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虎摯塔
寒鱗城的地勢,西高東低,寒河自西往東穿城而過。
在城西的那片高崗上,寒河之濱,矗立著一座高塔。
任何人無論在城內(nèi)哪個方向,只要抬頭,都能看到它森然的身影。
塔高兩百余丈,立于塔上,可以俯瞰整座寒鱗城,乃至遠方的寒鱗山脈。人們稱之為“虎摯塔”。
塔樓的欄桿上,窗欞上,處處裝飾著虎與鷹的紋飾。
一只發(fā)怒飛撲的老虎,和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鷹,融合在一個簡筆勾勒的圖案中,仿佛守護著天空與大地之上的蒼生。
一名有著紫色眼影的年輕女子,正立于虎摯塔的最高層,俯瞰著寒鱗城的南門區(qū)域,目光中滿是憂慮之色。
這時,一位面容嚴肅,頗有書生氣的中年男子走到她身后,恭聲道:“靜左使,近日南城出現(xiàn)的蠱毒發(fā)作患者,數(shù)量劇增,靈醫(yī)署已經(jīng)頂不住了?!?p> 女子靜默片刻,語音低沉道:“讓她們再堅持幾天,山海宗百草堂的人就要到了。水質(zhì)污染的源頭可查清楚了?”
男子頓了頓,嘴巴張了張,卻啞口發(fā)不出聲音。
女子側(cè)過臉來,冷冷看了他一眼。
男子結(jié)結(jié)巴巴道:“本來已經(jīng)有了線索,臨近中午時分,線索突然全部消失,無法追蹤了?!?p> 女子氣急,柳眉倒豎,呵斥的嘴巴張了張又緊緊抿住,牙齒咬得咯咯響。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靜!靜!靜!”
她心中無聲念叨,但那雙漂亮的玉手卻無法安靜下來。
啪嗒!
她的手落在鑄鐵欄桿上,狠狠一抓,那鐵欄桿便熔解了一樣,被她抓得扭曲如麻花。
男子強忍住酸軟的雙腿,顫聲道:“靜左使,好在發(fā)現(xiàn)了一個嫌疑目標?!?p> “說?!?p> 男子懷里掏出一個卷軸,打開之后,上面畫著的是寒鱗城南城區(qū)域的地圖。
上面繪制著道路、建筑、水井、河流等事物的詳盡信息。
男子指著地圖上一百多個密密麻麻的紅色圓點:“紅點處,便是此次蠱毒發(fā)作患者的家庭住址。經(jīng)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幾乎覆蓋了桐梓巷所有住家。太守府、將軍府,亦有人中毒,好在數(shù)量不多??梢源_定,這是一次蓄意瞄準寒鱗城高層的襲擊行動?!?p> 靜左使冷哼一聲道:“你說幾乎?那就是有人家能獨善其身?”
男子沉聲道:“有。這就是陳府?!?p> 靜左使眸光微轉(zhuǎn),隨著男子手指的方向,落在地圖上。
在太守府與將軍府中間,有一小塊干凈的區(qū)域,這上面沒有一個紅點。
在陳府四周,前后左右的四面人家中,密密麻麻標注著無數(shù)紅點。
“這很有意思?!膘o左使嘀咕了一聲。
男子受到鼓勵,語調(diào)高亢起來:
“十五日前,陳府剛剛搬入南城桐梓巷。緊接著,南城就發(fā)生了蠱毒散播事件。
“據(jù)調(diào)查,陳府包括仆人共十三人居住,卻無一人中毒。并且巧合的是,家主陳煬,前晚也出現(xiàn)在了醉仙樓現(xiàn)場。經(jīng)醉仙樓伙計供述,殺死風擺柳刺客的,正是陳煬?!?p> “陳家啊,”靜左使若有所思,低語道,“就是已經(jīng)五代人為山海宗百草堂種植草藥的陳家?”
“正是。”
“陳煬什么武道修為?”
“據(jù)屬下目測,應該是九煉鐵卒大成。”
靜左使嘴角微微一笑:“以一鐵卒之身,殺風擺柳六名刺客,還包括一名重瞳境的夜琴。你覺得可能?如果可能,那這樣的狠人,我虎摯營要了!”
男子眼神一滯,頓時無語。
靜左使又道:“紅繩繞蠱毒的散播,至少需要一個月的布置。那意味著,在陳家遷入前那蠱毒早已布置完成。如果真是陳家投的毒,他們又怎會在這時候自投羅網(wǎng),攜家?guī)Э诎崛脒@樣危險的地方?他圖什么?”
男子額頭汗如雨下:“屬下疏忽了?!?p> 靜左使拍了拍他的肩膀:“子厚,你太緊張了。沒事,下次注意些吧?!?p> 男子道:“是我愚昧。”
靜左使雙眸閃動:“風擺柳的那些人,我們虎摯營早就想剿滅了,卻一直因某些勢力掣肘無法動手。陳煬既然是風擺柳的敵人,那不就是我們虎摯營的朋友?在這種一觸即發(fā)的危險時刻,我們要朋友多多的,敵人少少的?!?p> 男子咽了咽口水,低聲道:“是,屬下明白了。這就派人撤去對陳府的監(jiān)視?!?p> 靜左使道:“不,繼續(xù)?!?p> “繼續(xù)監(jiān)視?”
“保護?!?p> 男子不解,嘶聲道:“靜左使,恕屬下愚昧,不能理解您的深意?,F(xiàn)在虎摯營人手已經(jīng)嚴重不足,若再浪費精力在無關(guān)之人身上,恐怕會漏掉真正的大魚啊?!?p> 靜左使嘿了一聲,回過身來。
一雙澄澈的無波秋瞳,盯在男子的臉上。
劉子厚被她看得心里發(fā)毛,低頭道:“靜左使請賜教。”
虎摯營左使,名叫任靜,今年剛滿二十,冰雪聰明,行事犀利。
劉子厚年齡明明比仁靜大十幾歲,卻每次見到她,比見到自己娘親還怕。
見劉子厚惶恐,任靜回身憑欄遠眺,笑道:“子厚,你看現(xiàn)在的寒鱗城如何?”
劉子厚道:“我看到炊煙裊裊,看到寧靜祥和,看到物阜民豐,看到安居樂業(yè)?!?p> 任靜點點頭,溫言道:“子厚,你是個實誠人,所以你眼中看到的便是實誠和良善。
“我看到的寒鱗城,卻是一個滿是裂痕的冰層,所有的人都在這冰層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行走。
“關(guān)鍵處,那些大人物們只要走錯一步,這脆弱的冰層便崩塌了。你眼前所見一切的富足祥和,都將不復存在。”
劉子厚神色復雜看了任靜一眼,敬服道:“左使,我們能做些什么?”
任靜搖了搖頭:“最好什么都不做,靜靜看著那些人走出下一步?!?p> “可我們?yōu)楹我^續(xù)監(jiān)視陳煬?”
“你地圖上不是標注得很清楚嗎?陳家就像臺風的風眼一樣,什么也沒有發(fā)生。要觀察臺風的走向,還有什么比觀察風眼更合適的?很多時候,一些看上去很小的小人物,卻往往牽動著巨大的能量。我們可不要大意了?!?p> 任靜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劉子厚長吁了一口氣,背上衣衫已被汗水濕透。
他擔憂地看了一眼腳下的寒鱗城,這是他從小長大生活的地方。
他不敢想象這一切真有被毀滅的一天。
“我們需要向山海宗請求更多援助嗎?”他問自己。
旋即,他又搖搖頭:“指望不起。整個蒼雪,不是只有寒鱗城需要幫助。
“國境內(nèi),皇室震蕩,邊患四起。
“宗派上,玄天宗、血衣宗,也對山海宗虎視眈眈。
“蒼天啊,求你護佑寒鱗城一切平安!”
劉子厚臉色發(fā)白,噗通跪在地上。他的頭擱在樓板上,久久沒有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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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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