住空肆每天舉個經(jīng)本抄著個毛筆。后來發(fā)現(xiàn)了,每次他說些什么話本子劇本子,空肆聽的認(rèn)真極了。
所以近幾日總能傳出來這宋大公子日日奔著梨園子去,連周若都笑他是不是上山看和尚看久了回來變口味了。而且總有下人向宋老爺反應(yīng)深夜少爺那總能聽見唱戲的聲音,又把宋肆好頓罵。
“我這唱得不錯吧,人家都說我這嗓子身段可比梨園子里捧的頭牌還好呢!虧我放下身段每天給你講故事。”
“臉皮真厚”
“你笑了!你是不是笑了!”
空肆掩嘴的手又放下,恢復(fù)那往日的表情。見宋肆坐在身邊又挪了挪身子。今年后院梨花樹開的盛,落了滿地到真有那戲折子里的一絲韻味。也是難得二人都沒有事,空肆散著長發(fā),宋肆還穿著那戲服二人一起坐在樹下。
“情愛不過是佛法劫數(shù),你那本子里寫的樣子像是世人都對它歡喜極了?!?p> “那你告訴我,什么是愛。”
“心中有世,便是大愛。”
“你錯了,心中有你,也是愛?!?p> 那日宋肆回了家,便再也沒去過山中,一是空肆同他講自己只愿心懷大愛求得皈依;二是家中義弟的病不能再拖了。近小一年,父親求佛尋道,也沒有改了最后周若和妹妹的結(jié)局。
那一日,宋宅安靜的有些可怕,宋母哭的暈了過去,宋肆的父親在祠堂里跪了一日。家中只留了親近的下人。久到深夜,只有宋肆和些許周氏舊人留在門外。
宋肆搞不清,明是家里舊人又是周若的乳母,怎會趁遞茶的茶托下藏刀;明是從未下山的空肆,是怎么溜進(jìn)宋宅擋在自己身前的。
空肆用盡力氣斷下一段發(fā)絲交于宋肆。
“我死得其所,便是不虧我這個名字”
“我曾問過師父為何不替我斷發(fā),你若愛我,我便找到答案了?!?p> “只有我死了,才能,光明正大的愛你?!?p> 宋肆再回后院里,等他的是住持方丈,看著他來,似是嘆了口氣。
“你們各家了了劫數(shù),這話我才方能對你說。殺周門之人,便是空肆的家人。殺空肆家人,便是你父的仇報。那日周氏舊部曾來請?jiān)?,若是你宋家救不了周公子,便是送你去下面賠罪??账岭m不知自己身世,但還是去了?!?p> 宋肆自上了山上常住,便留在了這后院。捧著曾經(jīng)空肆手抄的佛經(jīng),卷卷誦讀。直到他看到這最后一卷的尾頁。
“循環(huán)皆有因果,自因我起,必失我命。心懷悲憫,是為大愛于世。死不負(fù)卿,卿留愛?!?p> 宋肆剪下一縷發(fā),用紅繩將它們綁在一起,夾在佛經(jīng)里,派人供于宋氏家祠。
你用命止了仇,也用死承認(rèn)了自己的愛。
哪怕你都知道,也不愿意放棄愛我。
柏槐澤
超短篇完結(ji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