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華連所料的那般，尚老將軍病倒，一時(shí)之間朝中再?zèng)]有可用的掌兵之人，在如今的兵部尚書的提議下，尚家二公子，尚鋒暫時(shí)代替了尚老將軍的位置。
連同那道圣旨一起來的，還有華連的一封密信。
尚鋒領(lǐng)著五十萬人馬折返回京，駐扎在了京城外面。
此刻，她遙遙看著京城城墻之上的火把，手里捏著那畫著青鳥標(biāo)志的密信，心中一陣酸澀一陣苦楚。
殿下，終于要得償所愿了么？
“殿下，老奴......老奴不敢?！?p> 翠嬤嬤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弓著身子低著頭，牙齒死死的咬在了一處，害怕的身后冷汗涔涔。
華連不在意的撥了撥腰間的匕首，笑得明艷端方：
“嬤嬤，您是母妃身邊的老人，若不是母妃臨走前為你安排好了去處，你以為如今你還在本殿面前說著不敢二字么？”
“是，怡妃娘娘對(duì)老奴有大恩，可是，可是......”
翠嬤嬤不敢說了，這等弒君殺父的事情她說不出口，更是想不明白，柔弱無所依的怡妃娘娘如何能生出殿下這般喜怒無常殺伐果決的女兒。
“呵......”
華連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向階下的翠嬤嬤，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哀樂：
“你是母妃身邊的人，只有你端過去的藥才有機(jī)會(huì)讓父皇晃神，懂么？”
“翠嬤嬤！”
華連忽地提高了聲音：“我不是要他的命，我要的是他生不如死！”
“呵呵呵，殿下您就別嚇?gòu)邒吡?，嬤嬤膽子小的很吶！?p> 皇貴妃一身輕薄紗裙，笑瞇瞇的從屏風(fēng)后面回轉(zhuǎn)過來，媚眼如絲的勾了一下含著沉怒的華連。
華連冷漠的移開了眼睛。
翠嬤嬤心中有些奇怪，可如今的情形又容不下她細(xì)想，心中的恐懼讓她幾乎不能好端端的站立在這里。
皇貴妃懶洋洋的撇了撇嘴：
“翠嬤嬤，你是個(gè)聰明人，你既然知道了殿下與本宮的計(jì)劃，若是不肯為我們所用......”
皇貴妃輕飄飄的看了一眼窗外：
“你知道的，在這個(gè)宮中，只有死人最能夠保守秘密?！?p> 翠嬤嬤驚得一個(gè)哆嗦，沒想到肯為一個(gè)后院里做雜事的宮女求情的皇貴妃也不是善茬，人命在她的唇齒之間賤如草芥。
無言的沉默。
冰冷的沉默。
一顆豆大的汗珠無聲的從額頭滑落。
翠嬤嬤咬了咬牙，“撲通”一聲重重的跪在了地上，迅速的說道：
“老奴仍由殿下和娘娘差遣?！?p> 翠嬤嬤將話說的飛快，她怕自己晚說半刻便會(huì)生出無窮無盡的恐懼和退悔之意，更怕自己的牙齒咬到自己的舌頭，當(dāng)場便解脫了。
“這才是宮中嘛......”
皇貴妃意味不明的感嘆了一句，笑得幽幽。
“嗯?！?p> 華連輕輕的應(yīng)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回應(yīng)翠嬤嬤的乖覺，還是皇貴妃的陰陽怪氣。
“你怎么還不退下？”
皇貴妃媚眼一橫，看著仍舊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所措的翠嬤嬤。
“殿下還沒有交待老奴去何處拿......毒藥?！?p> 最后兩個(gè)字，翠嬤嬤說的很輕，風(fēng)一吹便散的無影無蹤了，很怕被別人聽去了，自己脖子上的腦袋便不那么牢固了。
華連展顏一笑，笑得像是一只張牙舞爪的魔鬼：
“你入皇貴妃宮中伺候之前，本殿曾給過你一個(gè)藥包，想必嬤嬤也是日日夜夜琢磨著里面是什么東西吧？”
眉梢一挑，沒有風(fēng)情，只有冷冽：
“如今嬤嬤你可明白了？”
瞳孔猛地放大，翠嬤嬤不可置信的啞聲無言。
原來，自己日日夜夜貼身帶著的是要去給皇帝下的毒藥，一股涼意從胸口的位置猛地竄了出來，迅速的傳遍了四肢百骸。
華連此刻的笑容活生生就是一只吃人的惡鬼，用那猩紅的雙眼死死的盯著自己的心臟，但凡有半點(diǎn)破綻，那惡鬼便要撲上來生吃了她。
翠嬤嬤輕一腳重一腳的離開了殿中，恍恍惚惚不知今日是何日。
“殿下可把她嚇得不輕?！?p> 見翠嬤嬤離開，霧依攏了攏自己身上的衣裙，收起了臉上掛了多日的假笑，正襟危坐，不茍言笑。
華連冷冰冰的看著殿門：
“當(dāng)年母妃入冷宮，雖是母妃安排，可這位翠嬤嬤竟半點(diǎn)也沒有忠主的意思，今日都是她應(yīng)得的報(bào)應(yīng)。”
“霧依，那日你將宮中嬪妃都召在此處呆著，本殿會(huì)讓人來守著，無事不要去湊熱鬧。”
華連想著前世死在傳遞消息路上的霧依，今生他雖然已經(jīng)早早將母后支了出去卻還是不放心，想了想還是叮囑道。
“殿下......”
霧依的眼眸中泛起水霧，遮蓋住了那一層從沒有熄滅過的火焰，柔聲喚道。
然而華連已經(jīng)展袖起身，離了皇宮。
霧依眨了眨眼睛，將眸中的水色硬生生地逼了回去，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在心中盤算著該找個(gè)什么樣的由頭將三宮六院的女子都留在她的宮中。
一道道命令從皇貴妃的宮中傳出去，傳到了后宮的每一處角落里。
行至傍晚，皇貴妃的宮苑終于消停了下來，皇宮內(nèi)院也終于隨之平靜了下來。
一道抖抖索索地身影捧著一碗茶湯進(jìn)了皇帝的御書房。
很快，便有皇帝傳御醫(yī)的消息送到了皇貴妃的面前。
皇貴妃勾起飽滿的唇，染著丹蔻的手指心滿意足的在桌上重重劃下一道痕跡。
抬眸看一眼窗外半沉的殘陽，天邊瑰麗的云彩像是上好的胭脂，染的清秀柔弱的面龐上也帶了妖艷的瘋狂之色。
這一切，終于要結(jié)束了么？
與此同時(shí)，華連和清蓮也并肩而立，靜靜的看著殘陽如血。
許久許久，清蓮沙啞著開了口：
“殿下，往事已矣?！?p> “嗯?！?p> 華連面色淡淡，輕輕的應(yīng)了一聲。
清蓮心中有悲哀輕輕的劃過，自己不知道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變得漠視人命了，或許這就是愛上殿下，與殿下同行的代價(jià)吧。
然而華連心中卻不像是表面那樣的云淡風(fēng)輕，心中提了許多日的氣終于緩緩地放了下來。
她能想開，就好。
事到臨頭，或者說是死到臨頭，華連的心里忽地有了一起奇怪的波瀾。
他希望自己找到了當(dāng)初清蓮對(duì)自己動(dòng)手的原因，又希望自己與清蓮有一個(gè)不一樣的結(jié)局。
與從前不同，這一世，他做了截然不同的安排，他希望自己和清蓮能夠心平氣和并肩看到這一份他安排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