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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葬

驅(qū)邪

白雪葬 尢甸楓 1381 2021-02-10 00:14:32

  “相府秦家前來拜訪。”

  秦生在蘇府門前作一長揖,不多時,他和趕車的秦和便被引進(jìn)了府中。

  蘇家大廳,秦生一進(jìn)門就看見了主位上坐著的老人,正是定國大將軍,蘇泰。

  “小子秦生,見過蘇老將軍!”秦生又作一長揖,一旁的秦和也連忙跟著行禮。

  良久,上頭老將軍冷哼一聲,這才讓秦生入座。

  “秦家已經(jīng)如此看不起我蘇泰了嗎?竟然讓一個乳臭未干的后輩來作踐我的臉面!”蘇泰端坐在正位上,滿臉慍怒。

  秦生自然知道這是人家在擺樣子,堂堂將軍怎會沒有這點肚量,于是起身對蘇泰再作一揖,說道:“將軍誤會了,家父朝中有要事,實在難以親自前來登門道歉,家中兄長一個游學(xué)未歸,一個昨日才動了家法,所以不得已才讓小子來為兩家講和的?!?p>  “講和?我蘇泰何時與你秦家做對過?”

  “是極,不過是我們小輩有些打鬧,還望將軍海涵。”

  蘇泰被嗆地一窒,還未等他開口,秦生又接著說道:“此事乃是我家二兄的過錯,強拉令公子去那風(fēng)月之地便罷了,還因一女子而施以拳腳,實在有負(fù)令公子對我家二兄的情義?!?p>  “你這……”

  “還望老將軍看在家父如今身陷囹圄的份上,寬宏大量?!?p>  秦生可不知道是不是秦陽強拉的人家,也不知道二者為什么動的手,總之先把錯都認(rèn)了,表明秦家的態(tài)度就行。

  “嗐,娃娃,不是老蘇我不給你秦家面子?!碧K泰突然癱坐了下去,接著道:“我擺這幅架子,也是為了我那犬子?!?p>  “蘇公子?莫非是我二兄……”秦生皺了皺眉,如此以來就不是面子的事了。

  “我知道你家二郎是個明事理的人,也不會行那糊涂事,老夫剛剛只是……有所遷怒。”蘇泰那張突然顯現(xiàn)老態(tài)的臉讓秦生有些迷惑,接著他又聽蘇泰講:“我也知你爹他遇上些小麻煩,你家大郎游學(xué)未歸我也知曉,你二兄受家法我昨夜就得了你爹的消息。”

  秦生有些不懂了,他父親讓他來登門謝罪的,結(jié)果人家其實另有所圖,這是什么情況?

  “所以將軍是特意來尋小子的?”

  “不錯?!碧K泰坐直了身子,說:“早年聽聞秦家三公子曾寄養(yǎng)于一位道士籬下。”

  秦生愣了愣,身邊的秦和更是暗中警惕了起來。

  是的,他真正在秦府上居住的日子不過兩年。十幾年前因為一些因緣際會,秦相夫婦不得不把他托付給一位游方至此的道士,十幾年來他一直隨著那道士四處游歷,期間還拜了師門,直到兩年前那位便宜師父臨終之時的一番囑咐,他才得知自己的家世。

  但這事只有府上極少數(shù)人知道,對外一直是說他身子骨弱在家中靜養(yǎng),這兩年才逐漸好轉(zhuǎn)。

  “敢問將軍是從哪里聽來的?”秦生面上語氣依舊不變,但心里卻計較繁多。這事雖說大不大,可其中關(guān)節(jié)錯雜,實在不好為太多人所知。

  “哈哈哈,看來是真的了,沒想到啊,真的是你。”蘇泰突然笑出聲來,正當(dāng)秦生愈加不解時,蘇泰又摸著自己的長須說:“我曾與你師傅李治有過不淺的交情,當(dāng)時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唇紅齒白的童子,我印象頗深啊。”

  蘇泰說著,看了眼秦生眼角的紅痣,然后又說:“李治那家伙可是和我講得清楚,秦家娃,你就別否認(rèn)了?!?p>  秦生訕笑兩聲,什么唇紅齒白,他如今的模樣與這四個字是扯不上半點關(guān)系,最后竟是自家?guī)煾党鲑u的他。而且這么一說,秦生突然想起以前確實在師傅身邊看見蘇泰,只不過當(dāng)時心境不同沒有留意罷了。

  “確實如此?!痹挼酱颂?,秦生也只能承認(rèn)了,好在蘇泰也知道避嫌,大廳里沒有其他外人,秦和是他師傅當(dāng)年幫自己在路上撿的玩伴,回府后便賜姓當(dāng)了秦生的親衛(wèi),二人的關(guān)系自然不是普通主仆可比。

  “我是知道你師父的本事的,我也知道這世界上確有鬼魅妖魔之類。”

  “這幾十年來,該見的,不該見的,我都瞧過了?!?p>  秦生聞言不禁瞇起了雙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如今我請你來便是為了這鬼怪之事。”

  “小子聽著,您說?!?p>  “我家那小子……被狐魅纏上了……”

  “狐媚?”秦生頓了頓嘴有些不知怎么開口。

  這狐媚子大多都是些不入流的精怪,而且這類畜生通了靈智后品性一般不壞,只纏有意人。

  蘇泰看了眼秦生的表情就知道這小輩在想什么,老漢握拳捂嘴咳嗽了兩聲,然后悶聲開口:

  “……家丑不可外揚,若你能平了此事,老漢我自然會去皇上面前替你家丞相說句好話?!?p>  “小子明白,謝過將軍?!鼻厣匀皇菑纳迫缌?。蘇家只有一個獨子,為了蘇泰自己名聲和自家兒子的仕途著想,此事能悄無聲息地解決自然再好不過。

  只是許久未作過法如今終于再操本行,秦生一時竟覺得有些悵然。

  “這與山野一別竟也已兩哉有余了……”

  可不等他這里感慨完,那邊蘇泰已經(jīng)起身帶著他們向內(nèi)府走去。

  說起來這蘇府也是家大業(yè)大,六進(jìn)六出的大宅子里雖然下人不多,但灑掃的也還干凈,雖然比起秦府要顯得冷落和樸素了些,但是風(fēng)水裝潢也樣樣不差。

  不多時,一行三人便來到了蘇家獨子的住所,幾個家丁正在屋外侯著,庭院里打了口井,白雪飛舞間一株寒梅開得正艷。

  秦生合掌往手心哈口氣,暖流回?fù)涞侥樕?,鼻尖已?jīng)凍得有些發(fā)紅。他又撇了眼那株梅花,幾多花瓣受不住朔風(fēng)催折凋零下來,輕飄飄陷進(jìn)了井沿上一汪松散的雪里。

  “這便是犬子住處,他從幾日前便有些昏沉,瞧過郎中也只說是好好歇息,可昨日經(jīng)你們家二郎那一遭回來之后就徹底睡死過去了……”

  蘇泰背著手站在一邊臉上滿是擔(dān)憂,幾個下人低著腦袋不敢出聲。

  “我門中幕僚只能看出像是狐媚作祟卻又無可奈何,若你也不行,那就只能去請那些朝廷養(yǎng)的方士了……”

  “將軍莫急,且待小子看過再作定奪?!鼻厣屒睾驮陂T口侯著,向老將軍示意后便推門而入。

  房間里光線有些發(fā)暗,鋪設(shè)到還算講究,壁上掛著字畫,書案上堆積著沒來得及收拾的五經(jīng)。

  一個五官略顯秀氣的青年正躺在里屋的床榻上,捂著棉被,雙眼緊閉,臉色發(fā)白,正是蘇泰之子蘇子期。

  秦生皺皺眉頭,囑咐不要讓人進(jìn)來后就將門扉再次閉上。屋子里火爐悶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但好在剛剛開過門,到底清朗了些。

  取下狐裘隨意搭在屏風(fēng)上,秦生來到了床邊。他先是給蘇子期把了把脈又扒開眼皮,就見眼皮下一對眸子瘋狂打轉(zhuǎn)。

  收回手,秦生心里有了底,于是從袖子里摸出來一張皺巴巴的黃符。

  “太上臺星,應(yīng)變無停。驅(qū)邪縛魅,保命護(hù)身。智慧明凈,心神安寧……”

  默誦一遍經(jīng)文靜下心來,秦生一手持符一手掐訣,腳下步子踏開,另一種呢喃似的念咒聲便在房間里響起。

  黃符飄搖,盆火晃蕩,某種玄妙的氣機在少年作法的身影上悄然生發(fā)。

  就見屋中那火盆火光大盛,照得床榻上青年的影子張牙舞爪,最后扭曲成了似狐類犬的形狀。

  “道士,莫要發(fā)難!某非惡類哉!”那狐影嘴巴張合竟然真的發(fā)出聲求饒來。

  秦生卻不管不顧,腳下步子一頓,手中黃符憑空綻起火星,其上咒文便放出金光,將那狐影照了個透亮。

  “你這道人好不講理!——”

  狐貍影子尖嘯一聲便與秦生手里的黃符一同化作了飛灰。

  秦生呼出一口氣又念了幾遍經(jīng)文,房間里的異象便徹底消散了去。

  “藏得倒是極深……”

  再次檢查了一遍蘇子期的脈象后,少年拍拍手,拿回狐裘,抖抖上面沾染的浮塵重新披上,然后推開了房門。

  寒風(fēng)吹散了些許屋里的燥悶,蘇泰一臉緊張,幾個下人面上也滿是驚恐,顯然剛剛鬧出的動靜已經(jīng)被他們聽了去,到是秦和依舊那副憨憨的樣子。

  “將軍放心,妖孽已伏誅,令公子過不了多久便能醒來?!鼻厣教K泰面前一拱手,眼神撇了下那些下人。

  “你們先退了吧?!碧K泰會意,將幾人揮走,然后皺著眉頭等待秦生的下文。

  “老將軍……”

  “別喊什么老將軍了,喊伯父?!碧K泰擺擺手打斷。

  “……蘇伯父,敢問庭中這株梅樹是何人栽植?”

  “梅樹?”蘇泰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然后開口道:“我記的不錯的話,這梅樹應(yīng)該是幾年前我壽宴時御史臺差人送來的?!?p>  “御史臺嗎?”秦生挑挑眉頭,然后繼續(xù)道:“樹非樹,意非意,此樹美則美矣,但卻納了太多陰寒,令公子想必常在樹下停留,才受不了這陰性而害了污穢……蘇伯父還是早日將這樹折去了吧。”

  蘇泰聞言卻是久久不語

  半個時辰后,秦生謝絕蘇泰留飯的好意坐回了馬車,秦和收好自家少爺墊腳的小板凳吆喝一聲便駕車回府去。

  蘇子期臥房外,蘇泰靜靜站在梅樹下,肩膀已經(jīng)落了層薄雪,他突然一手把住了有嬰孩小臂粗的樹干,掌中發(fā)力,一節(jié)樹干便崩碎作木屑,梅樹緩緩倒下,妖異的猩紅花瓣飄轉(zhuǎn)開來鋪滿了半個庭院。

  老將軍捧起斷裂的樹身,隨即瞳孔一縮。那中空的樹心里,密密麻麻的蛆蟲從黝黑的枝干深處往外蠕動爬出,一股惡臭才見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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