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話
雨霽之后,祁元來了東宮。
他畫了一幅風(fēng)箏:“哥哥,這是我這幾日跟著畫師學(xué)的,你看如何?”
祁祜吃著茶:“喲,這么個大鵪鶉啊?畫得也太像了——————若瓷,你來瞧瞧虛牙畫的鵪鶉。”
“的確,我看虛牙也能在宮里當(dāng)畫師了?!逼畋K摸摸祁元后腦。
“......這是燕子?!逼钤U些無語凝噎。
這邊,左丘瑯燁扯著璟讕要進(jìn)軍機(jī)閣,路過東宮?!碍Z讕得借一借通行牌。止安你請人去拿了么......喲,虛牙畫的這么大的鵪鶉啊?!?p> “這是燕子——————”
“燕子也好......”璟讕安撫。
祁元?dú)獾闷鹕?,公孫不冥出來遞給璟讕通行牌?!鞍?。虛牙畫的鵪鶉不錯?!?p> “......氣死我了。若玄劍哥哥在,定不會認(rèn)成鵪鶉的?!逼钤弥L(fēng)箏往彩鸞宮跑。
眾人也委屈。
左、璟二人進(jìn)了軍機(jī)閣后,璟讕不能往里走,只能在前廳幫忙對表寫案。他不禁好奇道:“我都進(jìn)宮這般久了,還真不曾來過此地?!?p> “哪里是讓你輕易來的。這里都是地圖、兵器、兵法的放置處?!弊笄瓞槦畹?。
璟讕環(huán)顧道:“瑯燁,那架子上都是地圖?”
“還有兵法。我們都得學(xué)?!弊笄瓞槦钕肫鹁皖^痛?!翱忌狭宋鋵⒍嫉脤W(xué)的......我們里面就屬玄劍最聰慧?!?p> “我能瞧瞧兵法么?”璟讕小心詢問。左丘瑯燁道:“你只看兵法啊,其他別亂動。也別讓人看見了......”
“知道的?!杯Z讕好奇去瞧架子的書籍。
「啪嗒」
取書時,不慎帶落了一旁的一疊地圖冊。
“......瑯燁?!?p> “???”左丘瑯燁沒抬頭。
“瑯燁,這是玄劍的護(hù)身符么?”璟讕撿起問。
“?。。 眴螒{這一句,左丘瑯燁就是一身虛汗?!笆裁???”
他連忙起身上前看,兩人二話不說打開了護(hù)身符。
“是止安寫的詩......”左丘瑯燁顱內(nèi)轟鳴,“玄劍的護(hù)身符怎會在軍機(jī)閣?”
“會不會來領(lǐng)兵器拿地圖時落下的?”璟讕問。
左丘瑯燁答:“不會的。前幾日蕓娣親口跟允膳說,玄劍讓她幫著尋護(hù)身符的,蕓娣把護(hù)身符夾進(jìn)了他的行軍地圖里——————”
“不——————”璟讕一把抓住左丘瑯燁手腕,“瑯燁出事了,你快快上奏,有人換了玄劍的行軍地圖——————”
“什么?!要是個假地圖,那豈不是把他給害了?他一步走錯可就是萬劫不復(fù)了啊————”左丘瑯燁只覺目眩,就要昏倒。
“別說這些了,如今你還看不懂么?是有人要害死玄劍??!”璟讕渾身泛寒。
“我......好!不是,但我沒法說啊,單單憑這個證據(jù)?”左丘瑯燁躊躇,璟讕道:“當(dāng)然不是,你要說自愿增兵啊——————你把護(hù)身符給我,我去告訴太子殿下——————”
兩人分頭行事。
黃沙漫天。
方玄劍瞇眼看地圖。
“這怎么走入了重山之中了?”環(huán)顧,豈止是重山,斷臂將其圍了起來,隊(duì)伍在黃沙中心。
“......將軍,這對么?”夏小將騎馬上來問。
方玄劍道:“不是,這跟地圖上畫得不對呀......唉。”他翻來覆去看了看。不禁想起了臨走時候風(fēng)離胥的模樣。
這不是他頭次動了惻隱之心。只是冷靜后,他只想到,那可是風(fēng)離胥。恐他對這人過于仁慈——————
「嗖——————」
“額——————”
一聲慘叫。
“遭了——————我們中埋伏了——————”
夏小將大喊。
方玄劍大驚之后,高喊:“舉起盾牌,找掩護(hù)——————”
與此同時,宮中胡言亂語社已經(jīng)聚齊。
左丘瑯燁面露愁容:“怎么辦?皇上說明日才能給撥掉兵馬。不過......皇上答應(yīng)調(diào)炎翎軍了?!?p> 祁盞道:“父王怎么如此不放在心上!我去說——————”
“你如何說?憑這個不足以成為證據(jù)?!杯Z讕皺眉攔下她。祁盞道:“那你說如何?這事是你先發(fā)現(xiàn)的,如今你不想辦法,冷水倒是一盆盆不眨眼地潑啊。”
“別吵。”公孫不冥打住。祁元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哥哥,你說嘛!”
祁祜雙眸渙散,捏著方玄劍的護(hù)身符,手都在抖。公孫不冥顰眉,一把摁下他的手?!爸拱?,你且定定心。”
此時祁蒼拍案而道:“要不止安,你能用太子印調(diào)兵么?你敢么?”
祁祜呆看著他。
祁盞擋在祁祜身前:“上思哥哥你說什么呢,哥哥若是用了太子印調(diào)兵是對父王的挑釁,不但得罪的父王,也會落個越俎代庖的名聲??!”祁蒼道:“故而我問止安敢不敢?”
祁祜依舊不言語。
宗南初道:“此事還沒弄清呢,誰要害玄劍?是風(fēng)離胥還是程王?亦或是還有別的勢?”
“當(dāng)然是風(fēng)離胥和程王。太后落了,他們自然擰成一股繩對付止安。南初,你平日的聰慧都用在何處了?”祁蒼道。宗南初回話:“你沒懂,我是說,此事他倆可否通氣了?為何偏偏要害玄劍?”
“如今哪里顧及得到這個——————”祁元急得出白毛汗,“備馬,備馬,無人去救我玄劍哥哥,我去——————”
“你坐下?!惫珜O不冥喝道?!皠e在這關(guān)頭給你哥哥添堵。”他半蹲下,望著祁祜:“止安,你到底怎么想的?如今能跟皇上說實(shí)話么?”
“自然是不能的,父王生性冷漠,疑心重。此事同他說了,他定半信半疑,還覺得我在騙他的炎翎軍......把玄劍囫圇帶回來之后,只會讓父王橫生疑心?!逼铎锉镏跉?。
璟讕道:“這樣把?!彼茩M定了決心,“殿下就下太子印吧,我能擔(dān)著,就當(dāng)我未經(jīng)允許擅作主張做的。”
“璟讕......”眾人頗為愴怳。
拱手行禮,璟讕道:“我是個質(zhì)子,皇上看在耀國的面子上,大不了把我關(guān)起來,不會殺了我的?!彼缃癫胖?,玩火自焚,已然脫靶失控了。
祁盞暗自擰著衣角。
“不?!逼铎锓鏊饋怼!拔蚁掠。纯痰粞佐彳姵霰г??!?p> “止安......”祁蒼低聲喚。
“沒辦法。比起天下,失去你們?nèi)魏我粋€,都是在我心上剜肉。我不在乎天下如何置論,就如若瓷的話,我不在乎,便不會有人傷害到我。”祁祜說罷,祁盞上來與之十指相扣。
瞬間定心。
祁盞道:“哥哥,生死進(jìn)退,此生我不負(fù)你?!?p> “我信?!?p> 祁元道:“哥哥我也是——————”
“你保護(hù)好自己就好?!逼铎锶崛峥此谎?。
即刻研墨下奏。
宗南初道:“你且放心,之后若皇上有心怪罪,我為你脫帽求情。”
眾人紛紛道:“我們定也如此。”
祁祜舉印蓋下?!澳銈冾櫤米约?,別為我舍身犯險?!彼p手奉上卷軸,“瑯燁,辛苦你一遭?!?p> “你放心。不把玄劍活著帶回來,我不得好死?!?p> “呸?!逼铎锏伤谎?。
左丘瑯燁一刻不敢耽擱,行禮之后,倩浰而去。
“阿彌陀佛——————”
祁祜朝西求佛。
“皇上——————左丘大人調(diào)兵出征了。太子殿下如今正脫衣在御書房請罪——————”
軍機(jī)閣人來報。
祁禎樾本在栩?qū)帉m小憩,聽聞之后馬不停蹄進(jìn)了御書房。
“朕自從廢章王事后,便把炎翎軍留在了離京近的地方以防意外。不成想......止安他......”祁禎樾坐步輦上不解。
禾公公道:“皇上,太子殿下的心性像皇后娘娘。凡是還是問清了,咱家信殿下不會說謊的。”
“呵?!逼畹濋衅ばθ獠恍??!澳阏f得對?!?p> 待見祁祜后,祁禎樾并不叫他平身:“你這是為何?”
“兒臣自是挑釁了父王。也無需等他人指出,兒臣甘愿受罰。”祁祜素衣不帶冠。褪去華服,他可真像二十多年前的七王爺。
祁禎樾道:“朕怎么不懂?”
“父王懂兒臣救摯友心切就成。今日就算父王廢了兒臣,兒臣也絕無怨言?!逼铎镞凳住?p> 祁禎樾緩緩道:“方愛卿到底出了何事?”
祁祜抬頭,與之對視。
他心中不免得有了幾分撼動。
這是他的父王。無論如何,打斷骨頭都連著筋的親爹,他對自己的猜忌、設(shè)防比起旁人,可能少了幾分?他可否指望自己的父王?
“太子,你說說看。”
“皇上——————————”
一聲高喝。
風(fēng)離胥帶姜雋李厚等人前來,皆素衣脫冕,跪地叩首。
“你們這是如何?”祁禎樾問。祁祜清眸略過一絲慌。
風(fēng)離胥高聲道:“臣等聽聞太子殿下擅下令,啟太子印調(diào)兵前線,便來求皇上,千萬不可輕饒?zhí)拥钕拢f顧及天子顏面——————此乃是不敬天子,以下犯上,大逆大不敬太子皆占,臣等不能看皇上再如當(dāng)年縱樂成皇后之錯,令天下之人寒心——————”
他字字鏗鏘。
刺穿了祁祜的心。
祁禎樾大手一揮,“如此像什么樣子,都下去——————太子,你如今也是本事了,給朕在東宮待著,聽從發(fā)落?!?p> “......”祁祜惘焉不假。
風(fēng)離胥暗笑。
“父王,我......”祁祜看祁禎樾轉(zhuǎn)身,他本想開口,可聲極小,祁禎樾始終沒聽見。
待祁禎樾走后,盞、公從暗處出來。
“哥哥,快回去......”祁盞扶起祁祜。祁祜失了力般倒在公孫不冥身上。
“曜靈......”風(fēng)離胥口中無聲喚了她一聲。
祁盞始終不曾看他一眼。
這是他常在夢中的情境。
入夜。
方玄劍帶隊(duì)雖有死傷,卻也能有反擊之能。
他下令匍匐藏匿之后,收集了不少火油。
天已全暗。
山崖上的人按捺不住,派人來看。
“放箭————————”
他們在谷底放箭,一只只竟是帶火的箭。
頓時山崖上燒成一片。
火里正全拼山谷之時,方玄劍早已派人偷偷上了山崖,打得對方出其不意。
而后殺聲震天,決一死戰(zhàn)。狼煙四起,崖山震,血染折戟斷劍。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yán)殺盡兮棄越野。
方玄劍手執(zhí)長槍,遇神殺神,絲毫不拖泥帶水。
眼看敵方節(jié)節(jié)敗退,回首天際魚白。
“將軍,他們都逃了——————”
“好!”方玄劍可算松了口氣?!跋认律焦扰c大家匯合。”天亮了,量他們也不敢再犯,無處遁形。
靜下之后,他才覺身心俱疲,原身也負(fù)了傷。
“方將軍,咱們沒什么人了?!毙⒌?。
“無礙的,他們也沒什么人了吧?!狈叫Φ溃拔彝硇?jiān)姷?。?p> 也不知宮中如何,風(fēng)離胥有無認(rèn)罪。
無論他認(rèn)不認(rèn)罪,方玄劍給過他機(jī)會。
「嗖——————」
“方將軍——————”
暗處猛出飛箭,方玄劍左肩中箭。
“啊——————別松懈——————”他掰斷箭,執(zhí)長槍,沖過去殺敵。
此時敵竟從四面八方而來,比昨夜更多。
方玄劍咬牙,提槍殺敵。
張河躲在暗處冷笑一聲。
一旁梁地叛軍頭頭道:“多謝張義士的慷慨受教,此次要能把這幫人趕出梁地,改日我定去義士家中登門拜訪?!?p> “不用。我乃江湖游人,不平事見多了。定是要管的。你且上去殺,我斷后?!睆埡泳涂捶叫?,等他體力不支。
那首領(lǐng)拱手:“有勞義士!”
待人上前殺,張河瞅準(zhǔn)時機(jī),方玄劍四面受敵,他三箭齊發(fā)——————
“額——————”方玄劍打掉兩箭,身中一箭在左肋。
張河剛要射箭,方玄劍躲過一旁的刀朝他處扔去,張河嚇得竄逃。
方玄劍分心又身負(fù)重傷,背腹受了幾刀。
張河暗笑,又三箭下去,方玄劍無力對抗,只打掉了一支箭。
剩下兩只射進(jìn)腹部。
說疼,也不疼的。
眼看方玄劍負(fù)重傷倒下馬。
“方將軍————————”
“方將軍——————”
“軍醫(yī)——————”
梁地激戰(zhàn)正欲占上風(fēng)。
此時殺聲不遠(yuǎn)處而來,震天撼地。
那梁地首領(lǐng)暗道不好,張河哪里知道還有援軍,他連忙逃命,也不顧不得那梁地人的死活了。
左丘瑯燁帶平隱,炎翎軍殺來,幾下打退落梁地叛人,他們連忙為活命扔械投降。
“玄劍——————”左丘瑯燁撕心裂肺。
“不要不要——————玄劍——————”他下馬險些摔倒,撲倒緊緊抱住倒入血泊的方玄劍。
方玄劍此時目光渙散,微微聽到了左丘瑯燁的喚。
“玄劍,玄劍,你再忍忍,你再忍一忍,我?guī)慊厝?,你至少支撐到見上思?。。 弊笄瓞槦顪I止不住。
方玄劍無力伸手握住他的手。見到左丘瑯燁,他淚溢眼眶。心疼大過膚痛。
他盡力啟唇:“別把......我留在這里......帶我回......大瑞......”若留身于黃土,愿歸故土。
淚落,只覺身周泛涼。他此生沒有怕的,至此也是。
“好——————好,你別睡,你堅(jiān)持下去......”左丘瑯燁大哭。
“告訴止安......定要......小心......”
最后一句,他再也說不出了。
愛恨戎馬,皆以枉然。
任憑左丘瑯燁把耳朵貼在他的唇邊,也聽不到了。
“玄劍?”左丘瑯燁大口喘息,“你,你別嚇唬我,我沒有你什么也做不成啊......”
方玄劍眼中無光。
他在左丘瑯燁懷中,無動于衷。
左丘瑯燁大痛。
他仰天忍下哭意。
“平隱將軍……”放下方玄劍,左丘瑯燁起身撿起方玄劍的長槍。
寒光指著剛投降的戰(zhàn)俘。
斷壁殘?jiān)?,枯骨重疊,他目眥盡裂,“讓他們給我咬牙,拼死負(fù)隅頑抗。去他娘的投降……老!子!不!認(rèn)!”左丘瑯燁暴怒大喝。
將士莫名燃起斗欲,平隱高聲道:“殺—————”
頓時刀光劍影橫飛,左丘瑯燁徹底紅了眼——————
至此夜,天暗無星。
帶方玄劍回朝,天又降了暴雨。
滿城節(jié)哀。
方家悲痛難以言喻,眾人皆哭斷肝腸。
左丘瑯燁似失了魂魄般坐在方府門口。
忽頭上一把傘。
“……南初,我、我當(dāng)時差一步,就一步。”左丘瑯燁哽咽垂淚,“他在我懷中,咽氣了……”
宗南初淚千行,不語給之撐傘。
“虛牙?!弊谀铣蹩拗鴨酒钤?。“你來啊......”
祁元呆愣,看看他,看看左丘瑯燁。
“你們都逗著我玩吧?好好的人,怎么沒了?嗯?”祁元張口,也不由得落了淚。他身后,知筱給他撐傘。
祁元跌跌撞撞進(jìn)方府。
“不會的……”他幾乎屈足到靈堂。“玄劍哥哥……玄劍哥哥……”他喚。
方玄劍的棺槨未到。
他躺在草席之上,蓋著白布。孤身在靈堂邊上。
“你嚇唬我把?玄劍哥哥,我做錯什么了?求求你了……”祁元落著淚,死死抓著白布。
一旁尚蕓娣早已哭昏,被周允膳摟著等郎中來。方予等老人也不堪打擊,被安排在了廳堂。
粵芙蕖哭著上前,扶起祁元,“虛牙你不要這樣……”
“為什么啊……為什么要帶走他啊……”祁元突然痛哭,欲扯白布。
“郎中來了……”下人進(jìn)來通報。周允膳連忙讓人把尚蕓娣抬走,粵芙蕖怕祁元磕死,跟知筱拉走了他。
頓時無人了。
不知過了多久,祁盞才到。
她呆愣木訥,緩緩跪下。
此時堂前無人。
淅淅瀝瀝,把祁盞淋了個透。
“……他們,怎么不把你抬進(jìn)去?!逼畋K輕聲問。顫抖著伸手,掀開了白布。
方玄劍緊閉雙眼,面容蒼白凹陷。祁盞覺得,這可能不是他。
伸手貼上方玄劍的側(cè)顏,冷得她不知是雨還是他。
“小時候,我喜歡黏著玄劍哥哥,比其他哥哥多一些……瑯燁哥哥愛耍賴,南初哥哥和上思哥哥太聰明,哥哥太忙,璟讕不敢光明正大見我……故而我好喜歡玄劍哥哥……我從未問過,你喜不喜歡我?我也愛耍賴,愛任性,你可是有煩躁的時候?”祁盞輕聲問著。“我從未說一句,多謝。你可還能聽到這句,多謝......”
她并未大哭大鬧。
說罷了,也是獨(dú)自離去。
回將軍府后,祁盞屏退下人,獨(dú)自坐在后院桃花樹下。
她里外已經(jīng)冷透了。
望天霠,她萬緒哽在喉間。
「嘩啦」
不知何時風(fēng)離胥進(jìn)來了。他立在祁盞身前,掀開她額前濕發(fā)。他見祁盞,一言不發(fā)。只蹲下來面對她,祁盞無神凝望著他。
風(fēng)離胥伸手擦她臉上滑落的水。不知是雨還是淚,只要從面頰滑落,他便去拭。
祁盞呆愣看著他。
“……曜靈,你實(shí)在痛,就打我吧?!憋L(fēng)離胥道。他不急不躁,平緩溫和,拉著祁盞的手,打在自己臉上。
后,祁盞昏了過去。
「窸窸窣窣」
祁盞睜眼,渾身滾燙酸痛?!斑怼泵院吹窖矍坝腥伺?。
“璟讕!”她又驚又喜。
璟讕回頭,“醒啦?那我便走了。我在宮中實(shí)在放不下你……趁著這會子都去用晚膳了,便來看你一眼?!?p> “哥哥如何?”祁盞聲嘶啞。左丘瑯燁帶方玄劍回來后,祁祜見人便昏了過去。
璟讕道:“還沒醒。上思說無事的……我放心不下你,去看了玄劍一眼,便來找你了。”
“雨天不好翻墻。你走吧?!逼畋K別開臉。
璟讕坐到她身旁,“我也心痛。若可以,我想替他……去死……七妹妹,你得保重身子……”
無法忍耐,祁盞一把扯過璟讕,埋在他懷中無聲痛哭。
“忍了一天吧?是不是怕旁人擔(dān)心,故而一直不敢哭?。俊杯Z讕柔聲道。祁盞狠捶了他幾拳。
“你走吧……”祁盞哭著道,“一會兒,風(fēng)離胥就回來了……”
“七妹妹,我為何……”璟讕不由得落淚?!拔覟楹涡闹新槟?,卻無法可控地落淚呢……”
祁盞抬頭,淚眼婆娑?!盎蛟S你就是如此麻木的人?!?p> 璟讕愣住。
拭淚后,祁盞對他道:“你從來就是個麻木的人,誰也無法讓你心痛如絞。但……”她扯了璟讕衣袖,“無論你是個什么樣子,我都愛你的。我不會嫌棄你,不會拋棄你……”
“真的……真的?!”璟讕眼中,脆弱得易碎,不堪一擊。凝視祁盞,似祁盞才是他救命的光。
伸手抱住他,祁盞道:“真的。哪怕全天下都嫌惡你,我也愛你。哪怕你不要我,我也要你?!?p> “對不起……”推開祁盞,璟讕匆忙離去。
祁盞過去擦干凈了窗欞上的印子。
雨欲止不止。
朝廷失一員大將,眾人也心痛惋惜。
祁禎樾只說大辦喪儀,其他并無交代。好似死的是不相識的朝臣。
方玄劍守靈最后一日,祁祜才醒。他執(zhí)意要見方玄劍。
蒼、公扶著他,他腿腳不穩(wěn)。
祁盞跪在靈前看到祁祜,不禁抽泣。
“止安……”
“止安你沒事吧……”
“哥哥,哥哥......”
胡言亂語社一陣心驚肉跳。
祁祜失了七魂六魄般無力,“紙筆……”璟讕連忙遞上紙筆。
「噗通」
他跌在了靈前。
“哥哥??!”祁盞嚇得去扶,被祁祜推開。他眼中緩緩崩起了血絲。尚蕓娣方予等方家人,早已泣不成聲。
祁元跪在一旁,扶著祁盞。“姐姐你沒事吧?”祁盞搖頭,她是怕了。她真怕祁祜從此一蹶不振。
祁祜看棺槨,張開干裂唇瓣:“不冥,里面確實(shí)是玄劍?”
“……是。”公孫不冥答畢,拭淚。
祁祜微微低頭,舉筆寫起。
瑭腐腐
邵姐明天出差回來,先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