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獵李隆基不反對了,但他說:“我都來了,他有何好嫌棄的?”
李伸心里一聲哀嘆,還能說什么呢?
楊玉環(huán)問:“原先鏡子放于何處?”
“就在那間屋子,先父也知道,他當時不缺供給,只說了一聲,是寶物,好好保留。現(xiàn)在賣的賣,送的送,只有一枚小鏡子了?!崩钌煺f著,從他舅媽房里將那枚小鏡子拿出來。
除了這枚小鏡子外,余下的,那怕是一個玻璃杯也看不到了。
鏡子,李隆基已經(jīng)“了解”了,他說:“帶我去看看蔬菜。”
來到菜圃,現(xiàn)在不算冷,中午時揭了棚,李隆基鉆進去看了看,又看著紙:“還是奢侈。”
“大父,第一年是需不菲的成本,然此法能用數(shù)年,折算下來,不能算是奢侈物?!?p> 因為紙膜成本高,去年在蔬菜上未賺多少錢,今年賺的仍不多,明年就可以大幅度盈利了,但李伸也未打算將價格降下來。故李伸未多說,只是講解一番,便說:“大父,孫兒帶你去看山塘?!?p> 他指著前面,一個是他舅家的山塘,一個是趙原村修建的山塘,就近是他舅家的山塘。
迎駕完了,村民也開始干活,許多人在擔水澆灌。
李隆基問:“你舅家有多少部曲?”
“趙家只有四戶部曲,不是部曲,趙原村之所以貧困,地瘠,缺少澆灌的水源,早前就更不想灌溉了,去年舅父將山塘修好,許多村民來擔水,終是一個村子里的人,舅父也不好說,雖然又修了一個山塘,兩塘不在一起,現(xiàn)在仍有一些村民就近來擔水?!?p> “應當互相幫助?!?p> 李伸心想,你站著說話不嫌腰疼,這是有收入來源的,舅舅不在乎。換成其他人家,花了大代價修建了山塘,憑什么讓你們擔水?如果一個個不想出錢出力,只想撈好處,最后什么事也不要做了。
他也不辨,說:“大父,不是擔水,孫兒讓你看的是山塘里面的東西?!?p> 去年冬天借著枯水的時機,趙家聽從李伸建議,請了一些短工,從北邊一條河道運來一些淤泥投入下去,不是取淤積,而是水草根。
今年春天又投放了許多魚苗。
加上時不時喂一些飼料,有的魚已經(jīng)不小了。
魚能吃能賣錢,趙原村的人也打算仿效。
李伸說完問:“大父,輦駕所行,人多,吃飯如何解決?”
楊玉環(huán)說:“高力士已經(jīng)安排下去?!?p> 人家安排了,李伸也不會替他們擔心了:“大父,要么我讓虎頭帶兩部曲下去捕幾條魚上來?”
這是養(yǎng)魚啊,放在唐朝還是很新鮮的,李隆基點點頭。
李伸叫來虎頭,虎頭放下小船,與兩個部曲撒網(wǎng)捕魚。
僅一會兒,就捕上來幾十條魚,魚苗是春天從漁民手中買來的,有點雜,什么魚都有,捕上來的魚有鰱魚、鳙魚、草青、青魚、鯉魚,還有幾條白條和鮈魚。
虎頭揀了揀,小的放下去,大的提了上來。
“長的還行,”高力士看著這些魚說道。
“高公,長的快,是喂了飼料。”
“飼料?”
“虎頭,你將魚提回去,拿一些飼料過來喂魚?!?p> 虎頭將魚提回家,又提著一袋子飼料過來。
幾個人看著飼料,主要是青貯,余下的還有一些豆餅和粟。
“你舅家用粟喂魚?”
“大父,能否用一斗粟換一斤羊肉或豬肉?”
斗是容積單位,一唐斗(約六公升)用來盛粟,約能盛七八唐斤粟。用七八斤粟做飼料,是能喂出來一斤羊肉或豬肉了。一斗粟才五文錢,一斤羊肉是多少錢,就是豬肉賤,一斤豬肉也遠不止五文錢。
這種結(jié)果與李林甫也有關(guān)系。
開元時李隆基于長安洛陽兩邊跑,主要關(guān)中已經(jīng)養(yǎng)不活那么多人。只要關(guān)中稍遇到災害,李隆基只好帶著文武群臣、諸將士、后宮妃嬪跑路到洛陽去。隨后裴耀卿對糟運進行了改革,在河北、洛陽、三門峽和陜州等地建設了大量轉(zhuǎn)運倉,平時將糧食運到轉(zhuǎn)運倉儲存起來,需要時立即送到關(guān)中。
這種困窘的局面才得以改善,然后是韋堅的廣通渠。
長安糧食危機解決,加上楊玉環(huán)溫玉在懷,李隆基漸漸不跑了,有了倦政的傾向。
李林甫這時不但不進諫,反而有意地讓李隆基徹底倦政,進入天寶年間后,他從全國各地調(diào)來大量糧食,運到長安城中各個倉儲,然后對李隆基說,如今國泰民安,倉儲盈滿,主上,國家無憂矣。
皇上,你好休息了。
長安現(xiàn)在不是缺糧,而是糧食太多,加上這幾年豐收,關(guān)中糧價低的嚇人。
別看一斗粟五文錢,都未必有糧商收購。這也是長安周邊地區(qū)的,李伸今年出去轉(zhuǎn)了好大一個圈子,有的地方糧價還是很貴的,比如儀州,一斗粟能賣到十三四文錢,然而朝廷還在繼續(xù)將儀州的糧食往長安調(diào)。
這個理兒……不提兩邊的倒差價,至少需要動用大量人力物力吧。
種糧不劃算,趙家今年索性將大半耕地拿出來……還是種糧,但種糧大半是用來當青貯的。到了秋天交賦稅,沒糧食,好辦啊,直接買糧交賦稅。
趙家?guī)ь^,其他村民看到了好處,進入秋天,全部種了冬小麥冬大麥,同樣是準備用來做青貯的。
高力士問:“河北河東糧價貴?”
“都比關(guān)中貴,然沾到政務,我不言之?!?p> “為什么不能說?”李隆基喝道。
雖然不是大問題,也是一個弊政。
李伸閉著嘴巴,你喝就喝吧,我當作未聽見。
高力士笑了起來:“怪不得你讓你舅家用粟來喂魚?!?p> 就是喂魚,也比賣粟劃算啊。
李伸這才接了一句:“糧貴傷民,糧賤也傷農(nóng)。大父,農(nóng)夫看似自給自足,也要買柴米油鹽,至于婚嫁喪娶,更需要不少的費用。孫兒讓舅家搭配少量粟喂豬羊,喂魚,看似不妥,然在糧賤的情況,是最好的舉措了?!?p> 農(nóng)民也要用錢哪,也要過日子哪?!澳鯇O”話糙理不糙,實際里面包含著大學問。
李隆基嘴張了張,說不出話來。
沾到了李林甫的安排,明面上李伸不敢說的太多,他迅速轉(zhuǎn)移了話題:“大父,你再看?!?p> 山塘邊上還有一個陡門。
現(xiàn)在漸漸進入枯水時季,加上其他村民來擔水,水位低,放不出水了。
但從春天起,塘水漲上來,再利用陡門下面的溝渠,那怕在趙原村,都能實現(xiàn)真正的灌溉。
“裴公重視,確有其理也,”高力士又嘆道,然后瞟了李伸一眼,他心里想,若李伸不是庶人子就好了。別看他口口聲聲說不懂經(jīng)義政務,也不言政務,通過這些種種,是真的有才情。
只是庶人子,不得不避嫌。
不但他,這是在外面,隨行的還有一些屬官。
有不少人也感到惋惜。
李伸若知道他們想法,又不會認同,何止是庶人子,李隆基對所有兒子都不大放心。
“大父,孫兒再帶你去看另一個山塘?!?p> 一行人來到另一個山塘。
也開始蓄水了,擔水澆灌的人更多。
李隆基點了一下頭。
之前的山塘是李伸舅家的,李伸舅家有美味居,有的是錢堆,不能當?shù)湫?。但這個山塘是趙原村的,是能當樣板了。九月跑了過來,小聲問:“二郎,你舅父問你,如何安排?”
住肯定不會在趙原村住了,但吃飯呢?
自己有沒有權(quán)利招待圣上,就是有,這么多人又如何招待?趙良成一家急的團團轉(zhuǎn),只好托九月來問。
李伸說:“你對舅父說,勿用他操心,高公已經(jīng)安排好了?!?p> “好,”九月剛要走,楊玉環(huán)說道:“九月,你也來了?”
“奴婢拜見圣上,真人,高公,這次世子在外面呆得久,奴婢隨世子一道來侍候世子?!?p> 楊玉環(huán)未多想,她只想了在鏡子案中,九月被冤枉了,于是撥下頭上的一根金釵說:“送給你吧?!?p> 九月看著李伸,李伸說道:“愣著干嘛,還不快點謝過真人!”
高力士埋下頭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