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氤氳,鳶歌輕啼,一老者穿梭在山間。
采了刺五加,黃芪,蒼術(shù),老者正準備尋找一些人參,猛然一敲腦袋搖搖頭道,“這個時節(jié)找人參!真蠢?!?p> 老者苦笑一聲,背起竹籃回藥鋪。
老者乃是是平陽城岑氏醫(yī)館的醫(yī)者岑云,行醫(yī)數(shù)十年,救死扶傷無數(shù),亦是平陽學(xué)府夫子,為人又敦厚溫藹,深受平陽城鄰紡敬重。
悠然的步調(diào),岑夫子的歌聲回蕩于寂靜的山谷間。
???今日,趙老頭又感覺關(guān)節(jié)疼痛了,一瘸一拐的摸到醫(yī)館來。
岑夫子皺皺眉頭,“咦,老伙計,怎么又喝酒了,一股酒臊子味!”
趙老頭皺著鼻子笑,皮包骨的臉頰頓時變得越發(fā)的扭曲,還露出了一排菲黃的牙。
“岑云,你這大夫,怎到不關(guān)心我病情,到取笑我來了。我今天固然是吟了幾口,只是這風(fēng)濕疼得厲害,我不過以酒壓一壓?!?p> 岑夫子搖搖頭將剛剛寫好的藥方遞給老頭,“照這個吃,過去讓松音給你配藥吧,今后疼了,不許喝酒了,來這,我給你扎兩針?!?p> 一聽到針,老頭嚇得整張臉都綠了,連忙揮手,幾步就跨到藥臺,將藥單遞給藥童,“你這老家伙,又跟我提扎針,上次這屁股還疼著呢?!闭f著順勢摸了摸屁股。眾人看著他那滑稽的樣子,都忍不住笑了,岑夫子擄擄胡須,笑得最歡。
“伸筋草五錢,路邊藜一兩,老鼠刺一兩,豬薟草五錢,水煎服。好嘞,趙伯,您的藥包好了。”松音將藥遞給老頭。
又轉(zhuǎn)頭問道:“夫子,我記得知母已經(jīng)沒了,今日你又未采得,這是哪來的?”岑夫子正在把脈,頭也不抬的哼了兩聲“定是桃夭,這丫頭鬼著呢,今日早晨,就不見她,定是早早起床采藥去了,像個男子一樣潑皮,整天不見蹤影,真拿她沒辦法?!?p> 此時的山間,霧水依然氤氳著,黃鳥輕啼,山雀熱鬧,梳理毛發(fā)的,外出覓食的,無不顯得悠然自得。
“嘭!”一聲巨響,驚得鳥雀亂飛。
“哎喲,真倒霉?!币粋€束發(fā)扎簪的姑娘齜牙咧嘴的揉著她摔慘的屁股。
“我說山雀大哥,我不就摘你樹上一果子嘛,你至于這么激動嗎,嚇得我踩斷了樹枝,哎喲……”
只見她兩條漂亮的眉毛皺在一起,嘴巴不停的罵著那只鳥,然后撿起一個裝滿藥草的背簍,順手揪了一棵藏莨草叼在嘴里,哼著先前那夫子哼的曲調(diào),也悠悠然的下山了。
這時的醫(yī)館里靜悄悄的,只有松音在搗藥。
“岑松音,爺爺呢?”這個頭發(fā)像男子一般高高束起,穿一身淡黃色深衣,腰間掛著幾個叮當響的藥瓶和幾個繡著蘭花的香囊袋子,還有一個顯眼的桃花玉佩。
進了門,就趴在抓藥臺上,舉著一壺茶就咕嚕咕嚕的喝起來。
“廢話,岑夫子早就去學(xué)堂教書了,還說回來要把你打一頓,讓你到處亂跑。”松音頭也不抬的說著。
“哼,得了,不就是想讓我乖乖在這坐著嘛,你說這老頭也太精明了,一會來看病的人那么多,他倒好溜到學(xué)堂搖搖腦袋,可憐我又要在這坐一天了,倒不如和我換換?!?p> 她放下背簍,伸個懶腰,正準備趁沒人來看病去睡個覺,誰知就有一個滿臉脂粉,涂個大紅唇的女人搖著她肥大的屁股就進來了。
“我說岑家姑娘啊,我剛才都來過兩次了,你到底去哪里了,真是不安分啊,你說你這個樣子能嫁出去嗎?!?p> “停,劉嬸,你一大早把自己畫成個妖精要干啥,快說你哪里又不舒服了,本姑娘還忙著呢?!碧邑膊荒蜔┑碾p手叉腰,打了個哈切。
“你這丫頭,居然這樣說你劉嬸,你先去洗個臉,換套衣服去,你看你不男不女的,還頂個大花臉,快去快去?!币慌缘乃梢敉低得芍煨€不停。
桃夭一摸臉,發(fā)現(xiàn)有很多泥巴,氣得跺腳,“還不是那只山雀,那我先去洗個臉?!?p> 桃夭在看診了劉嬸后,又陸續(xù)來了幾個病人,現(xiàn)在到了中午了,岑夫子還沒回來吃飯,桃夭都在柜臺后面打起了盹。
“吃飯了?!贬蜃踊貋砜匆娝妙^都要垂到地上了,就故意一邊洗手一邊大喊一聲。
“吃飯,吃飯?!彼瘔糁械奶邑蔡似饋恚瑓s看到爺爺在那里哈哈大笑。
“嘿,老頭,竟然敢戲弄我,你說你,不好好在這里看病,把這個攤子扔給我,你好意思嗎。再說,今早我寅時就上山采藥了,你瞧瞧,伸筋草,熟地黃,哪樣不比你的多。”說著自信的撩了撩鬢角的落出的幾縷頭發(fā)。
“我允許你上山了嗎,山上那么多豺狼野獸把你叼了去怎么辦,下次你不用去了?!?p> 松音將飯菜端上來,夫子準備坐下吃飯,結(jié)果被從柜臺后跳出來的桃夭一把拉住袖子。
“老頭,你這話怎么說的,爹娘去賣藥材了,上山采草藥這種事當然交給我了,你看你一把白胡須,走路還沒水牛兒快呢,更不能讓你一人上山了,再說我一個人在館里看病也著實無趣,讓我去山澗里鬧騰一陣子,還能放松一下,不然悶在這里一整天,劉嬸還來煩我,那我日子怎么過?!?p> “你這丫頭,我說不過你,不過劉嬸這病你可上點心,別整天吊兒郎當?shù)膽蚺?,你越這樣她越覺得自己還有希望?!?p> 桃夭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飯,“不就月事不會來了嘛,你看她那么大年紀,還想要什么孩子,我跟她說了,她不信,總說抓幾副藥給她吃會好的,我不給她抓,她就說這疼那疼的,你說這劉嬸是不是生孩子生上癮了,她家大牛,二牛都有五六個弟弟了,她還生,又不年和小竹他們都是男孩,她不就想要個女孩嘛,你看平時劉嬸對你多好,還給你做衣裳,別忘啦……”
“得,我吃完了,您老說的我都知道,我不跟你說,我玩去了,醫(yī)館你看著,碗筷呢,松音來洗?!碧邑惨涣餆熍艿袅?。
“憑什么,今個輪到你洗,你回來,回來……”松音生氣的朝著早已跑遠的桃夭大喊,可無濟于事,這個大滑頭早就溜得影子都沒了。
桃夭的祖父原本是從洛陽到平陽來做生意的,沒想到遇到了桃夭的祖母,就留在了這里。
祖母家世代都是行醫(yī)的,所以桃夭從年幼時就開始接觸岐黃之術(shù),十歲時已經(jīng)讀完《神農(nóng)本草》,《內(nèi)徑》,志學(xué)之年已經(jīng)學(xué)得一手絕妙醫(yī)術(shù),推拿針灸都是順手就來。
岑夫子也曾驚訝于她的聰慧,認為以后她必成大器,四歲起就教她四書五經(jīng),習(xí)武練劍,但她脾氣卻怪,雖說對醫(yī)學(xué)頗有天賦,卻更愛學(xué)些星宿奇書,志怪之書百讀不厭。
也不愛同女子裝扮,只愛著男兒裝,她說這樣穿舒服,這也導(dǎo)致到醫(yī)館看病的人無論新來的商客還是本地的百姓都以為她是男子,紛紛夸她長得俊俏,這可美了這丫頭的心了。
???平陽城沒有什么讓桃夭覺得有趣的地方,該逛的地方也逛過,學(xué)堂的小孩也被她欺負了一遍,實在閑得悶的話還是上山采藥還湊合。
傍晚上山的話,采到藥后就在清風(fēng)嶺上一躺,這時星星也出來了,小猴子,小兔子也會出來和她玩,一邊數(shù)著星宿,一邊聽著山里的各種聲音,偶爾吹簫一曲。
當然她只敢在爹娘不在家的時候放縱,不然她娘怎么允許她大晚上在叢林里竄呢,而桃夭認為讀了百遍書,行足千里,不如夜觀星象,這些書上沒有的撲朔迷離才是真正有味道的東西。
???說也奇怪,這次她娘和爹已經(jīng)走了三個多月還沒回來。
這幾天岑夫子又忙于學(xué)堂的事,醫(yī)館就她和松音一個人,人少還好,人多了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今日,病人比較多,岑夫子又一大早走了,忙到中午都沒閑過,好不容易把病人都看診完了,看松音抓藥忙不過來還要和他忙會。
“老頭真小氣,也不多請個人幫忙,整天讓我在這里聞藥草味,又不是山羊,整天忙到手腳都要斷了,真是荒唐,等你岑姨回來,我就出去拔山涉水,過我自在的生活去?!弊チ艘话谚坭椒判》Q上,桃夭動動脖子,扭扭手臂,接著抓藥。
?????“有人嗎,我家公子要看病”,一個穿著講究,氣度不凡的少年疾步走進來。
“人在這里,誰要看病啊?”桃夭懶洋洋的說。
“小兄弟,麻煩你,我找你們這的大夫,我家公子得了重病,急需醫(yī)治啊?!蹦侨俗髁藗€揖禮,一臉急切的說。
“今兒第五個叫你小兄弟的了,這位兄弟,麻煩你了,哈哈哈?!彼梢粜Φ们案┖笱?。
“你找打啊?!碧邑矑嗥鹑^要打他。
“小兄弟,你……”那人看到桃夭在和松音玩鬧,又急著要問。
“得,你家公子在哪里?帶我去看看?!碧邑材闷疳t(yī)藥木箱從柜子后走出來。
“在哪,帶路吧?!?p> “你,是大夫?聽說這里醫(yī)術(shù)最高的不是岑云嗎?小兄弟,我家公子的病真的很重,你看……”
?“我爺爺老了,就他那醫(yī)術(shù)還沒有我好呢,你再不走,小心你家公子……”
“走,走,您請。”少年做了個禮讓的姿勢。
桃夭跟著那個人來到一個客棧,上樓后,那人讓守在房間門口的兩壯漢讓開。
桃夭看到兩個大漢都是虎背熊腰,一臉嚴肅。衣著緊實,腿上還有纏帶,腰上還掛有軍牌,猜到定是軍中之人。
推門進去,只見一張木床上躺著一個少年,年齡和桃夭一般大。
桃夭走進一看。
一瞬間,好像時間凝固了,那張臉,似曾相識卻又從未見過。
他臉部輪廓棱角分明,黑勁的眉毛緊縮,緊閉的雙眼像一輪彎月。
似乎是疼痛得厲害,豆大的汗水布滿了他的額頭,有一滴汗水順著鬢角往下滴著,桃夭下意識的想伸手摸他的臉,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力道大到習(xí)過武的她都不可承受。
少年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和桃夭相撞。
桃夭驚愕了,她見過,這雙似鳳深眸,她是見過的。
“你……是……大夫的話,快……快幫我……幫我……把箭拔出來,我快……不行了?!鄙倌陜善齑缴n白,喘息越來越微弱。
桃夭這才看見少年的胸膛上插著一只折斷的箭,黑色的血流在他的衣服上,有些已經(jīng)干了。
“你中毒了,你先放開我的手?!碧邑矑昝撝?,少年慢慢放開她,準確的說是暈過去了。
“你家公子中的什么毒你知道嗎?現(xiàn)在箭的雖未傷及心府,以我的醫(yī)術(shù)雖可以取出來,但可是這毒是什么我判斷不了,他臉色發(fā)白,而手腳卻發(fā)黑?!?p> “我家公子受了匈奴人暗算,中的是漠南的陰鴆毒?!?p> “什么,陰鴆毒!快,打盆熱水來,還要一個火爐?!?p> 桃夭從藥箱拿出一把鋒利的刀,將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在藥酒里一蘸。
“按住你家公子,我要拔箭了?!?p> 桃夭用小刀在傷口劃了個小口,看見一些黑色的血從傷口流出來,然后握住箭,用力一拔,箭倒是出來了,但是黑色的血還是留個不停。
看著少年蒼白的臉,桃夭知道再不清毒,少年就沒救了。
桃夭突然低下頭,用嘴吸出少年傷口的黑血,一口口的黑血不斷被吸出來,吐在盆里。
不一會,少年的鮮血開始變紅,桃夭開始感到頭暈。
此毒只有這一種解法,之后桃夭給少年喂了一粒藥。
“你家公子的……毒……已經(jīng)……已經(jīng)解了,這是……一些傷口愈合的藥,你……給他包扎,我走了?!?p> 桃夭越來越虛弱,她拿起木箱說,“明天……來……來拿幾副調(diào)理的藥,我先走了。”
那個人驚訝的看著桃夭沖出客棧,跌跌撞撞的走向醫(yī)館。
床上的少年蒼白的臉色有所緩解,但依舊緊鎖著眉毛,好像在做一個可怕的夢一樣。
桃夭在醫(yī)館門口就要倒下了,松音嚇得連忙沖出來扶住她。
“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嘴唇發(fā)黑,你不是去看病嗎?”
“別廢話,把爺爺房里掛著的八卦葫蘆里的藥拿來?!彼梢魧⑻邑卜龌胤块g,立刻去取藥。
服下藥后,桃夭依舊十分虛弱。
“不許告訴爺爺,還有,我想睡一覺,不許叫我,有人來看病,你……擋一下?!?p> “你真是……,好了,好了,知道了,你睡吧。”松音替她蓋好被子就關(guān)門出去了。
桃夭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但腦海里依舊是少年那張蒼白的臉。
“我一定,在哪里見過他,一定,見……”
慢慢的桃夭感覺自己到了一個云霧彌漫的地方,陣陣香草味隨風(fēng)飄來。
忽而,一曲蕭聲傳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碧邑哺勇b唱。
只見一條小溪旁站著一個白衣少年,他背對桃夭在吹奏,清風(fēng)徐徐,他的衣帶隨風(fēng)輕輕飄舞。
可是桃夭覺得越來越模糊,無論是聲音,還是背影,他在慢慢消失,桃夭伸手想要抓住他,可是,越來越遠,他消失最終消失在一片白霧中。
“不,不,別走。”桃夭猛地從夢中驚醒。
“啊,娘!”桃夭嚇得要死,她娘岑姬瞪個大眼珠看著她。
“娘,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我睡了多久,嘿嘿,沒事了,你看我現(xiàn)在還能使出一招螳螂拳呢?!闭f著就比劃了起來。
“桃夭,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我和你爹不在家,你就這么不讓你爺爺省心,誰讓你用嘴吸毒的,你不會回來取藥,我平時怎么說的?!?p> 她娘揪住她的耳朵,大聲的訓(xùn)斥她。
“疼,疼,疼,娘,我這不是救人要緊嗎,再說那個人都快死了,只有那個辦法。你輕點,哎喲,那個人來拿藥了嗎?”桃夭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揪掉了。
岑姬放開她女兒,端過來一些飯菜,說道“昏迷了三天三夜,你爺爺都急壞了,快吃點東西補補,一會兒再找你算賬?!?p> 岑姬將飯菜放在桌子上。
“快換衣服,我出去了?!?p> 桃夭邊起身下床,邊嘟囔道:“什么,三天三夜,這什么毒啊,居然用我家的絕密解毒丸都要在經(jīng)脈里走三天三夜才可讓我痊愈,這漠南的毒也太厲害了,不行,我要去研究研究。”
?“你說什么?”
剛走出去的岑姬又折回頭。
“沒啥,我說,我,怎么這么餓,原來是睡了三天三夜?!碧邑残奶摰慕忉?。
“知道就好,快吃吧。”
吃完后桃夭換了一身女裝準備出去客??纯茨莻€少年,都還不知道他叫什么,不知道好些沒有,中了那么厲害的毒,居然能從軍營撐到這里,想必是內(nèi)力深厚,武功高強者。
“哦喲,好稀奇,竟然會穿女子的衣服,平時不都是不穿嘛?!彼梢粢荒樦S刺的看著桃夭,還扯扯她的衣角。
“你懂什么,抓你的藥去,真是多管閑事。”桃夭瞅了一眼松音,就向客棧的方向走去。
一個上著淺紫絹布上衣,下著羅琦鵝黃裙,發(fā)髻低垂,上面插了枝銀蘭百步搖,臉頰粉白似芙蕖,淡淡云霞落酒窩,似仙非仙,窈窕清麗的美女子正趨步走著。
周圍人都在議論紛紛。
“這誰家姑娘,從沒見過啊,竟如仙子一樣,真是絕世容顏啊?!碧邑裁嫒萜届o,心里卻早已經(jīng)鳥雀撲騰。
“我就說我平時那是隨性,就我妝扮妝扮,那還不迷倒多少人呢,不知道那個人看到我會是什么樣子。不對,不對,我堂堂一大夫,怎么可以如此輕浮,再說,我去看那個人,就只是看病人,沒有別的目的,對,就是這樣?!?p> 越想桃夭竟越喜悅,步伐都變得更加輕盈了。
“什么,第二天就走了!”
桃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哦,那個年輕的公子留下了一封信和這個香囊,讓我轉(zhuǎn)交給你?!笨蜅5昙夷贸鲆环庑藕鸵粋€秀了個霍字的香囊遞給桃夭。
岑兄弟,多謝你舍生救命之恩,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醫(yī)術(shù)了得,在下真是佩服。我去過你們醫(yī)館,岑老夫子說你還在昏迷中,本想等你醒了,再當面道謝,只是我急需趕回長安,所以不得不提早離開,對了,不知為何,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小兄弟,雖只是一面之緣,但卻像舊相識一般。不辭而別,望見諒。這個香囊是我在漠南收到的一種藥,赤芍,想必這里很難買到,就當酬謝救命之恩,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小霍
桃夭的心似乎隨著一封書信飛到了那個少年身邊。
從小到大,她未曾對任何男子動過心,而現(xiàn)在,只是不知道他在哪里,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擔(dān)心著他的身體,居然就讓這個女子滿腹思緒。
雖不知道這個小霍是誰,為何僅一面之緣,就讓她如此魂牽夢繞。但她肯定她見過這個人。
一曲又一曲的湘夫人,讓清風(fēng)嶺上的木槿花都沉醉了,整整半個月,除了在醫(yī)館幫人看病,桃夭就一直呆在這里。
她不著男兒裝了,也慢慢習(xí)慣了打扮自己,她感覺自己似乎是喜歡上了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年。
他那緊縮的眉毛好像鎖住了這個十七歲少女的心,他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落入深海一樣,,閃爍著璀璨又神秘的光芒,。
目渺渺兮愁予,裊裊兮秋風(fēng)……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予。
這天,醫(yī)館里來了一個帶著斗笠面紗,黑色曲裾,腰間佩戴一把寶劍的男子。
他與岑夫子密談了一整日,卻沒有在岑家歇息一夜就匆匆跨上馬走了。
以往的客人都是閑居幾日的,這個人為何來去匆匆的。
在客人走后,岑夫子將桃夭父母叫進了書房商量著什么,只有桃夭一個人被趕去睡覺,不知道他們在搞什么鬼。
月光從窗外灑進來,投到床對面的木桌上,木桌上的那束月見草沐浴在月光中是那樣的美。
清風(fēng)吹進屋子里,將帳簾吹得翩翩起舞,雕花鑲珠的香爐中,檀香味隨著陣陣上升的煙向西周擴散著。
桃夭翻來覆去還沒入睡,每次入睡都會夢見小霍,她真的不曉得書上的相思之苦是這般心斷腸,在夢里,小霍的樣子越來越模糊,她怕再過幾晚就記不清他的模樣了,所以她遲遲沒有睡著。
她今夜難以入眠還有一個原由,就是今日她上東邊藥鋪去取藥的時候,一個方士拉住了她,說道“姑娘,你有桃花劫啊,緣起了,你要到長安去。”
桃夭不明白這個方士在說什么,本想多聽一會兒,結(jié)果這個衣裳襤褸,連幡旗都是破的江湖方士竟然頭也回的走了。
邊走邊留下一句話,“逆天命禍端至,劫數(shù)啊”。
桃夭想不明白這話到底有什么寓意,而且今天爺爺和爹娘也怪,這么晚了還在商談著什么事。
她決定去偷聽,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行,這是關(guān)乎天下蒼生的大事,我們不可以這樣做?!贬蜃优牧俗雷?,激動站起來。
“父親,我一定要走,不去我們家就危險了,不僅我們家,岑氏一族也保不住啊?!碧邑部吹侥锢鵂敔敿拥恼f。
“這巫醫(yī)自古相連,我們家族世代襲承這巫術(shù)和醫(yī)術(shù),我不教桃夭巫術(shù)就是知道這一天遲早就會到來,她若只會行醫(yī),到哪里都不會被懷疑,一定要把她送走。”
“什么,你們要送我去哪里?”岑推溪猛地推開門,肩上的披風(fēng)掉在了地上。
“夭夭!”岑姬驚恐的看著她女兒。
岑父看事情瞞不住了,心想無論如何還是告知女兒的好,不然若以后出事了,桃夭也好知道如何應(yīng)對。
“事到如此,父親就告訴你實情吧,進來?!贬笓炱鹋L(fēng)披在女兒身上,將其帶進屋內(nèi)坐著。
“桃夭,我們岑氏一族不僅精通岐黃之術(shù),還世代相傳巫祝之術(shù)。歷代皇帝建朝以來,祭祀、各類大典都是由我族來完成。我們平時天祭時都戴著面具,為的是不暴露我們的身份,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知道我族所潛藏的使命。今日來的黑衣人就是皇帝派來的,告知我族在十三年后的封禪大典上祭祀儀式由我族新巫主持。我族到這一輩只有你一個,原本你爺爺和我們都想跳過這一劫,不授你巫術(shù),未想到太卜令還是算出了我族新巫必由你來擔(dān)任。真是劫數(shù)啊”
?“父親,你為什么說這是劫數(shù),今個有位道士也是這樣對我說的?!?p> “天地有時,萬物有命,既然能與神靈溝通,自然非比尋常。世人認為巫祝乃邪術(shù),是不懂天命神授之理。萬物的運行總有人監(jiān)管,要有人與天地溝通,我們就是這樣的人,然而我們的致命之處就是我們知曉萬物的運行規(guī)則,知道以后會發(fā)生什么,并負責(zé)與天地溝通,但就是不能明曉自己的命運。你出身的時候,與岑族其他女巫不同,你沒有靈力,不能開天眼,也就意味著不能主持祭祀。所以,你爺爺和我們只教你醫(yī)術(shù)?,F(xiàn)在,新的巫祝必須產(chǎn)生,你只有到一個叫逍遙居的地方,那里會教你如何祭祝。若是你不走,不去學(xué)巫祝之術(shù),就沒有人與天地對話,就起不到禳災(zāi)祈福的效果,那么就會有災(zāi)禍殃及岑家?!?p> “父親,爺爺,我去,我會在那里認真學(xué)習(xí)的,我這么聰明。”桃夭想到若自己不離開平陽去逍遙居的話,定會牽連家人。
“不行,你沒有天眼和靈力,祭祀是沒有結(jié)果的,還會觸怒天地?!?p> 岑夫子皺著眉,捋了一把胡須,接著說“桃夭,你知道你為什么沒有靈力嗎,那是因為你的命格虛無,上天沒有賜予你解救蒼生之命,這在巫族是非常危險的事,無命即為奪命,你不可與天地溝通,那么上天若要以災(zāi)禍將于人間,就會通過你,也就是你如果不謹慎行事的話,會闖下大禍,替天地背命?!?p> 桃夭不理解爺爺?shù)脑挕?p> “替天背命,即入邪道,就是上天需要收人的靈魂來懲戒人們,就會借用凡人之手,而你就是被選中之人。如果你在中途改變天命的話,禍端就會到來。”
岑夫子說完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爺爺,你放心,我沒有什么命可以改,為了我們家,你就依娘的話讓我去吧?!?p> “事到如今只能這樣,后續(xù)的事情,希望你都有辦法應(yīng)對,爺爺相信你,桃夭。明早我就派人安排馬和干糧,送你去,你先休息去吧。我和你爹娘還有事談?!?p> 桃夭回到房中,解衣睡下,想到自己這幾年來一直行醫(yī)救人,卻不知一念之間自己可能會弄得生靈涂炭,自己的命運會是什么,爺爺說逍遙居在代郡,那么將來到了逍遙居,她要怎么走下呢。
一大早,岑家一行人就在門口送別桃夭,桃夭換上了先前的男兒裝,將頭發(fā)高高束起,習(xí)過武的她當然可以一人行至逍遙居,岑姬紅著眼眶抓著女兒的手。
“夭夭,你要保重,千萬不可一意孤行,后續(xù)的事有你爹和我,你只管在逍遙居安心學(xué)習(xí)。”
“娘,我會的,你和爹要保重。爺爺,你最近學(xué)堂不要去了,讓李夫子代你去吧,你最近清瘦了不少,還是待在醫(yī)館里吧。昨日我聽你咳嗽得厲害,怕是得了風(fēng)寒,我抓了一副藥,在柜臺上,記得叫松音給你煎,我的藥好得快。”
岑夫子點點頭,依依不舍的望著孫女,他知道她要經(jīng)歷非比尋常的磨難,不知道這丫頭挺不挺得住,也不知以后會不會見了,真是造物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