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候府賽馬

　　一夜無夢。

　　周芝早早起身去給母親請安，回去時(shí)拐了個(gè)彎路，正碰上幾個(gè)外出采買回來的灶屋丫頭。

　　“請二姑娘安?！?p>　　小丫頭們見是周芝，忙恭敬見禮，不過面上洋溢的喜悅還是引來周芝的注意。

　　“蕓娘，什么事兒這般高興？”

　　被叫蕓娘的灶屋丫頭十一二的模樣，幾個(gè)丫頭里便瞧她最高興，聽聞周芝問話，趕忙又行了一禮，說道，“回二姑娘，是奴婢娘來信，說是身子康健了，奴婢實(shí)在高興，這才無禮?！?p>　　周芝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無妨，“這是好事，你們且去忙吧?！?p>　　待幾人走后，周芝轉(zhuǎn)頭問起身旁的銀葵，“高氏得了何病?！?p>　　銀葵想想才道，“說是乳蛾?！?p>　　周芝聽后，沉默了些許，銀葵瞧她神色不定，忙上前一五一十地道，“奴婢與銀蘭姐姐都過了手，信中確實(shí)說是高氏已然痊愈了?！?p>　　興陽侯府人丁不旺，除去打算兒女婚嫁，小方氏也早早教起周芝中饋之道，如今府中大多下人來往信件也都被劉媽媽放給了家生子-銀蘭與銀葵兩姐妹看管。

　　“莊子上勞苦，也是常見的，奴婢想著是小事便沒有告訴您，可是哪處不對？”

　　周芝放緩了步子，望著遠(yuǎn)處的垂柳，似是在回憶什么。

　　“高氏也算從我院里出去的，該給的便給，你去安排吧?！?p>　　銀葵應(yīng)聲匆匆退下了，另有兩名女婢隨著周芝走近路，去看那匹不滿三月的馬駒。

　　興陽侯府占地甚廣，府后自有小馬場供主家跑馬游樂，周芝平日里不常騎馬，但騎術(shù)不錯(cuò)，是她兒時(shí)周鑄湯手把手教的，因此與周澹賽馬常有領(lǐng)先，周三郎也為此總抱不平。

　　遠(yuǎn)遠(yuǎn)的，周芝便瞧見場上有人正策馬揚(yáng)鞭，賽的正歡，本打算繞道，卻被打馬來的周澹叫住。

　　“二姐！賽一場？”

　　周芝本來興致缺缺，目光卻在望向周澹時(shí)定住。

　　“佑則，脖子怎么回事兒?！敝苠８螅苤ズ苌僭俳兴f名，如今猛地聽到，周澹一時(shí)還未反應(yīng)過來。

　　他摸了摸結(jié)了血痂的地方，不在意道，“你再晚看到會兒，印子都沒了

　　“大伙正要賽一場，二姐也來吧？”周澹忍不住想要一雪前恥，報(bào)先前的奪勝之仇。

　　馬奴適時(shí)地牽來一匹桃花馬，周芝也不含糊，去旁的屋子換了身騎裝后，便打馬行在周澹身旁，與他進(jìn)了馬場。

　　今日除了豐國公府的二郎賀沛，還有洪國公家的五郎洪長勐，邯川侯府的三郎陳錫與胞妹陳棽，東山伯爵府的六郎吳岐庸與四姑娘吳婧思，均是老牌勛貴家的嫡子嫡女，與周家皆是世交。

　　幾人也算自小相識，見是周芝，說說笑笑，都邀著她同道賽一次。

　　“佑則，你這是叫二妹妹來給你撐場了吧！”三郎陳錫騎在馬上高聲笑道，在場幾位公子中數(shù)他騎術(shù)最佳，之前賽馬已有了次小連勝，這會兒見著周澹拉來周芝，不免有些嘲弄。

　　“怎么，陳三哥見我姐姐來，莫非是怕了？”周澹打小與陳錫不對頭，話里火藥味兒十足，眾人也司空見慣了般，隨他們逞口舌之快去。

　　“你啊你，話打嘴邊滴溜溜的蹦噠，又有勝過我一場？”

　　“囂張氣勝！我且等奪你的寶貝青雷呢！”

　　陳錫胯下這匹青鬃馬，是他爹邯川侯用兩道軍功向趙箴換得的，起名為青雷仙人，素來愛極，現(xiàn)下聽聞周澹說要奪他的愛馬，大笑一聲，當(dāng)即喝聲要與周澹單獨(dú)賽一場。

　　“好！如若這場是我勝，佑則，”陳錫笑道，“你那竹葉青，便歸我了！”

　　周澹的佩劍竹葉青，是周鑄湯駐守代州時(shí)托當(dāng)?shù)赜忻墓そ宠T造的寶劍，削鐵如泥，方才周澹朝眾人說起此寶劍，陳錫多了個(gè)心眼，正用到此時(shí)。

　　“愿賭服輸！”

　　周澹催馬上了賽道，并排陳錫的青雷仙人。

　　“愿賭服輸?！标愬a語調(diào)高揚(yáng)，顯然未將周澹放在眼里。

　　周芝打馬到兩位姑娘身邊，都是知根知底的，也不多見禮，三人說說笑笑，就著徐徐春風(fēng)，好不愜意。

　　“我先替我阿兄陪不是了，二姐姐見諒，方才是我阿兄甩鞭沒了準(zhǔn)頭?！毙」媚镪悧残宰涌刹凰扑野⑿帜前闼烈馔秊椋嫔p紅，韁繩在手中攥的老緊，難掩愧意。

　　周澹雖不說，周芝卻在人堆中看見陳錫時(shí)，心中便已了然，她擺擺手，示意無礙。

　　東山伯府的四姑娘吳婧思見此，笑著打了個(gè)漂亮的圓場，三個(gè)姑娘中她最年長，性子又最溫婉，總是當(dāng)著和事佬的角色。

　　“趁著這好風(fēng)好景，我也去賽上一賽，”話音剛落，周芝催馬便走，“吳姐姐，陳六妹妹呢？”

　　“你就去吧，我倆這騎術(shù)實(shí)在上不得臺面，在外場溜悶罷?！?p>　　陳棽羞的低下了頭，同樣是侯府嫡女，怎周二姐姐偏這般的英姿颯爽，母親與三哥哥對她也是贊不絕口，相比之下，她難望項(xiàng)背。

　　周澹與陳錫彼時(shí)賽的正酣，另幾位公子也津津有味的瞧著，見周芝從姑娘那邊打馬來，頗大聲的對著那兩人呼起哨來，氣氛登時(shí)不同。

　　“我若能有周姐姐十之二三便好了?！标悧渤沁呁α诵?。

　　吳四姑娘不大認(rèn)同她這個(gè)說法，她舉著馬鞭輕打了下陳棽的馬背，老神在在道，“若有你女紅的十之二三，夜里我都能從夢中笑醒。”

　　陳棽只當(dāng)她打趣，嬌滴滴地掩面失笑。

　　陳錫的騎術(shù)終是要?jiǎng)僦苠谆I，但愿賭服輸，周澹勒?？柘埋R后，便吩咐小廝銀安回屋去取寶劍了。

　　而三郎陳錫卻并未對這場勝利有太多在意，只在得勝后不經(jīng)意般朝周芝的方向望了望，而那邊幾人正說說笑笑，未曾有誰注意到這幕。

　　其實(shí)早先，周澹同幾位公子們便約好去鴻江馬場打馬游樂，只不過前幾日才知興陽侯回京，隧改地到了候府的小馬場。本只約了男子，可今日卻不知為何，吳家姑娘與陳家姑娘會跟著兄弟一起登府，周澹正欲派人去尋二姐時(shí)，趕巧周芝來看她那匹馬駒，周澹心底松了口氣，他是最不會應(yīng)付女子的人，今日見兩位姑娘來，臉硬的跟石頭似的，又臭又硬。

　　后面這些是周芝臆想的，不過自家三弟的性子她是門清，所以想的也是八九不離十。

　　她騎在桃花馬上，美眸瞟著外場正與吳四姐姐說話的陳棽，暗暗琢磨了小會兒，也就明白她二人不請自來的緣由了。

　　說來說去，都逃不出一個(gè)情字。

　　周芝這方正笑著自家弟弟的愚鈍，又哪能想到，不久后，自個(gè)兒也會在這一字上摔個(gè)跟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