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斬首
大雨滂沱,沖刷著一座又一座的山峰,泥土越發(fā)泥濘難行。駐守其間的騎士們,卻緊守著自古流傳下來的榮耀和美德,毫無抱怨。
黑甲騎士緩緩睜開雙眼,看著天空不斷打落下來的冰冷雨點。嘴角原本留下的血跡,早已經(jīng)消失無形。黑甲騎士還在回憶著之前的夢境,夢里,父母建在,豐衣足食。
虛幻的假象如潮水倒卷,剎那消失在記憶的旋渦黑洞里。留下的,只有和雨水同樣冰冷的現(xiàn)實。
黑甲騎士翻身而起,帶起泥水翻涌。他的目光看向之前劍客棲身的角落,卻發(fā)現(xiàn)他早已消失無形。
“啊······”黑甲騎士大喊一聲,充滿了悲涼與無力。
突然,黑甲騎士仿佛想到了什么,看向身旁還在昏迷的同伴。他將他翻了個身,仰面躺下,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細微的一睜一閉,仿佛十分艱難。
“抱歉·····對不起·····”
黑甲騎士喊著同伴的名字,將同伴背在身后,卻在泥濘的路上走了兩步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而后黑甲騎士滿臉痛苦,但不過瞬息,又變得堅決。
黑甲騎士將同伴放倒在地,從同伴身上抽出完好的窄劍,站起身來,而后顫抖著用力劈在他的脖間。
鮮血濺起在騎士臉上,同伴發(fā)出一聲悶哼,微閉的眼睛猛然睜開,死死的看著他。
黑甲騎士旋即拿起劍,一次又一次的斬下,卻連斬了好幾次,才終于將同伴的腦袋砍下。
黑甲騎士在大雨中發(fā)出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他抱著腦袋,不斷回憶著小時候父親對自己的教誨。父親是村子里的水神祭祀,日日對水神祈禱,從不間斷。無論是村民的傷痛,還是作物的生長,父親總要事無巨細的對著水神匯報,并祈求她的慈悲。
他曾經(jīng)想要和父親一樣,成為祭司。卻不知是村子里的祭司,而是有自己的神殿,真正的大祭司。但父親說,無論是不是祭司,都要良善對人,心懷慈悲。
黑甲騎士仿佛看見父親那張總是微笑的面孔就在眼前,他看著這樣的自己,緩緩轉(zhuǎn)身離開。
“不!”
黑甲騎士伸出手,用力的想要抓住什么,卻聽見紛亂的馬蹄聲在雨中響起。
“發(fā)生了什么!”
一隊騎兵很快發(fā)現(xiàn)了眼前的慘劇。
“是傭兵,是傭兵用劍氣打傷了我,然后砍了他的腦袋,都是傭兵做的!”
騎兵隊長看著滿地的泥血和尸身,神情變得憤怒里起來。
“傭兵······傭兵!”
無頭尸體參差不齊的腦袋,很快流干了鮮血,被騎士們帶走。
大雨的山頭,灰袍古月青看著腳下的慘劇,骨手伸出,似乎微微抬起。
他本可以制止一切,從最開始的傭兵內(nèi)斗,到最后的慘劇,但他終究什么也沒做。就如同他一早知道掃谷的真相,卻從未阻止任何一次。
陰暗的角落里,灰色勁衣破破爛爛,看起來狼狽不堪。趙渣取出銅幣,再次走入了迷霧里。
鬼泣之聲,再次在耳邊回蕩。綠色的光芒一如上次亮起。長桌再現(xiàn),趙渣卻沒有坐下,只是抿著嘴唇,將三個布包擺在了桌上。
“不······”
魔法師的哭聲也如同說話的聲音一樣,沙啞難聽,如同蝙蝠的尖叫。但趙渣只是面沉如水,佇立在那里。
“一劍封喉,一劍封喉!是傭兵殺了他們,是傭兵殺了他們!”
尖銳的叫聲響起,綠色幽光再一次集中在趙渣蒼白的臉上。
趙渣艱難的點了點頭,他本以為這一路上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傻搅诉@個時候,聽到這些如同夜梟般難以入耳的哭喊聲,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那些準備,其實毫無用處。
人都已經(jīng)死了,他再如何誠懇努力的道歉,都不肯能撫平任何的傷痛。如果魔法師真如傳言中那般冷漠無情,陰森恐怖,也許趙渣還能舒服的多。
“是誰,是哪個傭兵殺了他!”
趙渣張了張嘴,道:“等這里的事情結(jié)束,你們殺了我,來給他們報仇!”
“是誰!”
尖銳的叫聲,一剎那將頭頂?shù)拈L燈震碎。一個巨大的骷髏頭顱浮現(xiàn)在趙渣眼前,骷髏頭顱大張著嘴,沖著趙渣嘶吼。
“是我!”趙渣大聲道。
“不,不是你!傭兵,你以為你能瞞過我!我可是魔法師,我要搜你的魂魄······”
轟然一聲,骷髏頭顱四散化為煙霧,坐在長椅盡頭的魔法師將手里的魔杖放下,神情凝重,道:“安靜!傭兵,請坐!”
趙渣坐下,卻沉默不語。
“看來,就如同魔法師分黑白!傭兵也有陣營!輕率的派人去抓武德血脈,是我們的失誤。不夠信任你,沒有事先和你商量,也是我們的不對!看的出來,你將我們的孩子帶回來,也吃了不少苦!現(xiàn)在,傭兵,我們都流了血,受了教訓(xùn),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坦誠想對了!”為首的魔法師平靜道。
趙渣略有些猶豫,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是我欺騙了你們!我和樊師兄找到你們,并非是公會的意愿,而僅僅只是我和樊師兄兩個人的想法!反倒是武德伯,他在霧都分會發(fā)布了雇傭任務(wù),找到了我和樊師兄在內(nèi)的五個傭兵,一路保護他的東行!”
“所以,車隊里還有另外三個不知情的傭兵,是么?”為首的魔法師平靜說道,“你不用緊張,之前的事情,算是意外!不過你既然不告訴他們實情,想來是知道即便說了他們也不會站在你這一邊。既然如此,傭兵,你做好和他們?yōu)閿车臏蕚淞嗣???p> 趙渣沉默。
“你的力量很強,每一個傭兵的力量都很強!所以讓你們以為自己用力量在做的事情,都是大事!但做大事是要有大覺悟的!如果當(dāng)初和我見面的只有你,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我們的合作的!”魔法師的聲音依舊是那么沙啞且平靜,“武德一族的血脈,是破陣不可或缺的,而我們已經(jīng)暴露,所以一場武力沖突在所難免!我們該怎么相信到時候你會站在我們這邊,而不是臨陣倒戈!”
趙渣還是沉默,他無法證明。事實上,如果魔法師真對師兄師妹們出手,他自己也沒有把握會怎么做。
“你留下吧!”魔法師道,“在文字失傳的那些歲月里,我們黑魔法師有個習(xí)慣,無論做什么都會留下人來見證!既然你沒有做好戰(zhàn)斗的覺悟,就留在這里,做個見證好了!”
魔法咒語,在周圍響起。一陣陣煙霧,朝著趙渣襲來,趙渣沒有躲避,任由魔法將自己包圍。很快,趙渣感覺身后的佩劍一松,他神色微動,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很快又放下了手。
“就這么放過了他!”有魔法師沙啞問道。
“我說了,是我們調(diào)配失當(dāng),之前算是意外!”魔法師首領(lǐng)道,“再說,我們都很清楚,人不是他殺的!而且我們還要感謝他幫我們把孩子們帶了回來,他的身上殘留著很重的血氣。還要一些生血再生的藥草氣息,那應(yīng)該就是平洲的丹藥了!看起來,效果不亞于我們的魔法藥草!”
“他受了很重的傷!”有魔法師開口道,“我聽的出來,他疲憊的心跳聲!”
“而且,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不是討論是否復(fù)仇的事情!”魔法師首領(lǐng)道,“我們必須明白,黑暗魔法失傳的如今,白魔法師們擺下這座大陣,究竟會通過什么樣的方式啟動!”
“大法師,恕我直言!我們?yōu)楹我柚惯@座大陣的運行!我們一開始來到這里的目的,只是為了學(xué)術(shù)研究!如果這座大陣啟動,我們非但沒有任何損害,反而能得到足夠的數(shù)據(jù)!也不用冒著和白魔法師全面開展的風(fēng)險,更不用惹來聯(lián)盟議會的反感!至于傭兵的信任,這有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一個面色蒼白的女魔法師起身發(fā)言,頓時讓所有的魔法師都安靜了下來。
魔法師首領(lǐng)凝視著女魔法師,用沙啞的聲音沉聲道:“木藍法師,你還記得你的祖父因何而死嗎?”
女魔法師蒼白呆滯的面孔,出現(xiàn)了一絲感情波動,道:“當(dāng)然,祖父大人是為了知道人體構(gòu)造的奧秘,去偷盜行刑的尸體,被神騎士襲擊燒死在了凈化臺上!”
魔法師首領(lǐng)道:“木藍法師,如果你只是這樣理解木瀎大法師的想法,未免太狹隘了!木瀎大法師雖然癡迷于研究,但卻不只是為此!他研究人體構(gòu)造,開拓木系治療魔法,是為了治療世人的痛苦與磨難!事實上,所有的魔法都是為了造福生活才存在。這也是我們不惜隱藏黑暗,對抗諸神,被人誤解的原因!魔法是為了人而存在,而現(xiàn)在這座大陣,會傷害人類,所以我們必須阻止它!”
女魔法師聽完,點了點頭,不再發(fā)言。
“好了,讓孩子們的靈魂安息吧!”
三個被浸染尸油的腦袋,被魔法緩緩?fù)衅?,尸油滴下,落在了長桌之上。旋即,幽藍色的火焰,將三個頭顱燃燒起來。
水晶球內(nèi),這一幕被映射出來。
“那么,就拜托三位了!”錦衣青年陳懇的對著面前的三個傭兵行禮,道,“我相信趙先生也只是受到魔法的蒙蔽,才會斬首我們的神騎士!等三位將這些禍害鏟除,我會親自去父親那里求情,請他赦免趙先生的殺人之罪!”
黃沅拱手回禮,道:“七少爺客氣了,這本就是我們職責(zé)所在!不過,能否請七少爺在任務(wù)完成的三方報告上,不要記錄我?guī)煹堋ぁぁぁぁぁな艿侥Х杀蔚氖虑?!?p> 錦衣青年面帶笑容,點了點頭,道:“一定!”
三人轉(zhuǎn)身御劍而去,錦衣青年臉上的笑容保持了很久,才漸漸斂去。
“虛偽!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