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徽是個落落大方的,柳復(fù)更似嬌麗。
謝梓材去京中貴女們的聚會遠(yuǎn)沒有謝梓棠的次數(shù)多,對柳家兩姐妹的了解也有限。
不過她也得承認(rèn),柳家這兩個女兒也是教養(yǎng)得極好。
“九娘今年多大歲數(shù)了?。俊敝x梓材歪頭問道。
“回殿下,過完年便十八了?!绷沾?。
柳復(fù)與柳徽打趣間,謝梓材隱約倒也感覺到柳徽只怕是有心上人的。
等到晚膳的時候柳仁與柳微之都明顯心事重重,謝梓材本還奇怪柳仁突然到來,想起柳休的事,不由得猜測柳仁或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結(jié)果就在用膳時柳仁突然提到柳休的事,謝梓材立刻警覺了起來。
柳休的大軍會在京畿周圍駐扎下來,不過進(jìn)京城的自然不會是十萬大軍。
大軍安頓總要些時日,柳仁的意思是想在柳休一駐扎下來便去與他相會。
柳微之則說父親太過焦急,即使要迎也該是晚輩的責(zé)任,他便提出想前往一敘。
謝梓材看著這父子倆一唱一和心下便有了譜,裝作不高興的樣子,柳夫人從中斡旋一番,謝梓材便順勢提出自己要一起去。
美其名曰也是犒勞大軍的好事。
這事自然還得上報皇帝同意,只是謝梓材主動點頭,倒是省了柳微之不少事。
柳微之見她主動要求,面上也輕松許多,謝梓材時不時給他碗里夾菜,極盡親昵,比之在東宮有過之而無不及。
柳家的人起初見到還有些不自在,一頓飯下來倒也是情緒復(fù)雜,像是看慣了。
這柳家膳食的口味倒是要清淡一些,只是謝梓材最后看了一眼柳微之的碗碟,仍舊是沒吃多少下去,不由得皺了皺眉。
臨走的時候柳仁說自己病體未愈,謝梓材自然也就不好讓他來相送,只是柳夫人與二位娘子折騰了一通,天色都暗下來二人才登上馬車。
看得出來柳微之與府中女眷的關(guān)系倒是不錯,雖非同母所生,那兩位姑娘倒是對柳微之十分關(guān)心。
如此長大,應(yīng)該幸福許多吧。
謝梓材看著窗外揮手的柳府一行笑著。
“殿下今日累嗎?”
柳微之的聲音突然傳來,悠然沉靜,謝梓材轉(zhuǎn)頭,只見他倚靠在馬車一角,雙手拿著暖爐溫和看著她。
不知為什么,從前柳微之對她愛答不理,她反倒覺得能夠掌控這個人。
這兩日卻是覺得面前的人越發(fā)不可控了。
“不累啊,”她笑著,“母親還帶我去看了你從前的房間?!?p> 是個幽靜古樸的所在,擺件自然都是金貴的,卻不顯出富貴,如他人一般。
“殿下喜歡嗎?”柳微之慵懶問道。
她自然點頭稱是。
馬車?yán)镏皇O螺喿釉诘厣夏脒^的吱呀聲,搖晃之間謝梓材還以為自己花了眼。
柳微之笑了。
雖然只是淺淺淡淡,還透露出一些意味不明。
“喜歡便好?!彼@樣說著,帶著笑,眼睛卻仿佛要在謝梓材心里挖出一個洞來。
“明日殿下有何打算?”柳微之輕聲問著,謝梓材現(xiàn)下像是被定在了原處。
本想說沒什么事,她裝作苦惱的樣子道:“要去大理寺?!?p> “好,明日?!绷⒅耘f靠在那兒,手指挑起窗簾一角,一股冷氣灌入馬車內(nèi)。
“還要請殿下去向陛下稟報出城一事。”
謝梓材的心這才落了地。
“嗯?!?p> 那天晚上入睡的時候,謝梓材回想起今日柳微之種種行徑,卻是有不寒而栗之念頭。
只是她不能在成親第二日便分房而睡,仍舊忍著滿心的不適與他同塌而眠。
她本想一閉眼一睜眼這晚上也就過去了,誰知道她或許是離得太遠(yuǎn)了,一床被子竟是無法包裹住她二人。
“殿下。”
謝梓材睜開了眼,柳微之在黑夜里緩聲道:“再過來些吧,臣的腿動不了。”
他一向是溫和的,聽到最后半句話謝梓材啞然,便主動移過去了些。
而柳微之則將謝梓材身上的被角壓好,那大手繞到謝梓材身后,讓她被溫暖包裹住。
“睡吧?!?p> 頭頂傳來的溫柔聲音讓謝梓材失了神,此前的戒備也放下些許,她往柳微之懷里蹭了蹭,對方的身體并不顯得排斥。
“殿下似乎多夢。”
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謝梓材心里一震。
她的確多夢,柳微之恐怕是昨日一夜便看出來了。
她抬起頭,點了點頭:“會夢見好多東西,有好漂亮的,也有吃人的東西?!闭f著委屈起來。
“殿下害怕嗎?”他的手放在謝梓材后腦,親近得如此自然。
謝梓材一時忘了作答,微微點了頭,良久柳微之將她攬入懷中。
“殿下安睡吧,臣在。”
男人溫暖寬厚的肩膀胸膛是謝梓材從前未曾真的接觸過的,她心神有了片刻的慌亂。
好在柳微之并未有什么反應(yīng),她也冷靜下來安然入睡。
謝梓材一貫想著,柳微之的確是個很好的成親人選,就算婚后他排斥她,厭惡她,也無所謂。
因著她這么多年,柳微之在京城的時候她就去纏著人,不在的時候,一旬一封書信也是沒斷過的。
但柳微之始終只有君臣之儀,她以為,他會厭棄她趁火打劫的行徑。
可至少此刻,他格外令人安心。
第二日謝梓材打著哈欠進(jìn)了大理寺,大搖大擺的走姿和跟在后頭畢恭畢敬的大理寺官員的確是天差地別。
她本懶散坐在主位,秋吟提醒了她才端正一些。
這倒也并非全是做戲,只因今天這案子她的確是沒什么興致的。
沈全是戶部侍郎,寒微出身不至不惑就能做到如此地步的確是少見。不過他也是遇見了個好丈人,娶了傅家的女兒,自然此后官途順?biāo)臁?p> 本來這次徹查貪污也就是針對高家和傅家這多年來在朝中隱藏的不少蛀蟲,沈全被查出來是在意料之中。
原本謝梓材還以為這事會有些麻煩,誰料到那傅家的人竟全是不管這個女婿的死活,那么多日了,一點為其走動的跡象都沒有。
聽說沈全的發(fā)妻還專門回了一趟娘家哭訴,傅家仍舊是當(dāng)做從未聽聞。
這擺明了是要舍棄沈全保全自身。
而沈全這人也是奇怪,人家貪污樁樁件件都是有牽連的,往往是一帶十的牽扯,偏偏他這案子,只有他這一個罪人。
三年前一個地方的戶曹官員想要回京任職,沈全收了銀錢替人運作一番,也就成了。
若是只有這一樁也就罷了,可此后沈全像是得了好處上了癮,這些年做了不少這樣的事。
此次是那戶曹官員在京中酒樓與人交談不小心說漏了嘴,才惹出的事。
沈全此番便是如此定罪也便罷了,朝中勢力不會參與,就簡單純粹許多。
是以謝梓材的確是帶著一種閑散心情來的。
那沈全穿著囚服被抬了上來,雙手雙腳皆是鐐銬,身上的灰塵與血跡說明已經(jīng)受過刑。往??磥磉€是個儒雅書生,如今這年近四十的人已完全是憔悴不堪。
那大理寺的人照舊將他的罪行念了一遍,據(jù)說沈全已然是全都認(rèn)下,只等在這堂上定下此事便了了。
“沈全,你可認(rèn)罪?”一旁的官員問道。
只見面前男子一直垂著頭,現(xiàn)下突然抬了起來,一雙目顯得幽深疲憊,看了看謝梓材,花白的胡須顫抖了兩下后他道:“臣,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