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間傳聞,天上一日世間千年。如果每一天是由黑夜來分開的話,那么這種說法是對的,因為天上沒有黑夜。從太陽神宮生出的光石散落在天庭的每一個角落,也照亮了天庭的每一個角落,也許人間萬年后,天上仍舊還是那一天,亙古不變。身在瑤池的我,每時每刻都能夠感受到時間的靜止不變。
仙人們各司其職,維持著天庭、人間和鬼界的安寧與平衡,也許他們都是忙碌的,像是水神共工,不,聽說共工好像已經(jīng)辭去了水神的職位,如今的五湖四海都是由龍王與湖仙們掌管。這些,都是青鳥告訴我的,因為我從沒有走出過瑤池。
其實天上與人間的時日是相同的,這是我自己發(fā)現(xiàn)的,因為每過人間的一天,仙界的靈氣也像人間的靈氣一樣會循環(huán)一次,瑤池的顏色也會由深變淺,再由淺變深。今天過去,就是一千年了,因為每過一百年,座下的蓮花都會換下一層花瓣,我數(shù)過,它已經(jīng)換過九次了。
青鳥告訴我,在人間,有人稱我為西王母,說我長著豹的尾巴和虎的牙齒,駐守在瑤池邊,掌管著人間的疫情,還說我有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jié)果的蟠桃,能夠讓人長生不老,與日同在。我總是一笑而過,連我都不曾生活過三千年,哪會有蟠桃?也許吧,某棵桃樹經(jīng)過瑤池水的滋養(yǎng)可以結(jié)出蟠桃,可是那就是五千年后了,那時候的我,也許還是這樣坐在這個蓮花上吧。
千年前,我睜開眼后看到的第一個仙,就是天帝。天帝告訴我,我是匯聚了人、仙、鬼三界的靈氣而生,因而我法力無邊,可以將三界的靈氣調(diào)和趨于平衡。
天帝還告訴我,人、仙、鬼三界之外還存有妖、魔兩界,他們對三界覬覦已有萬年,隨時都想將三界占為己有,而我的出生則打破了他們?nèi)f年的計劃。
天帝為我取名靈瑤,封為上仙。于是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便受命駐守在天庭靈氣的匯合處——瑤池,維護三界和諧運轉(zhuǎn),調(diào)和靈氣,抵御妖氣與邪氣的入侵。
每分每秒,座下的蓮花與我相伴,眼前是永遠都不變的一望無邊的瑤池。青鳥會不時的飛來與我為伴,向我說著三界的故事;瑤池里面的剛出生的魚兒也會偷偷的來我的蓮花座下嬉戲,可是很快,它們就會被它們的母親惶恐不安的帶走,因為它們仰慕我、尊敬我,但也畏懼我。
我唯一的樂趣就是閉上眼睛感受著三界的靈氣,它們像流動的湖水,潺潺的;更像調(diào)皮的風(fēng)和深沉的雨:淅淅的,或是呼嘯著。雖然我只在出生的時候見過風(fēng)雨雷電四神,他們和眾仙一樣拜在了我的腳下,我從未見過他們手中仙器的杰作,可是很奇怪,我卻能想象到風(fēng)與雨的樣子。
在與靈氣的溝通中,我竟發(fā)現(xiàn)了我不只是可以將三界的靈氣調(diào)和趨于平衡,也可以通過控制靈氣在揮手間將三界倒轉(zhuǎn),生靈涂炭。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是我卻一時想不清楚。
讓我一直想不通的是,有一股靈氣會不時的出現(xiàn)在瑤池,它從不受我的控制,只是一圈一圈慢慢的繞在我的身邊。每當這個時候,青鳥也會安靜下來,遠遠的看著我,似乎它也能感覺到它,甚至有可能認識它,我從未問過青鳥。
時間就這樣安寧的過著,每當我望向遠方的時候,總有一種感覺,像是,像是牽掛。我想不通,千年來呆在瑤池的我會有什么放不下。我更想不通的,是在蓮花換下第十層花瓣的時候,天帝再次召見了我。
……
所有的仙人都皺起了眉頭,大殿的空氣像是要凝固。他們看我的眼神還是那么奇怪,像是千年前在我出生時候的那樣,甚至更重:滿是期待,有些懷疑,有些閃躲,有些自責(zé)。連最偉大的戰(zhàn)神都避開我的視線,躲在了柱子的后面。
他們?yōu)槭裁匆@樣?他們難道有什么瞞著我?我看向天帝,希望他能告訴我所有不明白的事情。
“千年前,有個人犯下了滔天的罪惡,可是他卻躲入了妖魔二界,我們無能為力,”天帝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卻又說得是那么淡然,“千年后,他回到人間,意圖毀壞三界?!?p> 天帝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我們無能為力,只有你才能收服他,他是仙界的克星,而你,就是他的克星。”
天帝的最后一句話,讓我皺起了眉頭:他是仙界的克星,而我,是他的克星?千年來,與靈氣的溝通中得知仙人的作為讓我對天帝的話半信半疑。而我的皺眉,則引來了眾仙更深的眉頭。
“這是他的畫像,”天帝的手輕輕一抖,畫卷展落了下來。
在我看清畫的那一刻,我終日的那種牽掛突然消失了,我看著畫中人的眼睛、臉頰,看著他,我竟有種想法,想伸出手去撫摸他,想拿起畫筆來畫下他??墒俏覅s什么都不敢做,因為我不想在這群神仙的面前將心思暴露。
“十日之內(nèi),將他帶上天庭?!碧斓蹖嬀砩?。
“十個月。”我突然開口道。我看見了天帝臉上突然變色,聽見了眾仙突然而起的議論聲。不知道為什么,我不想這么快就結(jié)束,也許是因為我在瑤池呆的太久,也許是因為我想想看看青鳥說的人間。
“十個月之內(nèi)吧,也許你會很快就回來的。”天帝將畫卷遞給我,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我不喜歡他這么看著我,不喜歡他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不喜歡他的眼睛里還藏著別的東西。他雖然有些情緒不想表達出來,可是他的靈氣卻瞞不過我,他竟然忘記了,我是匯聚三界的靈氣而生,我怎么會不知道。
我接過畫卷,轉(zhuǎn)身接受眾仙給我的道別之禮,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大殿,我一刻也不想多呆。
……
就這樣,一道圣旨劃破了瑤池許久的寧靜,不知道天帝是出于什么樣的原因選擇了我,我想,應(yīng)該關(guān)乎重大吧,因為他們竟舍得讓守護三界靈氣的我下凡去。
可是在我回到瑤池的時候,我沒想到平日總是嬉笑的青鳥竟垂下了雙眼。你是不舍得我嗎?青鳥不答,展翅飛出了瑤池。
瑤池的水突然開始蒸騰,我從蓮花上站了起來。這是怎么回事?瑤池的靈氣怎么了?怎么這么不聽話?我輕輕的拉住瑤池的靈氣,可它竟掙脫開,繼續(xù)施力將瑤池的水蒸騰送往上空。我放開手,想來它也是舍不得我,便仍由它胡鬧。
我抬起頭,發(fā)現(xiàn)湖面上已經(jīng)聚起了一片潔白的云,我的心突然跳了一下,我有些慌了,神仙是不會有心跳的。沒有風(fēng)神,卻撲面而來了輕風(fēng);沒有雨神,那片潔白的云卻化成雨而落下。我的心又跳了,我真的慌了。我有種說不出的預(yù)感,但我知道這個預(yù)感與我有關(guān)。
離開瑤池之前,我在蓮花座上幻化出一個我,來繼續(xù)調(diào)和三界的靈氣。我恍然:我本不用一直守在瑤池。
青鳥終于飛了回來,銜了一條小青蛇讓它與我為伴。
終于,我可以暫時離開這個蓮花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