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自己成功吸引到了克拉倫斯的注意力,凌子帆心頭一松,接著問道:“我也看過幾本推理小說,比如那本非常有名的《福爾摩斯探案集》,不過我看得不是很進(jìn)去……”
“那是因為你選擇的書不對!”克拉倫斯終于忍不住說道。
“為什么?難道說《福爾摩斯探案集》不好嗎?”
“當(dāng)然不是!”克拉倫斯立刻否認(rèn)解釋,“只是因為你是初讀這類作品,而道爾先生的小說不容易讀。不容易讀是說,不容易令人在短時間內(nèi)投入進(jìn)去?!?p> “那如果我想找一些推理小說看,應(yīng)該看哪些呢?”
“我推薦克里斯蒂女士的作品!《無人生還》和《ABC謀殺案》都適合新手入門?!?p> “道爾先生是以偵探為主角的冒險犯罪小說,不少案件并沒有太復(fù)雜的詭計和酣暢淋漓的推理,更多是福爾摩斯一起融入到故事中,隨著探險歷程的發(fā)展而展開故事,最后由福爾摩斯解答背后隱藏的犯罪行為?!?p> “而克里斯蒂女士寫的則是地道的推理故事,用今天的術(shù)語來說就是本格推理,在相對封閉的空間和有限的嫌疑人、偵探發(fā)現(xiàn)嫌疑人證詞之中的矛盾之處以及最后召集所有嫌疑人一起揭曉謎底?!?p> “對于初入推理小說的人來說,后者更加具有吸引力,而克里斯蒂女士的小說更是其中頂尖!”
克拉倫斯仿佛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講個不停。
“克里斯蒂?”
“不會吧!你竟然連克里斯蒂女士都不知道?”克拉倫斯震驚了,指著自己手上的書,“這本就是她的著作!”
“沒看過?!?p> 克拉倫斯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那阿婆這個稱呼呢?好像你們東洲書迷都是用這個愛稱的。”
凌子帆還是搖了搖頭。
這下克拉倫斯徹底無語了,仿佛看見了愚不可及的人,無奈而又痛心,不再多說。
聊天似乎被凌子帆殺死了,這下讓他有些慌張了,他本來就是用有關(guān)偵探推理方面入手和克拉倫斯聊天,然后詢問殺害他父母的兇手到底是誰?
結(jié)果搞砸了。
于是凌子帆連忙補救。
“那么你是更喜歡道爾先生的作品還是克里斯蒂女士的作品呢?”
“就我個人而言,是克里斯蒂女士的作品?!?p> 與之前的滔滔不絕相比,這次的回答簡潔了不少,甚至不愿意多做解釋,估計是不想與凌子帆這個外行人多做交談。
凌子帆有些煩躁地?fù)狭藫项^,打不開話題,難道真要等到克拉倫斯認(rèn)為他冷靜下來才說出他想要知道的內(nèi)容嗎?
他真的是沒有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又瞥向克拉倫斯這邊看了一眼,瞧見他翻了一頁,這本書他已經(jīng)看了一半多……
“你說你是一名偵探,那么你應(yīng)該知道了這本書的兇手是誰了吧?”
竟然用這么粗劣的激將法引起話題,可見凌子帆已經(jīng)是“窮途末路”了。
但這招還真其效果了,只是克拉倫斯不是被激將法引起的。
“先不說東快我已經(jīng)看了好幾遍,已經(jīng)知道兇手是誰了。其次,哪怕我沒看過,只要知道這本書是克里斯蒂女士寫的,我就已經(jīng)放棄從書中線索來尋找兇手的念頭了。”
“為什么?”
“因為猜不出來?!?p> 好直白的回答,凌子帆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當(dāng)然了,我看推理小說并不是為了和作者斗智斗勇,猜兇手;也不是身臨其境,感受懸疑詭譎的迷霧氛圍;更不是偵探揪出兇手的精彩推理過程……”
“那你是為了什么?”凌子帆不解問道,看推理小說,不都是為了這些嗎?如果將這些去掉,那還有什么樂趣?
克拉倫斯嘴角一勾,笑道:“別忘了我的職業(yè),我是一名私家偵探,在我的職業(yè)經(jīng)歷中,其實更偏向于道爾先生筆下的內(nèi)容,找出實際物證和線索,直接并快速地找出嫌疑人;而非克里斯蒂女士筆下,和兇手斗智斗勇,通過邏輯推理保留真實的部分、辨明虛假的證詞,從而拼出案件的原貌。”
“所以?”
“現(xiàn)實有時候比小說更加夸張,所以如果能夠給我?guī)盱`感,對我今后解決案件有幫助的我都喜歡,在這方面,克里斯蒂女士給了我許多?!?p> “不懂?!?p> 既然克拉倫斯看小說是為了他的職業(yè),那么為什么卻更喜歡也獲得的更多靈感的,是不符合職業(yè)經(jīng)歷的克里斯蒂女士作品,而非道爾先生作品。
“這就是我為什么不喜歡和你們外行人聊這方面內(nèi)容的原因。”克拉倫斯輕嘆一聲。
誰要和你聊這些啊!要不是……
耐心快耗盡的凌子帆幾乎要把心里的話咆哮出來,最后還是掐著大腿上的肉用疼覺強制穩(wěn)住心態(tài)。
克拉倫斯見到凌子帆已經(jīng)到達(dá)了極限,他的情緒像極了一個爆炸桶,一點就爆!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冷靜過,哪怕看上去好像還能平和的一些不相關(guān)的事。
仔細(xì)想想也是,無論是誰面對自己弒親仇人的消息還能保持冷靜,目前為止只是摔了一個杯子……已經(jīng)足夠說明凌子帆超乎常人的忍耐和自控了。
“你或許會認(rèn)為我是在耍你,手握著你的‘把柄’強行要你在不可能的情況下要你冷靜?!?p> 克拉倫斯把書合上,看見凌子帆眼中的血絲和壓抑的神情,默默嘆了一聲。
“但實際上,你真的要冷靜!因為這個結(jié)果太殘忍了,對你來說,我怕你接受不了?!?p> 這番話讓凌子帆壓抑憤怒和焦慮的心中升起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
“兇手到底是誰?”凌子帆問。
一句話從克拉倫斯口中說出,他聽到了。
臉上的表情全部消失,內(nèi)心對弒親仇人的恨意全部消失,從克拉倫斯聯(lián)系上自己那一刻起的焦慮全部消失,五感也一并消失好像墜入了失落世界。
只剩下他無神的望著對面和徹底凝滯的瞳孔。
見到凌子帆呆滯的模樣,克拉倫斯在心里哀嘆,不僅是對對方的同情,也是對自己——自己估計等下又要和咖啡廳里的人道歉了。
然而,凌子帆只是短暫的定格,呼吸一滯后臉上掛起了笑容,在克拉倫斯驚愕的注視下。
“證據(jù)呢?”
他簡直像變了一個人,雙腿用力起身推開了椅子,雙手撐著桌面前傾俯身過來,漆黑的眸子倒映著對方的身影,嘴角是戲謔無比的弧度。
“光憑你一張嘴巴說說可沒有用,人證、物證、當(dāng)事人陳述、視聽資料、勘驗、檢查、辨認(rèn)偵查實驗筆錄、電子數(shù)據(jù)……你一個證據(jù)都沒有憑什么讓我相信你的話?”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克拉倫斯絕對想不到,眼前這個猶如職場精英般鎮(zhèn)定、自信、雄辯的人是剛才沉默、焦慮、憤怒的凌子帆。
這強烈的肢體氣勢、精確的語言否定,如果是在談判桌上,面對這樣宛如一頭兇猛而冷靜的猛獸,任何人都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被對方無情吞噬。
可是,明白了前因后果的克拉倫斯知道,這是偽裝!這只是一件外衣,披著兇猛老虎外衣的羔羊企圖威懾餓狼,蒙蔽餓狼的同時也是蒙蔽自己。
“我必須向你道個歉,是為我小瞧了你而道歉。”
他想象過凌子帆得知真相后的懦弱昏迷,也想象過憤怒至極掀翻桌子,比起那兩種弱者的表現(xiàn),他選擇了為自己披上外衣,從結(jié)果上質(zhì)疑自己。
他在逃避現(xiàn)實嗎?
很難說是,也很難說不是。
但至少,他現(xiàn)在看上去還是能夠交流……
“至于證據(jù)……”克拉倫斯低垂著眼簾,“我沒有證據(jù),不過他是唯一可能……”
哐啷!
椅子倒在地上,他看到一個背影,轉(zhuǎn)身推開了咖啡廳的玻璃門。
顯然對方完全不想聽一個沒有證據(jù)的人瞎扯,從開始就簡直是浪費時間。
“唉,我真是一個不稱職的偵探。”
克拉倫斯瞟了眼腳邊的文件夾,招來服務(wù)生,點了一杯特濃咖啡和黑巧克力蛋糕。
“哦,老天!這味道像極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