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這里，裴頓了一下，默默地看了木村一斗一眼，才繼續(xù)說道。不，與其說是繼續(xù)說下去，倒不如說是在問，既問木村一斗又問他自己。
“人，真的能活數百年嗎？”
木村一斗嗤笑道：“人，怎么可能能活數百年！”
“嗯?！迸嵯袷钦J同了木村一斗的話，點了一下頭笑道，“自然，沒有人能夠活數百年，可有些人可能能活數千年。因為數百年也達不到劍道的極致?！?p> 此話一處，四下安靜，坐在劍場內卻能聽到樹葉搖晃的颯颯聲。
木村一斗原本正要抬起酒杯的手一頓，然后猛然放下，然后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極為放肆，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笑話一樣。
“哈哈哈……”他拍打著地板，酒杯從手中脫落也不在意，甚至到最后直不起身子只能無力地趴在地上。
裴默默地將地上的酒杯撿起，然后拿起酒壇子倒?jié)M，待木村一斗笑聲漸息后邊遞過去邊道：“木村兄這是不相信？”
木村一斗大聲道：“我如何相信？！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說我等劍客窮其一生也無法達到那人的千分之一嗎？是想告訴我等一切只是白費？千年歲月？劍道極致？我木村一斗倒想見識一下！”
“告訴我，裴，那人是誰！”
“望東劍主?！?p> “望東劍主？好！我記下了，到時候一定去親身領略那劍道的極致！”
就在他們暢飲之時，雨，淅淅瀝瀝的又開始降下，裴家劍館外的竹園來了不速之客。
簡陋的草鞋踩破了青石磚上平靜的水面，一位身著粗陋短衣、懷中抱著劍的男人望著大石塊上的朱色文字，平靜說道：“此地，便是楚珊占卜藏有白剎劍之地？”
“倘若聞遂給吾等的地址沒有出錯的話?！?p> 粗布短褐男人旁邊的人隨口答道，這人身披黑衣，一手拎錘，一手拎著銅鑼。
這兩人這是羊未派來取白剎劍的兩名衛(wèi)士，粗布短褐的男人名叫計謹，猴衛(wèi)，主百工權能；他身旁黑衣男子名叫連夜，雞衛(wèi)，主打更權能。
“既如此，那便進去吧?！庇嬛數?。
“計兄若是不想出手，那便由吾來強取豪奪吧，吾行于夜里，早已習慣了黑暗?！边B夜看向計謹笑道。
他看似身為一介打更人，好像并無多少實力，但實際上，他除了“報時”職責還兼有“巡夜”職責，但他巡夜可不是監(jiān)管人類，而是鬼混妖怪！
夜間陰氣盛重，是鬼魂妖怪肆虐之際，而他巡視地點乃是東明宮，他便是負責監(jiān)管、驅逐妖怪，以?；蕦m安全，不受魑魅魍魎侵擾。
能在黑燈瞎火且妖怪肆虐的漆黑世界中巡夜，并且鎮(zhèn)守皇城夜間，連夜對自己的實力極為自信，足以憑一己之力取出白剎劍。
這是第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是他同情計謹。
為何這樣說？
因為計謹乃是墨家子弟！
墨者為支持正義會赴湯蹈刃，死不旋踵。從事武俠者，稱“墨俠”，而計謹正是墨家墨俠，吃苦耐勞，既善于百工之技藝又武藝高強、劍術高超，身具俠士的正氣凜然、鋤強扶弱。
要這樣一位人物去搶奪他人物件，無異于是天大的侮辱！正因如此，連夜才說出這番話語。
聞言，計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之后搖了搖頭。
他現在是身不由己，連自裁也做不到，雖然明知自己會做出有位自己底線的事情，他也不會讓別人背負起原本屬于他的罪責。
搶人之物，本是不義！但若是為了守護自己心中的正義，將這件惡事交予別人，讓別人替自己做惡，就算守護住了心中的正義……如此行徑又與小人何異，如何稱得上是正義呢？
連夜見計謹執(zhí)拗地搖頭，他也不再多言。
他走進竹園，來到了劍館的大門處，看著緊閉的房門，細想一下，抬起手敲了敲門。
大門應聲而開，里面的學徒看著這兩個衣著古怪的人，疑問道：“你們是？”
下雨天不帶傘就算了，一個穿著粗布抱劍，一個身披黑色長衣手里還拎著錘和銅鑼，這是哪里來的農民和打更人？
“吾名連夜，特此前來拜訪你家主人，順帶討教一番?！边B夜拱手微笑道。
“吾？”學徒聽他的自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聽到后面的話，他是聽懂了，這兩人是來挑戰(zhàn)裴大師的，這種事說常見也不常見，說少見也不少見，前段日子木村師傅就是這樣子找上門來的。
他將目光放在了計謹身上，想來是這位要挑戰(zhàn)裴師傅吧？畢竟他懷中抱劍，另一個拿著打更人用的器具，看著不像。希望這人有點本事吧，不要敗的太慘……
學徒對自家?guī)煾凳肿孕拧?p> 念此，他敞開大門邀請兩人進來，然后帶著連夜和計謹來到了劍場。
“師傅，這兩位前來拜訪您?！睂W徒見師傅正和木村大師喝酒，上前一步說道。
裴和木村一斗轉頭看向來者二人，站起身來。裴將目光鎖定在計謹身上，尤其是他懷中的劍，感受到了一種鋒芒畢露的感覺，不由會心一笑。
木村一斗同樣感受到計謹身上“同類”的氣息，對裴笑道：“裴，有人找你麻煩了。”
“麻煩稱不上……”裴笑著搖搖頭，向兩人拱手道，“裴，見過二位，還未請教姓名?！?p> “計謹?！庇嬛斠槐菊浕卮鸬?。
但連夜卻是一臉戲謔道：“如何稱不上麻煩？吾等二人此次前來并非為了比劍，而是另有目的?！?p> “哦？”裴皺起眉頭，不是為了比劍？這讓他有些意外。
“吾等想向閣下借白剎劍一用?！?p> “白剎劍乃是在下祖上傳承，不敢輕借?！?p> 聞言，連夜遺憾似地嘆了口氣道：“那吾等只好強借了！”
“噌——”計謹懷中長劍出鞘，面無表情地盯著裴。
如此一來，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裴和木村一斗也意識到了來者不善！
“呵呵，敢來這里犯事，真該說你們倆勇氣可嘉呢！”木村一斗嘴角一咧，將手搭在了劍柄上，目光露出寒意。
裴的劍術已經出神入化，是這世間少有的強者，敢來他這里強東西，真是不怕喪命啊。何況，他也在一旁！
連夜也是笑了，說：“閣下敢于吾等為敵，同樣勇氣可嘉?！?p> 想當年他們皇下十二衛(wèi)威名赫赫，相互連攜更是支撐起了半邊東朝，功績更是不必多言，光憑名頭就能讓無數敵人膽寒畏懼。
木村一斗看他那不可一世的樣子，心頭火氣上涌，身形躥出，不過半秒便是白光一閃，劍已然出鞘斬出！
若是尋常人，這一劍足以要了他的命。
然而……
“鐺——”
銅鑼穩(wěn)穩(wěn)地擋下了劍刃，發(fā)出了震耳的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