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阿笙想,他們母子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處呢?
阿笙又從家里跑出來了,她一個人在光禿禿的稻田里搖搖晃晃的來回走了一夜。
想到路北,又想到自己的家庭情況,阿笙就覺得莫名的煩躁,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家庭原因,她和路北應該也是有可能的吧?
可到底還是她奢望了!
暖陽打在阿笙身上時,她才失落的回家。路上她走得極為緩慢,只要能拖延一秒是一秒。
她挺懦弱的,害怕她不在的這個晚上家里發(fā)生什么天翻地覆的變化。
還真的是擔心什么來什么。
家里亂七八糟的,一間破瓦房,火房的爐子更是清冷。
奶奶正坐在外面無聲的哭泣,阿笙看見奶奶這樣,心里跟扎了一根刺一樣難受。
她悠悠地走到奶奶身邊,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他又離開了?”
奶奶站起來,用粗糙的手抹眼淚,無奈的嘆息:“養(yǎng)了一條白眼狼?!?p> 阿笙看見了奶奶又長又硬的手指甲里全是黑黑的污垢,身上穿的也是粗糙得不成樣子的布料做的衣服。
她低頭扣著自己手指甲,淚水模糊了臉頰,她佯裝沒事的樣子說:“他不要你的話不是還有我嗎?我不會拋棄你的,但是你也不許拋棄我?!?p> 奶奶淚中含笑的望著阿笙,用手替阿笙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fā),聲音顫顫巍巍的,“我知道我的阿笙最好了?!?p> 阿笙乖乖的讓奶奶摸自己的頭,乖巧的應奶奶:“嗯?!比缓笏苡昧Φ某冻鲆粋€很苦的笑。
她想,孝順有什么用呢?還不是什么都改變不了?
人家每年都渴望春節(jié)一家團圓,只有她希望自己和奶奶團圓就夠了。要是認真想起來,他也沒有什么不好的??墒敲看嗡龀鰜淼氖虑槎甲屗薜靡а狼旋X,想要對他說盡這世間所有詛咒的話語。
最后她還是不忍心。
誰讓他是她爸呢?有著血親呢。
他好時也是真好,無情時也是真無情。
阿笙一個人站在漫漫長夜里,她望著別人家都是燈火長明,歡聲笑語的,她想今年可能也不能安心吃一個真正的團圓飯了吧?
小時候可能是因為性格乖巧的原因,村里的老人都喜歡她,也總是喜歡拿一些吃的給她。
她也總是捧著一大把的糖果跑到奶奶面前去討她的歡心。
可是現(xiàn)在她長大了,沒人會總是給她吃的。
阿笙摸了摸口袋里皺巴巴的一百元錢,這是他剛從外地回來時給她的零花錢,一直沒舍得用。
她苦苦的笑,他總是這樣,把你打哭了又給你一顆糖。
她望著遠處佝僂著身影的奶奶,心里微微嘆息,轉(zhuǎn)身就往鎮(zhèn)上的方向跑。
當她把一大把的糖果伸到奶奶面前時,她看見好久沒笑的奶奶咧開了嘴,像以往那樣。
阿笙剝好了一顆,放進奶奶的嘴里,甜甜的問:“好吃嗎?”
奶奶顫悠悠的點頭:“好吃。”奶奶白花花的銀絲在陽光下更加的刺眼。
阿笙想,他們母子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處呢?
可能是脾氣太像吧,誰也容不下誰。
路北站在路口,望著滿臉憂愁的阿笙,內(nèi)心不免掀起了絲絲漣漪。
2.同類人是應該互相擁抱取暖的
除夕夜,別人家都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就阿笙家里清冷得寒風四竄。電視里春晚主持人的聲音扎破了阿笙的耳朵。
阿笙一個人坐在電視機前,到零點的時候,別人家的煙花美得刺瞎了她的眼睛。
她站在樓頂,雙手捂住耳朵,緊閉雙眼,不去聽不去看。可即使她捂住了耳朵,閉上了眼睛,還是沒能繃住心里的防線。
她蹲在開得燦爛的煙花下,一個人小聲的抽泣,孤零零一個人,像一艘被人拋棄在他鄉(xiāng)異海的破舊小船。
年初一時,初中同學聚會,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叫她。
阿笙是說,如果不是她恰巧經(jīng)過那個遼闊的草坪,看見初中同學都在烤燒烤,她數(shù)了數(shù)就她一人不在。
她壓根不知道,她們都約定好了每年初一都聚一次會。
好巧,每次她都不在。
大家看見阿笙時,尷尬了一秒,然后就把推責任這樣的事情演繹得活靈活現(xiàn)。
阿笙咬著嘴唇,強忍著淚水,看著眼前這些互相演戲的同學,微微扯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沒事,你們玩吧!我先走了?!?p> 別人都有同桌,閨密,發(fā)小。就她什么都沒有,現(xiàn)在就連僅存的一點親情都岌岌可危。
說完她就轉(zhuǎn)身踏出腳步輕輕離去。
她的不計較讓大家松了一口氣,可是看她獨自一人離去的背影時,心里頹然一陣失落。
他們想,阿笙怪可憐的。
阿笙一個人走遍了整個小鎮(zhèn),每個角落她都待了一分鐘。她特別享受一個人待在角落的感覺。沒有別人怪異的眼神,沒有別人可憐的眼神。
阿笙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突然覺得小時候那些老人家喜歡她,給她糖果不是因為真愛她,而是也覺得她可憐。
阿笙摸自己的右耳,奇形怪狀的,兩只手環(huán)抱著自己,突然好想哭。
回去的路上,阿笙遇見了路北。路北不僅人好看,聲音好聽,就連名字都是會讓人入魔的。
班上的女生都暗戀過他,阿笙也不例外。
阿笙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見路北,且她還這般狼狽,她低埋著頭,想要裝做沒有看見路北。
可終究還是被路北一把抓住了手。
阿笙小心翼翼的瞥頭看自己手腕上纖長的手,心跳到了嗓子眼,緊張得說不出一句話。
“我剛去你家找你了?!甭繁备挥写判缘穆曇艄ふ膹乃每吹淖齑嚼锾鰜?。
阿笙緊張的抬頭看路邊那張好看的臉,支支吾吾的問:“你……你去我家干什么?”聲音比蚊子的還要小。
路北挑眉:“去看你?!?p> 阿笙面紅耳赤的掙脫了路北的手,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就呆呆的站著,想走,可是雙腳就跟生了根一樣抬不起來。
路北站在她面前,一大片陰影向她倒來。她閉上眼睛不敢去看,眉頭全皺在了一起,心跳得厲害。
路北兩只眼睛都好奇的打量著阿笙這個奇怪的表情,最后把眼睛停在阿笙的右耳上:“耳朵挺可愛的。”
阿笙還是不敢睜眼,她還能聽見路北的呼吸聲在她耳邊徘徊。
路北笑笑,站直:“不逗你了?!?p> 阿笙才試探著睜開眼睛,路北已經(jīng)退出了兩步。她松了一口氣,心里也還有一點點莫名的失落。
“同類人是應該互相擁抱取暖的?!甭繁眮G下一句莫名的話就丟下心跳加速的阿笙一個人待在原地,始終邁不開腳步。
阿笙看著路北越走越遠,慢慢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才伸手摸摸自己的耳朵離開。
3.我沒有可憐你,我是可憐我自己
阿笙回家看見了許多糖果,還有一件新衣。
她望著家里清冷的樣子就知道這是路北送的。
她把糖果全拿到了奶奶房間,說讓她什么時候想吃就吃。
阿笙一邊整理東西,一邊淡淡的開口:“如果他回來了,你就別搭理他,道歉也不要理他?!?p> 她想,她這輩子都不想原諒他了。
她摸著路北送的衣服,實在是想不通路北是如何注意到她的,還有他的那句話會讓她覺得他和她也一樣。
可是明明他身邊那么多朋友。
不可能會孤單的,也更加不可能會自己一個人在晚上偷偷哭泣吧?
摸到口袋里有幾百元錢的時候,阿笙一下子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她家是窮,但是她無法接受路北同情,想到路北覺得她可憐,她就羞憤不堪。
想著阿笙就連夜跑了十幾公里的路到城里,她才突然想起,她不知道路北住在哪里。
然后她就在公交站牌下待到天亮。
城市那么大呢,她該去哪找?
阿笙吸吸鼻子,死死的把錢攥在手里。四處張望了一下就只身走入人群中。
路北叫她時,她正蹲在馬路邊啃饅頭,她固執(zhí)的要找到路北,把錢還給他。
阿笙回過頭就把啃過的饅頭往路北身上砸:“你看不起我,還是也是可憐我?”
然后把口袋里的錢全部掏出來,砸在路北的身上,隨即她紅著眼眶盯著路北,眼神有些許哀怨。
路北把錢一張一張撿起來:“去我家坐坐吧!”說著就一把握著阿笙的手,扯著她往前走。
路北很是生氣,一路上他都沒有說一句話,阿笙被路北這樣子給嚇到了,而且她的手被握得有點疼,但是她不敢說話。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路北的家。
阿笙算是看出來了,路北不住在小區(qū)里,他住在有錢人住的別墅里。
后來她也發(fā)現(xiàn),路北家里和她家一樣清冷。
路北把窗簾拉開,陽光照射在路北孤獨的臉上:“我沒有可憐你,我是可憐我自己。”路北走到陽臺上,把陽臺上的窗簾也拉開,“我有三年沒有拉開窗簾了?!?p> 阿笙愣在哪里,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安慰,她苦笑著,才發(fā)現(xiàn)她一點也不會安慰人。
阿笙才知道,路北沒有媽媽,爸爸后來又娶了一個,他不喜歡,就一直僵著。三年中,他爸爸只負責往他卡里打錢,從來沒有想過來看一眼他這個兒子。
他呢,又倔強著不肯低頭。
每天晚上,他都習慣開著燈睡覺,如果睡不著他就自己和自己對話。實在不行的話,他就睜著眼一夜不睡。
阿笙看著路北這樣子,心生揪疼,她如何都沒有想到,她眼里高高在上的路北,原來每個晚上也這么難熬?。?p> 路北笑著伸手揉阿笙的頭:“我們是朋友吧?”
阿笙揚起頭,笑得特別甜。
阿笙主動著手給路北做了一餐飯,她和路北兩個人游走在超市里,挑著做飯的食材。
阿笙做了滿滿一桌菜,路北和她兩個人吃得肚子都撐起來了。
瞧著桌上被她和路北吃剩下的飯菜,阿笙神情就有些恍惚,她從來就不敢想,有朝一日她會和路北在一起吃飯。
可能是因為他們是同一種人吧!都是渴望愛的。
吃好飯后,阿笙沒敢多待,就回家了,許是因為自己和路北的關系近了的原因,阿笙的心情不錯,一路上都笑意滿滿,她還給奶奶帶了糖果回去。
可阿笙還沒進屋,就聽見了爭吵聲,心里咯噔一下,是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回來了,又在和奶奶吵架。
奶奶一個人坐在一邊,一句話都沒有說。
阿笙呆住了,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想,事情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誰都折騰不起了。
4.我不信,可是我們好像就是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我和奶奶出去單過吧?”阿笙淺淺的開口,堵住了還在喊天罵地的爸爸。
她爸爸詫異的回過頭,望著她,痛心質(zhì)問:“你不要我?”
“可是我不能拋棄把你養(yǎng)大的人?!卑Ⅲ蠐P起頭,說得義正嚴詞,“你們既然都不能退讓,那以后就不要見面了。”
她爸爸悲腔失望的罵:“你個不孝女,白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p> “我沒有不孝,我只是不想讓你做個不孝子?!卑Ⅲ蠝I流不止,“況且,你除了時不時給我一點錢之外,你養(yǎng)過我嗎?你不知道我什么時候生病需要住院,恐怕,連我的生日都忘了吧?”
如果要說失望,阿笙覺得她比誰都要失望。
“媽媽當初離開,不能怪任何人。”
阿笙說完就轉(zhuǎn)身扶奶奶進屋,她不敢回頭去看她爸爸。怕自己會突然心軟跑過去抱著他哭。
可明明誰都是受害者,偏偏他一個人把所有傷痛都往別人身上撒。
阿笙看見她爸爸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夜里抽了一晚上的煙。
煙霧繚繞中,她爸爸咳得厲害。
阿笙走到她爸爸面前把煙直接搶了過來:“身體不好以后就別抽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把事情搞得這么糟?!彼职挚嘈χ鴵u頭,“連你都不如?!?p> 阿笙眼睛紅潤,家人永遠都是她的軟肋,總是輕易的就能剝奪她的淚水。
“找個時間,和奶奶道個歉,然后呢自己好好反省反省。這些年你傷害的不只是我和她,還有你自己?!?p> 阿笙知道,當年媽媽的離開也給她爸爸造成很大的打擊。其實她自己也在責怪自己當初沒能留住媽媽。
最終她爸爸還是沒有開口道歉就走了。阿笙想:算了吧!她也不指望他能回頭了。
到開學的時候她爸爸寄了一筆錢過來,讓她自己買點東西。
她望著短信,淚水哽在喉嚨里,說不出話。
她給自己留了學費和生活費,然后給奶奶買了許多的東西,說是她爸爸安排的。
她還說,她爸爸其實想道歉的,但是他低不下頭。
阿笙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開始試著去原諒她爸爸了,開始主動撮合爸爸和奶奶的關系。
她想,可能是那天晚上她爸爸孤獨的樣子讓她心徹底軟了吧。
“他每次罵我的時候我都特別恨他,但是之后又突然就原諒他了,怎么也都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奶奶粗糙的手刺得阿笙生疼,想說什么終究沒有開口。
真希望他們來年不會再吵了。
路北來找阿笙的時候她正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在囑咐奶奶在家要小心點,有什么事情就找村里的人給她電話。
看著奶奶日漸滄桑的臉龐和那滿頭的白發(fā),阿笙心里就不是滋味,她不想走,但是她又知道這是她能出頭的唯一機會。
“奶奶,你一定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讀好書之后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卑Ⅲ嫌悬c不敢看奶奶的眼睛,她知道她眼睛肯定紅了,每次她去學校,奶奶都會哭。
奶奶微微咳嗽了一下,身子很是瘦弱,輕飄飄的,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下一般,她愛憐的看著阿笙,“你走吧!奶奶在家等你回來,奶奶會等到你的。”
一直到阿笙離開,她都沒敢回頭看奶奶一眼,她怕自己看了就沒了離開的決心。
也在此,阿笙和路北算是真的成了朋友,很好的那種。阿笙不是那種圖路北錢的朋友,路北不是因為可憐阿笙才做的朋友。
他們經(jīng)常一起交心,一起學習。路北笑得更真更誠了,阿笙也愛笑了。很多人都以為他們是一對,但是他們都心照不宣的說是朋友。
“你相信男女的友誼有純潔的嗎?”
路北搖頭:“我不信,可是我們好像就是?!?p> 阿笙嘴里應著說是,心里卻落入了萬丈深淵,其實她對他的情誼是不純潔的。
她想如果那一天路北有女朋友了,她一定會離開的。
5.路北說,難過的時候就該大聲哭出來
阿笙見到了路北的爸爸和名義上的媽媽。實際上,路北連叫她阿姨都不肯。她親眼目睹了路北和他爸爸爭吵的全過程。
路北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好像哭了?
她躊躇著跟在路北身后,抿著嘴不說話,她就是想這樣陪著他而已。
“我感覺如果我妥協(xié)了就背叛了我媽媽?!甭繁苯K于還是先開口,眼眶很紅,就是忍著沒掉淚。
“喂,在我面前就別忍了吧,想哭就哭嘛,看你憋著怪難受的?!?p> 路北一下子把頭埋在阿笙的懷里,淚水濕了她的衣服?!澳悴徽f我還不想哭,你一說我就憋不住了?!?p> 阿笙細碎的聲音輕輕響起:“我都是抱著自己哭的?!?p> 記憶里她媽媽離開后,她連著哭了兩個晚上,都是抱著自己哭。后來不喝酒抽煙的爸爸開始酗酒抽煙。和奶奶的關系也一落千丈,整日整夜的爭吵。那時候她也只能抱著自己哭。
就這樣迷迷糊糊的過了三年。
阿笙摸著路北的碎發(fā)輕聲感嘆:“真心疼這樣的自己。”
路北哭完后,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把自己的肩膀借給心情低落的阿笙:“以后想哭了就靠在這哭?!?p> 阿笙笑:“知道了?!?p> 路北說,難過的時候就該大聲哭出來,這樣就什么都好了。
人生的坎以后還多著,還是得一步步的邁過去。
阿笙瞞著路北去找了他爸爸。
她忐忑不安的站在路爸爸面前,把之前記在心里的話一下子就給背了出來。
她說:“路伯父,我覺得您應該適當?shù)慕o路北關愛,他是您的孩子,也是您的心頭肉,您不能總是不在他身邊……”總之,阿笙用了許多個敬語。
路爸爸一聽阿笙提到路北就火冒三丈,一拍桌子,把阿笙嚇了一跳。
“你是路北那個混蛋請來的說客嗎?這么多年了我虧他還是虐他了?還這么不懂事?”路爸爸聲音太大,確實把阿笙嚇得不輕,但是阿笙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就和路爸爸頂了起來。
阿笙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而出:“阿北沒有不聽話,他只是維護自己在她媽媽心中的形象,她愛媽媽沒有錯,您再娶也沒有錯,但是如果您稍微對他多點關愛,他就不會這樣?!?p> 阿笙突然放低了自己的聲音,“他其實不是不讓您再娶,他是害怕您心里沒有了他媽媽,他更加害怕的是,到最后您心里連他都沒有了。所以如果您真愛他,就不該只是每個月只給他錢的,應該給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愛?!?p> 后來阿笙也就沒有再說下去就離開了,她能做了也只有這些。
回去的路上,阿笙心里一陣悲傷,她媽媽要是足夠愛她的話,就不會因為家里窮就離開爸爸,離開她,導致一家人變成如今這般。
6.她喜歡的人開始不孤單
高中的最后一個家長會,路北的爸爸來了。
阿笙看見他爸爸時比路北還要激動。她抓著路北的手,開心得跳起來:“你爸爸來了,他真的來了?!?p> 路北嘴角明明掛著淡淡的笑,卻還是冷淡的回應:“和我有什么關系?”
阿笙無奈的看著路北,她真想敲他的榆木腦袋,他爸爸都愿意退一步了,他為什么就不能主動上前一步?
“阿北,試著去了解一下你爸爸,或許他沒有你口中那么的不好?!闭f完她就轉(zhuǎn)身離去。其實她多希望啊,她爸爸也能夠來參加她的家長會。
不然,每次家長會她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
路北望著阿笙離開的背影,不乏心酸,他朝阿笙大喊:“一下要不你就和老師說,他是你爸爸吧?”
阿笙伸出手對路北大喊:“我沒事,你放心?!痹拕偝隹?,淚水就從眼角流下來了。
阿笙缺席了這次的家長會。
路北是在圖書館的角落找到她的,她扒在桌上睡著了,手里還拿著《寂靜嶺》。
路北把書輕輕從阿笙手里拿出來,隨意翻了翻,是一本關于母愛的書。
再看一眼熟睡的阿笙,忽然之間心里就很心疼她。
“你很想她吧?”路北聲音熟惗且冗長。
阿笙沒有應他,他還是看見了睡著的阿笙眼里的悲傷。
眉頭皺得那么難看,一定是在夢里都夢見了不開心的事情。
雖然阿笙沒有參加家長會被罰寫檢討,但阿笙還是很高興。因為路北和他爸爸的關系緩和了許多。
她也時??匆娐繁卑职珠_車送路北來學校,還經(jīng)??匆婈柟庀侣繁睜N爛的笑臉。她是打心底里開心。
她喜歡的人開始不孤單。
阿笙開始為高考忙碌起來,不再整日整夜的躲在角落里,開始笑著去解決生活中的麻煩。
雖然,她還沒能解決家里的大麻煩。
路北也經(jīng)常主動給她講題,圖書館,食堂,草坪,校園的每個地方都有他們的身影。
阿笙祈禱著時間走慢一點,這樣分別就慢了一點。
但是有的分別能夠從一開始就能預料,而有的分別即使能預料到,到來時也是倉促且突然的。
7.她不著急原諒,又不忍心責怪
阿笙的奶奶病了,她和路北趕到醫(yī)院不久,她奶奶就永遠的走了。這樣的離別讓阿笙完全措手不及。
她整個人蜷縮在角落里,不敢去面對這一切,她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嗎?
路北輕輕走到她身邊,把阿笙圈在懷里,柔聲安慰:“你不能太難過了,奶奶看見了會難過的?!?p> 阿笙抬頭,淚眼婆娑的問:“我爸的電話還沒通嗎?”
路北低頭不語,忍不住把阿笙抱得更緊了些。
“我還能原諒他嗎?”阿笙苦笑,“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奶奶的葬禮上,阿笙的爸爸風塵仆仆的趕回來,跪在奶奶的棺木前時被阿笙直接給趕了出去。
“你都不打算要我們了,還回來做什么?她在的時候你就沒讓她安心過,她走了你還想來打擾她嗎?”阿笙跪在棺木前,吼得撕心裂肺。
她爸爸爬到棺木面前使勁扇自己耳朵,不停道歉:“媽,我錯了,你要原諒我,我真的錯了,我不該把阿笙媽媽的離開怪罪在你身上的?!比缓蟀Ⅲ习职治嬷樋薜孟駛€孩子。
阿笙就跪在那里,不說一句話,也不阻止。就任由她爸爸扇自己耳光,懺悔他的罪行。
如果他早這樣,事情就不會這樣了。
阿笙奶奶去世后,她一直不在狀態(tài),路北總是會時不時給她說一個笑話,或者送她巧克力。
路北說,巧克力是甜的,吃了就不會傷心了。阿笙真的信了,誰知道后來,每天都吃一顆巧克力成了她的習慣。
倒是阿笙的爸爸,戒了煙酒,每天都把家里打理得很好,還經(jīng)常去學校看望阿笙。但是她都不為所動,她說都已經(jīng)失去了,該怎么彌補?
路北勸她:“希望你不要成為你的爸爸,失去后才幡然悔悟。”
路北說的話,阿笙到底還是聽了進去,開始積極樂觀起來,但是她爸爸始終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她不著急原諒,又不忍心責怪。
阿笙說她還是很慶幸,在低落的時候能夠得到路北的青睞,即便無關于愛情,她也很滿足。
高考之后的很多天,路北突然連夜來找她。
路北站在不算明亮的燈光下,是來和阿笙道別的。他知道了他父親有所改變是因為阿笙去找了他父親說了那么一翻話。他驚訝阿笙比他自己還要了解自己。
但是他必須要離開。
出國留學。
阿笙笑意盈盈:“祝你一路順風?!毖垌杏兄坏你皭澓褪洌辉搶儆谒臇|西她也不要。
但是阿北,我還是打算要一直愛著你。
“我是想說,如果哪一天你實在是想我的話就給我發(fā)郵件吧,我看見了我會回的?!甭繁避P躇,“謝謝你,好朋友?!?p> 路北的一句話刺痛了阿笙。
一直到路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阿笙也沒有追出去。她爸爸說讓她珍惜機會,她搖了搖頭:“不了。我喜歡他的事情就不要讓他知道了?!?p> 她不想到最后,還要成為路北的羈絆,但其實她自己知道,她是害怕到最后他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即便是朋友,她也是他心里最特別的人。
8.命運
路北沒有出國,他不過是找了個借口欺騙了阿笙。
他望著手里的化驗結果,他不是有意要欺騙阿笙的。
他就是害怕,阿笙知道后難以接受,他是說如果阿笙知道有一天他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的話。
路北知道阿笙喜歡他,就像阿笙在他心里是個特別的存在一樣。
但是阿笙,沒有誰能夠掌控命運這雙大手。
比如你,再比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