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只懨懨地給了血歌一個不屑的眼神。
姻緣,早晚都是命里的事。
多了個枕邊之人,若能如阿爹阿娘那樣和和睦睦一輩子,倒也沒甚不好的。
命里無情,便是無情。
情之一字,到底是什么?
我有時覺得血歌明白,這東西好像藏在他的琴音里、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一顰一笑間,可每回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死那些癡心于他的女子的時候又覺得他不甚明白。
好多次,我習飛回來,路過山腰那片竹林子的時候,時常見那從小與我作伴的鄰家小山鬼,三天兩頭因為同她那個小情郎拌嘴而一個人躲在竹林子里黯然傷神,比沒有小情郎時候的她要憔悴可憐得多了。眼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我心里著實替她感到不值,大罵了那個負心漢,她卻并不領情,哭得也愈發(fā)厲害了,嚇得我速速逃離了那片竹林子。
我生平最怕的就是女孩子哭,大概是我生得這般無情,只知那些大條兒的事。
無情,大概也是件好事。
不過,令我感到不快的是,自從我經歷了第一次大限之后,打小和我一起玩耍的那些姑娘們竟一個個像躲怪胎似的躲著我,起先那幾個小山鬼還會同我玩耍、聊天,后來也一個個躲起來。阿婧姑姑說,那不過是因為我生得太好看了,姑娘們怕是都喜歡上我才會不敢同我玩耍。就連我阿娘也說,她這輩子唯一遺憾的是沒能生個女娃娃,我這模樣,若是個女娃娃,打小也定然是個美人胚子。
只有血歌告誡我別去想這些事,這世上的事有一半是謊言,還有一半的真實需等我學會平衡自己體內的能量才能悟到。他說這些話時神情里欲言又止,想繼續(xù)說下去卻又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戛然而止。
窗欞外已經一片寂靜。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廂房里的長明燈已經亮起。
夜已深了。
身上的痛已褪去,渾身上下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一樣,精神竟格外的好。
第一次進入大限的時候,我得了習飛之術,失去了血歌。這第二次,不知又能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我起身走進廂房外那片暮色。
昂首,振翅,一躍飛上天空,這一回,我不再害怕飛翔時的疼痛,也許是長久經歷著這件事,竟也習以為常了。只是,我明白得有些晚了。
暮色是那樣寂靜,天,真是廣闊啊。
我漫無目的地飛著,不知不覺間竟飛到另一座山頭,風拂動著我身上的翎羽,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落到了一處山洞里,腳下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水潭。
西西索索的,似若有女子的嬌喘聲。我循聲一望,只見在水潭深處,果真有一個綰發(fā)的女子,**著身子浸在水潭中,零星的血漬分布在她頎長的脊背上,她的神情十分痛苦,像是在經歷著一場病痛。
“般修涅,是你?”
我一抬頭,見那女子已睜開雙眼,正喜不自勝地喚著“般修涅”的名字。
我心頭一震,方想起來血歌在臨終前曾叫過這個名字。
“般修涅,不要走,這三萬年,我等你等得好辛苦,求你?!?p> 潭水中的女子苦苦哀求著。
“你傷的很重,不要大聲叫喚。”我上前了幾步對著那潭中的女子道。
那女子細細將我端詳一番,神色又落寞下去,背過身去帶著哭腔道:“你不是他,他不會如你這般無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