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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令多情不展眉

誰令多情不展眉

姝言.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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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1-29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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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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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令多情不展眉 姝言. 895 2021-01-29 12:10:16

  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

  公元875年,耀眼的大唐王朝在風(fēng)雨飄搖中步入晚年。物換星移幾度,回首不復(fù)當(dāng)年。偏是才子佳人,風(fēng)月無端,迭代依舊綿延,誰令多情,不展眉彎。

  唐會昌四年,鄠縣,一位姓魚的秀才,正備試科考,喜得一女,名喚“幼薇”。幼薇聰穎好學(xué),喜屬文,尤工韻調(diào),深得魚父歡心。父親愿女兒像自己一樣成才,唐宣宗三年,送她于下邽就學(xué),自此開始創(chuàng)作詩文,一家三口,安貧樂道,日子過得也算舒心。

  天有不測風(fēng)云,魚秀才滿腹才思,卻因?qū)以嚥恢行闹幸钟?,患上惡疾,不久便撒手人寰。丈夫離世,母女二人失了依靠,無奈母親攜幼女到長安尋找營生。千辛萬苦,總算在一家青樓落了腳,魚母靠替人浣洗維持生計。盡管日子清苦,魚母也省吃儉用供愛女讀書。幼薇天性聰慧,才思敏捷,果然不負所望,七歲便可指物作詩,方八歲,“長安詩女”便在長安聲名遠播。

  當(dāng)世青樓,是文人雅士流連之地,唯有才貌雙全可贏得墨客青眼,老鴇有意把幼薇送進青樓好生調(diào)教,魚母不肯,一日,老鴇見幼薇獨自在庭中。強命手下將她綁走,幼薇年幼,無力反抗,情急之下只能拼命呼喊。圍觀者大笑,卻無人出手相助。這時,一人影突然站出來,怒斥道:“住手!”年少的幼薇便在這樣的情景下結(jié)實了溫庭筠,那個她愛而不得的人。

  溫庭筠如今是而立之年,身形魁梧,然形貌卻奇丑,可是,在魚幼薇看來,這個人,就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老鴇見來人是才名頗高的溫庭筠,得罪不起,連連賠罪退下了。幼薇得知眼前的是仰慕許久的大詩人溫庭筠,激動不已。眼看他要離去,她知,若此地一別,則期年不遇。幼薇連忙跪下叩謝救命之恩,懇請收他為女弟子,這叫溫庭筠著實犯了難,他平日放浪形骸,未曾收過弟子,何況是個小女子。

  幼薇渴求的眼神望著他,他的心揪著,溫庭筠四下環(huán)顧,見庭中柳樹風(fēng)中搖曳,計上心來。開口道:“以柳為題,現(xiàn)吟詩一首,作的好,那便收你為徒?!逼讨?,她開口道:

  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樓。

  影鋪秋水面,花落釣人頭。

  根老藏魚窟,枝低系客舟。

  蕭蕭風(fēng)雨夜,驚夢復(fù)添愁。

  ——《賦得江邊柳(一作臨江樹)》

  此言一出,讓溫庭筠一番歡喜又一番心酸,詩中無一字言愁,卻是愁緒分明,他驚于她難得的詩才,又感傷于她坎坷的身世。柔腸百轉(zhuǎn),他不僅收她為女弟子,更為母女二人安排了住處。并且,有了溫庭筠的引薦,魚幼薇的才名更甚從前。時日不久,魚幼薇“長安詩女”的名號便傳了開來。朝夕相對之下,自有情愫暗生,幼薇的內(nèi)心渴盼著能與師父一直如此。

  驚風(fēng)飄白日,光景西馳流。一年的光景咻然而去,未料想,才名頗高的溫庭筠竟與父親是一般結(jié)果,屢試不中。如此,溫庭筠便也無心科舉了,他離開長安后,幼薇陷入了無盡的相思之苦。綠門銀燕,冷雨疏蕭。心思無痕,何從何了?按耐不住思念的她,寫下一首著名情詩《遙寄飛卿》,遙寄相思。

  面對魚幼薇的示好,溫庭筠沉默了,早在授學(xué)之時,就察覺幼薇對他的愛慕之情。介于彼此師徒關(guān)系,加之因自身相貌丑陋而自卑,雖然他也欣賞憐愛這個女孩,只是,他覺得,她應(yīng)有更好的歸宿。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對幼薇而言,她在乎的純粹只是他,僅此而已,生不同時,就是她最大的遺憾。

  幼薇苦等數(shù)月,不見來信。又休書一封表明心意,另附新詩一首,《冬夜寄溫飛卿》。信中,她將相思之苦傾吐的淋漓盡致,見信的溫庭筠糾結(jié)萬分,再次陷入痛苦當(dāng)中。幼薇青春正好,自已是不惑之年,怎可誤她青春?于是,他仍故作不知情,婉拒了她的心意。她的心,日漸冷卻,逐漸裝滿了哀怨。

  咸通十二年春,才子李億,狀元及第。同是這一年,溫庭筠再回到了長安。再見他,幼薇還是有些欣喜。狀元郎聽聞大詩人溫庭筠也在長安,不日便登門拜訪。而身旁的女弟子,姿容艷麗,嫵媚動人,他一見鐘情。私下里,打聽了幼薇的身世,李億心生憐愛,便表明要求娶幼薇。溫庭筠知李億已有妻室,嫁與他,幼薇只能做妾,琢磨再三,欲婉拒。幼薇未等他表態(tài)便一口答應(yīng)。于她而言,既不能嫁給所愛,他人誰都沒有分別了。

  幼薇嫁與李億之后,待她千依百順,她也作出很愛李億的樣子,不會有人知道,深藏她心底的人是誰。好景不長,李億正妻裴氏來到了長安,裴氏乃名門世家之女,官場勢力龐大,得知丈夫納妾,自覺受辱,強行逼李億休了幼薇。

  萬般無奈,李億將幼薇送至咸宜觀修行,告知她只是暫避風(fēng)頭,又為她留下一個名叫“綠翹”的隨身婢女,并許諾終有一日會接她回去。

  她棄了俗名,觀中師父為她更名“魚玄機”。玄機在此等候李億三年,然而卻音訊皆無。她心如死灰,深知,功名利祿情難抵,風(fēng)月涼薄枉作賠。老觀主去了,魚玄機接替了觀主之位,她也收了些弟子,但是,這位新觀主并未了斷俗緣,心中還依舊藏著愛。

  一日外出,撞見鄰女與丈夫爭吵,觸景生情,她嘆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并寫下怨情詩《贈鄰女》。命運弄人,此詩剛寫不久,便得到李億的消息,他正欲攜妻裴氏至揚州赴任,毫無接她的意思。此時魚玄機也只淡然處之,承諾最是無用,到頭白白一句空話…她不哭不鬧,只因未至深情處。然而,接下來的事,給了她致命一擊,年近半百的風(fēng)流詩人溫庭筠要娶妻了。

  聞訊,魚玄機在房內(nèi)痛哭幾日。等她再出來時,她已不是她。一改過去清高自傲,開始放縱情懷,以求知己。《北夢瑣言》說她“自是縱懷,娼婦也?!彼谟^前貼出告示:‘魚玄機詩文候教’。滿長安的文人奔走相告,魚玄機才艷出眾,無論王孫貴胄還是平民布衣,紛至沓來,只為一睹姿容,凡有才者,皆是她的入幕之賓,除了一個叫溫璋的男人。許是溫庭筠的緣故,只要是姓溫的男子,她一概謝絕不見,溫璋兩次三番前來,皆徒勞而返。紙醉金迷,縱情聲色,她肆意的的麻痹著自己,依舊是,意難平。

  一次夜宴,魚玄機留意到一個名叫陳韙的樂師,相貌與溫庭筠竟如此相像,她不禁主動向他示好。面對絕色美人,陳韙自然不會拒絕,之后,兩人如膠似漆的糾纏了好些日子。

  侍婢綠翹,年滿十八,楚楚動人,也頗善弄風(fēng)情,那日魚玄機赴詩會之約,囑綠翹留守,若人來訪,待她回時告知。酒宴歌席,聲色迷離,直到暮色深沉?xí)r,魚玄機才回到咸宜觀。綠翹出來相迎說:“今日陳樂師來訪,見你不在便走了?!濒~玄機敏銳的知覺察覺到綠翹飄忽不定的神色,發(fā)髻分明還是重理過的,胸口處的指甲劃痕……頓時魚玄機妒火中燒,將綠翹帶進臥房,進行一番嚴刑逼供,問她做何不軌之事,一向乖巧的婢女突然肆意出言諷刺,數(shù)落她素日行徑。暴怒之下,下手更不知輕重,綠翹已氣斷身亡。見狀,她異常平靜,定下神來,趁夜深人靜,將綠翹埋在后院的紫藤花下。逢人問起,只說春雨后逃走了,此事也不了了之了。

  夏至之時,二位新客來訪。酒足之余,到后院方便,見紫藤花下一抔新土,空無一物,卻蠅蟲聚之不去。見狀,客人挖開浮土,只見一女尸,竟還肌膚未腐,于是驚慌逃走上報了官府。魚玄機難逃嫌隙,被京兆尹提來審問,那恰是被她屢拒的溫璋。按大唐律例,仆人殺主為死罪,主人殺仆人,刑滿一年釋放。然,溫璋此人狠厲非常,先前受辱,就懷恨在心,魚玄機雖罪不至死,還是被判了斬立決。

  獄中,魚玄機回顧自己短促而寂寥的一生,才名、艷名皆是幻影,世上知心者幾人?緣情蹉跎,過眼煙云;風(fēng)雅情長,平添蕭索。魚玄機留下了絕筆:

  焚香登玉壇,端簡禮金闕。

  明月照幽隙,清風(fēng)開短襟。

  誰想,如此清麗端然之句,卻是一個放浪不羈的女子的臨行之言。世上縱有百媚千紅,唯有一人情之所鐘。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魚玄機因溫庭筠揚名天下,卻由他的族兄溫璋送上斷頭臺。行刑之時,溫庭筠就在場下,從千里迢迢之外趕赴刑場,可惜為時晚矣,只趕上魚玄機人頭落地的那一刻,執(zhí)行官問她有何遺言,她只朝天高喊一聲:“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至此,大唐又一才女,香消玉殞。此情此景,溫庭筠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

  鐘情一人,即便愛而不得,他也是她一生唯一的等候。

  料理完魚玄機的后事,溫庭筠心中似是挖空了一處,他已無意為官,去往江東,淮南,終日沉醉青樓,與歌女廝混。人人皆知他的詞寫的甚好,得名“溫八叉”,他的詞中,總是無意間表露對女子寂寞,不得賞識的憐惜。只是,他不太珍惜自己的名聲,總是諷刺當(dāng)世王孫公子,于是他的“濫名”也開始被傳來傳去。沒多久,溫庭筠也溘然離世。

  愛別離,怨憎會,滿眼空花,全無是類。便知心動則痛,無欲則剛。可天下人何限,慊慊只為汝。

  世事無情,有情人難言寂寞罷了。

  

姝言.

天下人何限,慊慊只為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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