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琴師的馬車已快到城外十里長亭?!本诤峁P給花瑯回信,卻突然聽到從屋外傳來了侍衛(wèi)昆云低沉的聲音。
他稍稍沉吟了一會兒,隨后放下了手中上好的狼毫,轉(zhuǎn)過身在西屋角上的琉璃水盆中凈手,而后才慢慢提步轉(zhuǎn)出了房門。
“公子這是要親自去接那琴師入府?”昆云見他從屋里出來,恭敬地站在一旁行禮。
君熠寒唇角微揚,“那位姑娘身先士卒,愿意去做這世上許多男子都不愿意做的事情,這樣的品性著實令人敬佩,我去見見也算是代全城軍民向她致以崇高的敬意?!?p> 也不知道昆山究竟是使了什么樣的法子,竟然這么容易便將人給勸說動了,他不相信會是因為什么思想覺悟高又心懷大義,他只相信人們?nèi)プ鋈魏我患虑榍岸荚撌怯心康暮蛣訖C的。
所以,那位琴師的目的和動機又該是為了什么呢?
“最近昆山可有從十里洲給你傳遞過消息?我記得先前有讓他調(diào)查過那位琴師的來歷?!本诤霉枪?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捏著一柄紫竹繪扇,白皙俊朗的面容上漾起了溫和的笑意,清澈干凈的桃花眼里卻微微瀲滟著清寒。
昆云聞言回答道:“是今天清晨收到的,還未來得及拿給您過目?!彼麖膽阎腥〕鲆粔K帛書,神色恭敬地舉起遞放在君熠寒手掌之中。
君熠寒仔細翻看著帛書上面的內(nèi)容,清淺的眸色逐漸幽深,想不到那位琴師竟然還有位早逝的師父,而且通過昆山的查驗,琴師和她師父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并不只是師徒那般簡單。
“原來是這樣……”君熠寒嗤笑一聲,滿眼皆是嘲諷,自古情字最是傷人,她明明年紀輕輕,卻要為了一個死人早已成空的夙愿而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真是……傻得可憐啊。
他這一生所行之路絕非坦途,所遇的明槍暗箭已令他分身乏術(shù),所以他不能再被兒女情長所困。
他絕不會同那琴師一般,為了所謂的情愛而放棄此先已得到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待見到琴師時,君熠寒已騎馬行至沙洲城門前等待良久了。
他見到那身著黛藍色輕紗留仙裙的少女眉眼淡漠,舉止端莊地坐于馬車之中,懷中正抱著一把半舊的胡琴,腕間拴著一串棕褐色的念珠。
一陣涼風自城門吹拂而過,濃郁的異香因風飄散,霎時便縈繞在所有人的鼻尖。
君熠寒微微皺眉,這香氣……他抬起頭凝望著車內(nèi)少女在撩起鬢角碎發(fā)時手腕不經(jīng)意露出的念珠,心里猛的一顫。
那是……人骨念珠啊。
原先還在家時,他便有位兄長是個性格極其殘暴的,那位兄長折磨人的方法可謂花樣百出,其中便有將美人的皮骨扒下制做成箏,所彈出的曲調(diào)如泣如訴。
為了使皮骨保持新鮮而不崩壞碎裂,人骨箏會定時會用帶有異香的藥水浸泡,久而久之,箏上便自帶一股香氣。
琴師手腕上的念珠大概便是用那藥水浸泡過的,他是曾聽聞佛寺中有人骨念珠,卻沒想到如今竟是在這里被他給見到了。
蘆笙雙目無神地掃視著在場一行人,直至將目光停留在君熠寒身上時,她的眸子里才稍稍亮起了些許微光。
“師父……”蘆笙輕聲喃喃道,一時之間她的眼前竟出現(xiàn)了幻覺。
她在看見人群中那高騎駿馬的白衣少年時,好像又看到了曾經(jīng)的師父,可當她再一細看,卻見那少年樣貌生的溫潤如碎玉,眉心天生一記朱砂,當真是豐神俊郎。
可是,那卻是一張和師父完全不一樣的臉。
蘆笙有些失魂落魄,是啊,師父早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