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煜一抬頭便看見清蓮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盯著自己。
訕訕的露出一個憨憨的表情,張煜迅速的爬起身來,拍了拍灰塵,不滿的咕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膝蓋一軟,就跌了進來......”
說完,仰起臉來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笑著對清蓮說:“薛兄還在生我的氣呢?”
清蓮斜睨了他一言,沒有說話。
張煜笑著往前湊了湊,手里拿出一卷書來,獻寶似的遞給清蓮:“你瞧,我知道你喜歡看書,特意找我家老頭子要了這個孤本?!?p> “要不是我在家撒潑打滾,還拿不到老頭子的寶貝,他還說這玩意價值千金?!?p> “雖然我不知道這東西有什么好的,不過想著你應(yīng)該喜歡......”
清蓮終于正眼看了他一眼:“你說的老頭子是你的......父親?”
“是??!”張煜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那他是......?”清蓮有一點好奇,是什么樣的家世才能養(yǎng)出張煜這樣的性子。
不料,張煜卻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很是詫異。
“看......我做什么?”清蓮奇怪的撫上自己臉頰:“有什么東西么?”
張煜搖搖頭:“你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么?說起來你應(yīng)該認識??!”
清蓮沉默了,她不是真正的薛連,對他的人生也只是寥寥幾張紙的認識,不可能事無巨細的知道,起碼此時她毫無頭緒。
幸好,張煜也沒有計較,自己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你進國子寺,就是我家老頭子賞識你的文章,特意批的??!”
“你給我家老頭子遞文章,卻不知道他有一個我這樣的兒子么?”
清蓮上上下下掃視了一下張煜,非常誠實的點了點頭:“確實不知。”
她所知道的那位第一名儒,是如今朝堂上的中流砥柱,是當今翰林院之首,是天下讀書人的表率。
況且,她還在華連處見過老翰林的畫像,上面分明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
清蓮再次將張煜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誰能想到名聲滿天下的翰林院之首會有這樣這個不著調(diào)的兒子。
或許是清蓮的目光太直白,張煜一下子就讀懂了她的未盡之言。
“雖然老頭子也很不承認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不過我還真是他生的?!?p> “噗嗤——”清蓮忍不住笑出了聲,好笑的搖了搖頭。
看樣子是在笑張煜的不著調(diào),其實卻在心中暗想,怪不得殿下讓我與其交好,原來背后有這樣一座大的靠山。
張煜見清蓮終于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渾身也放松了下來。
不過,很快又情緒低落了下去。
清蓮注意到了他的異樣,笑著推了推他:“好啦,我不生你的氣了,你可別在愁眉苦臉的了,還是你原來那不著五六的樣子看著順眼?!?p> 沒想到,張煜突然很嚴肅很嚴肅的說:“薛兄,我要和你說一聲,對不起?!?p> “嗯?”清蓮漫不經(jīng)心的一偏頭,聲音酥酥軟軟的。
張煜的心頭猛地一跳,忽地覺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張煜站了起來,長身玉立,一揖到底:“薛兄,對不住了!”
也不管清蓮作何反應(yīng),張煜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其實,薛兄初到國子寺時,我有意為難是因為我誤以為你是那種攀附權(quán)勢的小人,空有讀書人的才華,沒有讀書人的風骨。”
“你是靠著我家老頭子的關(guān)系才進的國子寺,我家老頭子又千叮嚀萬囑咐我一定要與你交好,要處處的照顧你。”
“我還以為你是投奔了我家老頭子門下,雖然我家老頭子是很好,可我還是看不上這種結(jié)黨營私的做派?!?p> “所以,才會在第一日攔住了你,刻意為難你?!?p> 清蓮看著張煜這別別扭扭的樣子,就覺得自己眼前是個叛逆又有點小驕傲的熊孩子,含著一縷慈祥的笑容,等著他的后話。
張煜偷眼瞧著她沒有發(fā)怒的跡象,順了順氣又繼續(xù)說道:“可是沒你居然都不知道我是老頭子的兒子?!?p> “雖然說我的確沒什么好名聲在外頭,可是你若是有心巴結(jié)討好我家老頭子,也不應(yīng)該對此一無所知啊?!?p> “而且,這些天的相處下來,我感覺你是個很好的人,我也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和你做朋友?!?p> “只不過是我先待你不真誠,要不要我這個朋友就憑你一句話了!”
“你若是認我這個朋友,以后在這個國子寺里我罩著你了!”這句話倒是說的豪氣沖天。
“你要是討厭我,我以后再也不在你眼前礙你的眼了!”這句話卻又說的委屈巴巴的,活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寵物似的。
說完,便閉著眼睛等候發(fā)落,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清蓮眸光幾番明滅,最終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來:“怎么就用你罩著了,除了你三天兩頭來煩我之外,還有誰敢礙我的眼了?”
“那你的意思是......?”張煜從眼底偷偷的溜開一條縫來,偷眼瞧著清蓮的神色。
瞥見清蓮眼底的笑模樣,才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家里的老頭子一直沉浮在官場上,起起落落,他接觸到的玩伴也好,同窗也罷,無不都是先知道他是老頭子的兒子,再知道他是張煜。
只有清蓮不一樣,這個好不容易結(jié)識到的朋友,他不想失去。
于是,兩個人又變得和從前一樣了。
不,還是有不一樣的,這個張煜變得分外磨人。
這一日,同往常一央樣,清蓮帶著張煜在湖面晃晃悠悠的打發(fā)了一日好辰光,又被他絮絮叨叨纏著說話,然后才送走了這個心性尚未成熟的孩子。
送走了張煜,清蓮也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這個人還真是孩子心性,也不知道自己原諒了他有什么好高興,愣是每日都要在她這里磨了兩三個時辰,等到天色晚了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不過這樣也好,也算是完成了殿下所托。
說到殿下,清蓮揉了揉眼睛,不是眼花,殿下真的施施然的從門口走了進來。
“如今你這日子倒是過得不錯?!?p> 華連一邊走,一邊調(diào)侃著清蓮。
清蓮低首行禮:“殿下?!?p> 華連頷首示意,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你的任務(wù)完成的怎么樣了?”
“如殿下所見,張煜已與我交心,李書雖不常往來,但他為人恪守君子之禮,又有承諾在先,想來也不算是辜負殿下所托了?!?p> 華連點了點頭,笑容深不見底:“那名單上的另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