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溫秋(2)
從他仰頭的角度正好望見隨風而舞的飄飄衣袂以及那張嬌好俊雅的臉頰,身形修長白衣直綴,有讀書人的文氣,就是沒讀書人該有的文弱無能。
他愣怔片刻。
這時一個士兵從樓墻上朝他飛砸過來,手中火把在半空中脫落。
躲避不及砸在一起。
容易落在城墻頂端,她漫不經(jīng)心的收回了踹人的長腿,風度翩翩好生端莊,一揮衣袖,大喝:
“爾等再敢輕舉妄動便是違抗皇命,夷三族的大罪!”
此言一出足以鎮(zhèn)住行動的官兵,尤其是她那一身漂亮利索的功法以及華服,言辭擲地有聲煞有介事,實在不像有假。
馬磊鐵青的臉凝固,伸出手,冷聲冷氣,“給本將拿弓箭來!此人一無圣旨二無金令,定是冒充朝廷命官,我必斬之!”
“爾等聽信奸人舉足不前,再違抗軍令者,殺無赦!本將說到做到!”
這是想在她開口之前射殺了啊。
不知者不怪,是她容易處事不周,便是事情鬧的翻天覆地也不能將他如何。
想清楚這層關系,容易眼瞳中閃過暗芒,一邊警惕暗箭傷人一邊不緊不慢的開口,“你不信我大可稍等片刻!圣旨馬上就到!”
圣旨不是能隨身攜帶的小物件,損壞也是大罪,她自是沒拿。
且以目前狀況,她十分懷疑即使拿出來會不會被安一個假傳圣旨的罪名。
這些人需要的只是弄死她的正當理由吧。
周卓在后邊,他這京兆府尹背后無人所以分量太輕巧,大但柱國合該有震懾威力。
“稍后?”馬磊著重咬著這兩個字,一語不發(fā)地接過弓箭,他拉開剛勁弓弦,手臂上虬結肌肉爆發(fā)出可怕力量。
“稍后是何時?你說你是賑災大使你就能隨意發(fā)號施令?改日誰自稱高官顯貴都能對我安郡駐軍指手畫腳不成?”
他將弓弦拉成滿月,“廢話少說,拿出證據(jù)來!空口無憑,誰知你是不是拖延時間集結歹人興風作浪?在這里,本將軍做主!”
話剛說完,箭矢迫不及待的嗖的一聲飛馳而去,他身邊心腹也同樣高舉弓箭,弓箭前端捆綁了球形的熊熊燃燒的燃料。
一絲微風拂來,容易攥緊的五指緊了又緊。
破風聲迎面而至,廣袖興起波瀾,紋繡的銀色鳶尾花和滾邊繁復紋路閃爍明明暗暗的光,匕首悄無聲息滑至手邊。
她用力握住,瞇了瞇眼睛,運著丹田處微薄的可憐的內(nèi)力對準指她胸口的長箭用力劈下。
箭矢剎那間一刀兩斷,碎末紛飛,鐵質(zhì)的箭頭叮的一聲沒入城墻石壁,火花迸濺!
身份果然是講不通了,容易準備換個方式攻克。
思索稍時她怒氣渾然彌散,笑意盈盈的開口。
“將軍好算盤,只是殺本官滅口就以為能遮掩風聲?閣下想的太簡單了?!?p> 容易將匕首橫在胸前仔細觀摩,臉上似笑非笑。
“溫秋近十萬百姓一夜葬身火海,閣下以為此事能不了了之?以為洪災天險便能遮掩?未免可笑了些?!?p>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馬磊臉色變了變,不稍時恢復了鎮(zhèn)定。
“大人應該仔細想想,溫秋何至于成了十萬無辜百姓的埋骨地,你為旁人背鍋,可有想過自身處地?”
容易語調(diào)慵懶而譏諷,“現(xiàn)在是風平浪靜,然暴風雨正在醞釀中,你以為緊貼船桅就能平安渡江?殊不知那船翻了的時候六親不認。”
這話意有所指。
在官場上混跡多年還讀過書的馬磊明白其中深意。
他拿不住弓箭了,心亂如麻,不光是因為容易指出來其中利害關系,也是因為他一針見血,說出了一直以來他說不出口的顧慮。
瘟疫的確是意料之外不假,但真正造成這種局面的是那幾分告示,告示將無數(shù)災民聚集在溫秋,又因久久不得救治讓瘟疫愈演愈烈,從頭到尾…與他這個從五品的昭武將軍沒什么關系。
只是這年頭官難做,沒有背景的官更難做,舉步維艱,如履薄冰。
幾個念頭在心中閃爍,忽的,馬磊身影僵硬住,大吃一驚的望著他的幾個心腹。
“你們好大的膽子——”
他不敢置信,自己的心腹沒有他的命令居然擅自做主!
容易也是一愣,但凡能聽懂他話中意思,就不該這般不假思索吧?莫非高估了對手的智商?
嗖!嗖!捆綁著燃料的箭矢朝著城池飛馳而去,火焰像是熄滅了般,半紅半黑。
射箭的目的明顯是點燃城內(nèi)的猛火油,所以沒有一支是對準容易的,他們的距離遠而散亂,沒有三頭六臂根本無法阻攬!
心臟驟然冷卻,頭腦卻冷靜的可怕。
掃視一周,容易的視線迅速落在沉重、雕刻朱雀玄虎彩繪的城門上,舉刀,一躍而下!動作行云流水。
咔嚓!咔嚓!
血濺三尺!精巧、鑲嵌著瑩綠色寶石的匕首深深地埋進士兵肩肋,又狠狠拔出,位置巧妙而精確,幾乎每個人的傷處都一般無二。
同樣的…都是失去攻擊力卻不會致死!
然,在容易剛剛瞄準瞳孔皺縮、回不過來神的其他士兵時,頭頂又是嗖嗖嗖的破空聲,力道之大,遠比先前射出的,裹挾到殺氣亦不同尋常。
殺氣逼人,容易不作他想的踮起腳尖運宮后退。
匍一落地,錚錚錚!五六支接二連三的墜地,分散四周。仔細探查便發(fā)現(xiàn)那箭矢深入地面竟有半尺之深!
繼而,嘩啦啦的,燃燒的火球和木頭碎屑紛紛揚揚從空中灑下,分明是先前那些人射出的東西。
空氣徒然安靜,鳥雀站立枝頭嘰嘰喳喳。
容易僵硬無比的站在遠處,內(nèi)心駭然,良久,她抬手用指腹重重劃過臉上痛處,低頭時,淺淺的紅色血絲暈染開了。
好可怕的內(nèi)力!
這是要置他于死地么?
有仇還是有怨?
容易一時心緒繁雜,周身無意識釋放出凜冽可怕的殺氣,仿佛寒秋深潭。
就在這時,周卓騎馬趕到,“容易,你如何?”
他在遠處已經(jīng)瞧見這一幕,想著徊嶺受的傷,“你身子要不要緊?”
“無礙?!比菀讚u搖頭,殺氣無聲無息消散,這樣強大可怖的內(nèi)力,她追上的幾率約等于零,當下壓在心底的深處懶得再去探索。
面前事情最為緊要。
她扭過頭望了眼馬磊以及他背后幾個官階明顯高一些的士兵,薄唇勾了勾,“將軍的人真是好生威風?!?p> 馬磊握弓箭的手顫抖,滿含絕望地轉(zhuǎn)過身看向心腹,也不理容易他們了。
“你們都是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