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已經(jīng)沒那么危險了，武卓大小也是個男的，不好一直守在一小姑娘的床邊。
又不敢回去睡覺，便讓小梅守著，他和孫長仙在外間低聲閑聊。
不多時，小睡了一會兒的濟坤來了，也加入聊天。
三名醫(yī)者湊一起能聊什么，自然是醫(yī)道相關(guān)的事。
主要是孫長仙和濟坤在問，武卓依照著現(xiàn)代醫(yī)學的理論，盡量用他們能聽懂的話進行解答。
開始時孫長仙和濟坤還有些謹慎，發(fā)現(xiàn)武卓確實沒有任何私藏的心思，便放開了。
先是圍繞著穎縣主的病情發(fā)問，話題逐漸拓展到解剖學、病理學和營養(yǎng)學。
不知不覺間，外面已經(jīng)天光大亮。
小梅出來通知小姑娘醒了的時候，三人才注意到，長公主居然坐在門口處的客椅上，顯然一直在聽三人的談話。
三人趕忙起身見禮，長公主面懷感激的道謝，簡單的說了幾句四人進到內(nèi)間。
小姑娘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優(yōu)質(zhì)睡眠，精神狀態(tài)越發(fā)的好。
更為喜人的是，體溫終于正常了。
只是趴的實在太久，都顧不上害羞，一個勁兒委委屈屈的抱怨脖子痛、肋骨痛、胳膊痛，到處都痛。
武卓理解那種痛苦，知道成年人時間久了都扛不住，更別說一個小丫頭了。
確認傷口無礙后讓丫鬟搭手，小心的給她換了個側(cè)身的姿勢。
換過姿勢沒那么難受了，小姑娘又開始吵吵著餓。
長公主征求了武卓的意見，廚房馬上忙活起來。
不多時，一大鍋香噴噴的魚片粥和幾樣蔬瓜焯過水拌的清淡小菜送到。
換班的小月伺候小丫頭在里間吃，長公主陪著武卓三人在堂屋進食。
吃飯的時候長公主問武卓：“穎兒白日間，是否已無大礙？”
武卓照實回答：“依現(xiàn)在的情況看，應(yīng)該問題不大。如果晚上體溫也不再升高，就可以相對放心了。
不過，直到傷口完全愈合前，都要時刻小心?！?p> 長公主微微頷首，正色說：“我知你焦心師仇，急于追查兇手。
這樣，飯后我派人送你去縣衙。”
武卓確實很擔心，但和那個沒什么感情的便宜師父沒多大關(guān)系。
畢竟，就算腦袋里有不少記憶，也更像是旁觀者目睹別人的事情。
他真正擔心的，是截殺那對師徒的人知道他還活著，會不會殺人滅口以絕后患。
現(xiàn)在他在長公主府里應(yīng)該還算安全，一旦出去可就不好說了。
刨去這一點，那個鎖他的捕快也一副用他抗雷的嘴臉。
古代可不講什么文明執(zhí)法，審訊時動用刑絕對是合情合理。
照影視劇和小說里看到的劇情，打屁股夾手指都是最輕的。
真要去了衙門，恐怕不用真兇滅口，刑訊逼供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長公主注意到了武卓的表情，疑惑的問：“你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前天那個官差因為現(xiàn)場只活了我一人，就認定我是兇手的同黨。
我擔心去了衙門，他們會屈打成招?！睘榱瞬灰鸩槐匾恼`會，武卓直言說出了擔心。
長公主聞言輕笑一聲，自信道：“只管安心去就好。”
話雖然簡單，但武卓真的就放心了。
開什么玩笑，當朝長公主要保的人，就不信那些縣令衙役的，敢硬把黑鍋往他頭上扣。
一頓飯吃完，前日帶武卓來的孫冒聽到召喚，和兩名侍衛(wèi)前來領(lǐng)命。
長公主交代了幾句，四人正要出發(fā)，小月就匆匆的跑出來小聲稟報：“縣主要大解?！?p> 這可不是小事兒，武卓雖然不好現(xiàn)場“指導(dǎo)”，可也不敢這時候離開。
足足等了能有半個小時，濟坤出來對武卓低聲說：“一切安好?！?p> 武卓這才放心，又叮囑了幾條注意事項，才上了長公主府的便車。
一行人出了長公主府沒走出多遠，迎面碰上蹲在路邊啃飯團的捕頭三人。
捕頭看到趕車的孫冒，兩只眼睛頓時一凝。
打量了下帶有長公主府標志的馬車，正權(quán)衡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順便套一下馬車里載的是誰，就聽孫冒甩出一句：“跟上，去縣衙?！?p> 捕頭心中頓時一片陰彌，嘴里忙不得的應(yīng)聲，招呼兩個手下起身跟上。
他明白，車里坐著的肯定是那個小道士。
這又派車又派人的，長公主擺明了是要護著啊。
事情到了這里，他這個小捕頭已經(jīng)無力解決，只能盡快把消息送出去。
誰特么留下的屎，就讓誰自己來擦吧。
就這樣，武卓坐車孫冒趕車，兩個侍衛(wèi)騎著馬，捕頭和倆衙役跟在后面腿兒著。
七個人行了一個來小時，終于到了欒安縣衙。
孫冒沒讓武卓下車，拿著長公主府的牌子一個人先進了衙門。
武卓在車里等了能有十來分鐘，一個小吏從衙門里快步跑到馬車旁，陪著笑臉請武卓進去。
滿臉土一身汗的捕頭等武卓走進大門，借口回家換身衣服，急匆匆的離去。
武卓在兩名護衛(wèi)的陪同下走進衙門，沒有想象中的升堂審案，被小吏直接引進了縣尉的官房。
進屋入座，縣尉喬安親自為武卓斟茶，然后才陪著小心請教前日事發(fā)的過程。
沒錯，完全是請教的態(tài)度。
不止如此，姓于的白胖縣令，也和善的坐在一旁相陪。
這讓武卓看明白，長公主的名頭對一個小小的縣衙來說，絕對是降維壓制。
以至于從縣令到縣尉，連象征意義的架子都不敢擺。
既然沒有被刑訊逼供的危險，武卓徹底放下心來，一五一十的將記憶中，前日的事發(fā)經(jīng)過講了一遍。
縣尉仔細的聽了武卓的敘述，基本認定武卓勾連外人欺師滅祖的可能極低。
理由很簡單，如果武卓有問題，情況大致有兩種，一種是與人串聯(lián)，一種是被人利用。
如果是串聯(lián)，得手后肯定跑路，留在現(xiàn)場等著被懷疑嗎？
被人利用的話，得手后要么被帶走要么被滅口。留他在案發(fā)地，就等于留下了被追查的線索。
這時有小吏進來稟報，刑部來人。
縣令和縣尉聞言默契的看向?qū)O冒，見孫冒毫無意外之色，心中不由暗喜。
孫冒的表現(xiàn)說明，刑部來人多半與長公主府有關(guān)。也就是說，案件后續(xù)上面會接手，縣里多說只是從旁協(xié)助。
能把燙手的山芋送出去，自然是再好不過。
刑部派來的人是個姓宋的郎中，讓正五品的官來查一宗民間兇案，可以說給足了長公主面子。
當然，宋郎中前來只是表明重視，真正干活的是同來的兩個查案好手。
一個姓張一個姓劉，都是三十多歲的壯齡。舉止踏實沉穩(wěn)，瞅著就不是混飯吃的繡花枕頭。
簡單的寒暄過后，姓張的讓武卓再次敘述案發(fā)經(jīng)過。
姓劉的則默不作聲，坐在一邊拿起卷宗仔細研讀。
案發(fā)經(jīng)過的記憶是清風的，只記得和便宜師父坐在車里趕路，一幫黑衣蒙面人忽然冒出來圍住車隊。
不等鏢隊把頭搭話，黑衣人便拎著刀沖殺上來。
把頭眼見趟子手不敵，果斷舍棄貨物，往騾子屁股上扎了一刀，駕車載著老道師徒往外沖。
奈何沒沖出多遠，黑衣人便騎馬追了上來。
眼見無法逃脫，老道趁轉(zhuǎn)彎處暫時甩脫追兵的視線，一把將愛徒推下車。
老道是想給徒弟爭取一線生機，奈何車速太快，清風體格又太弱。
落地后翻滾著摔下路基，直接就沒氣兒了。
當然，在武卓的敘述中，他是摔暈了。
姓張的又詢問了幾處關(guān)鍵細節(jié)后，表示要查看尸首和從現(xiàn)場帶回的證物。
于是，一幫人出了縣衙，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腿兒著的腿兒著，浩浩蕩蕩直奔縣城外的土地廟。
包括武卓便宜師父在內(nèi)的十六具尸首、篷車和現(xiàn)場收集的其它證物，都暫時存放在那里。
換了身干凈衣服的捕頭，在出發(fā)不久便不聲不響的混到了隊伍里。
暗暗找了個角度，透過簾子縫隙確定車里坐的是武卓，抬手抹了把腦門上的汗珠。
這個動作看似隨意，實則過程中每個細節(jié)都有特定含義。
路邊一閑逛的漢子余光看到他的動作，沒身轉(zhuǎn)進胡同，小跑著從小路搶先出城。
一行人出了縣城東門，轉(zhuǎn)上通往土地廟的小路。
不等走出幾步，空氣中忽然一陣嗡鳴響起。
武卓完全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馬車右面的長公主府護衛(wèi)閃電般抽刀揮砍，
刀刃劃出一道殘影，與急速飛來的另一道殘影精準相撞。
“噹”的一聲，急速飛來的殘影在空中打著轉(zhuǎn)的揚起，隨后落到地上。
武卓透過車窗一看，居然是根羽箭，一時間大腦空白人有些發(fā)傻。
要知道，羽箭射來時，他正順著窗口打量著左側(cè)田地里的作物。如果不是護衛(wèi)及時出手，此刻羽箭應(yīng)該已經(jīng)插在了他的后脖頸上。
正懵的時候，救了他一命的護衛(wèi)策馬擋住了窗口。
同時口中低吼：“躲好！”
“哦，哦！”武卓終于反應(yīng)過來，身體努力后縮，背緊緊的靠在車廂后壁上。
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左側(cè)窗口已經(jīng)被另一名護衛(wèi)擋住。
車廂前面的簾子也被放下，透過縫隙可以看到，孫冒拎著馬鞭繃緊了身體擋在前方。
與此同時，聽到縣尉吼了一嗓子：“追上去，拿活的！”
捕頭聽到命令嘡啷一聲抽出腰刀，大聲呼喝著當先沖向射出冷箭的小樹林。
幾個捕快原本畏畏縮縮的不愿動彈，看到捕頭如此勇猛，只能咬牙抽刀。
一個個口中嗷嗷怪叫，跟在捕頭后面往林子里沖。
縣尉見狀心中稍定，面色嚴峻的對宋郎中說：“大人，兇徒猖獗。我看……咱們還是先回縣衙，再從長計議吧?！?p> 宋郎中聞言有些猶豫。
不等他決斷，就聽姓劉的公人正色開腔：“大人，不可！
我們應(yīng)該立刻趕往土地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