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變遷,人心進退,每個時代的勞動人民總是閃爍著最耀眼的智慧光芒,將自己的智慧發(fā)揮到極致。
此時是西周初,不知道第幾年。
眼前的河并不寬,水流也不急,但不要被平靜的河面欺騙,這條名為‘朱河’的河流卻有著吞沒人命的深度,以竹竿難測其深,所以沿岸兩邊多設(shè)渡口,建廬,安排舟人,來往兩岸協(xié)助旅人渡河。
姚勻就是一個舟人,人稱‘渡娘’。
原本姚勻可一點也不娘,因為穿越之前他是一個身高八尺腰圍八尺的壯漢,或者說是肥肥??上昵?,突然有一天,姚勻跟上穿越的風(fēng)潮就這么冷不丁地穿越到了娘胎里,成為了一顆受精卵。
然后發(fā)育成為了女嬰,接著呱呱墜地成為一位光榮的西周國人。母親在她一歲的時候因病去世,父親也在兩年前去世,如今姚勻孤苦伶仃,繼承了父親的工作和一個非常有用的男爵爵位,每天站在岸邊等著旅者出現(xiàn)。
當(dāng)然這輩子她也不叫姚勻了,叫蕓姚,姓倒是沒變。周朝男稱氏,女稱姓,姚乃是上古八大姓之一,可以說中原貴族皆出八姓。蕓姚既然能繼承父親的爵位,她的父親自然就是貴族,他是姚姓,朱氏,名樂,字子岸,然后繼續(xù)往上追溯就要到蕓姚的祖父一輩了,作為一個光榮的西周國人,順便還繼承了男爵的爵位,了解自己的家族是很有必要的,畢竟爵位就來自血脈的傳承,作為一個貴族如果搞不清先祖是如何起家的就太失禮了。
不過這男爵爵位和蕓姚祖父確實沒什么關(guān)系,是她這輩子的父親朱樂年輕時候救了魯國公子,于是得到了朱河北岸15里地,建立了采邑,從此就以朱河為氏。
山中野雞喔喔啼叫,每天像是鬧鐘一樣準(zhǔn)時響起,蕓姚迷迷糊糊起床,穿上麻布單衣,踩上草鞋,從水罐中取水漱口,用壓碎的柳條當(dāng)做牙刷清理口腔。清涼的河水靜置一夜之后,已經(jīng)清澈,刺激口腔讓人越發(fā)清醒。
然后再用濕潤的手掌拍打臉頰,清理眼角。搖晃的水面倒影出一張違背常理的潔白容顏,雖然水未靜,但倒影中女子容顏嬌美,卻是令人生出見西施浣紗的美感,不僅僅是美貌,氣質(zhì)更是展現(xiàn)出了勞動人民的剛強和健康。她的皮膚是天生白,曬不黑,并不是她不愛勞動。
春寒料峭,夏歷二月,蕓姚開始了作為渡娘的新一天。
先是一天的打掃,要把廬給打掃干凈,因為這里不僅僅是她的家,也是她的工作場所,是渡口驛站。
西周之后,十里一廬,得準(zhǔn)備炊食。也就是說蕓姚不僅僅是渡娘,同時也是飯店老板娘。西周時代,規(guī)矩很多,基本上沒有什么個人隱私這種說法,每個人都不過是周天子手下的螺絲釘,婚喪嫁娶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等蕓娘二十歲之后,如果她不出嫁,自然會有人來懲罰她。
男三十不娶,女二十不嫁,犯罪。
所以工作是不得不做,如果考察的時候不合格,后果很嚴重。
先檢查一下屋頂?shù)拿┎菡徽R,如果不整齊需要去找專門的負責(zé)人索要茅草,這個時代人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而且推崇先公后私,連種田都要先種公田再種私田。
廬一共有三間,一間是蕓姚居住的地方,是坐西朝東,中間坐北朝南的一間是為尊貴的賓客準(zhǔn)備的,坐東朝西的一間是為奴隸準(zhǔn)備的。
血脈為尊、為貴的時代,有身份的人根本不會和沒身份的人待在一個屋子里。
拿著自己編的蘆花掃帚,簡單打掃一下,畢竟每天都會打掃的地方不可能有什么灰塵。完成了簡單的清掃,就要開始做飯了,從私人瓦罐里拿出粟,也就是小米,再從私人的柴堆里拿出木材準(zhǔn)備生火造飯。
因為是廬,是接待賓客的地方,是國家機關(guān),所以國家會準(zhǔn)備小米和柴火,不過這些都是有專門的人記賬的,而且每年歲末都會有人來登記,所以也要公私分明。
廬只是最低等級的驛站,只給客人提供最簡單的食物,只有小米,所以除了小米之外其他的食材都是蕓姚私人的。有父親傳給她的陳年咸肉,也有她釣上來風(fēng)干的魚干,自然主食也是小米,并沒有蔬菜和瓜果,這兩樣都太奢侈了。
可能有人要說這么不發(fā)達,野地里不全是野菜?很遺憾,周朝正是農(nóng)業(yè)文明高速發(fā)展的時代,蕓姚這邊已經(jīng)沒有野地了,只有一座沒有開發(fā)的山,可是有山人看守,屬于公家財產(chǎn),誰敢動就是犯罪。
所以山里的野雞才叫得這么歡快,如果是無主之地,它早就成為野人的盤中餐了。
切了一些魚干,寡淡無味,蕓姚的所有食材中,有咸味的只有祖?zhèn)飨倘?,只有大?jié)日才會吃,枯燥的飲食結(jié)構(gòu)對于前世肥肥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折磨,地主家里也沒有余糧。
十五里地看著似乎很多,其實以這年頭的生產(chǎn)力來說,也就勉強讓蕓姚這個男爵的采邑能運行下去,堪堪保住爵位罷了。因為十五里地可不只是自己的,按照周朝的井田制度,所有土地名義上都是周天子的,各級貴族也只是代為管理,都是要交稅的。
男爵的稅率是四分之三。井田制是把田分為井字,也就是九塊。中間是公田,也就是給貴族的稅,如今蕓姚手上有二十塊公田,稅率是四分之三,也就是說十五塊公田的收成是要上交給魯國國君的,要是不交,就沒收爵位,剩下五塊公田的糧食是屬于蕓姚自己的。
可能有人要問一塊井田不是還有八塊私田么?上面的糧食呢?當(dāng)然是耕地農(nóng)民的,也就是野人,他們只能耕地,八塊私田一家人吃一年,他們是很難有其他的食物來源的,而且做的還是重體力活,同時基本上一家都有五六口人,平均下來也就是一口人一年就靠一塊多的私田。
蕓姚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拿五塊地的公田收成,這就是貴族和野人的差距。而且公田基本上都是上等田,出產(chǎn)更多,而私田都是中等下等的地,出產(chǎn)少。
剛剛穿越,蕓姚也想過做出一番大事業(yè),可是來了才知道西周這環(huán)境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翻天的。階級森嚴,野人一輩子都被拴在土地上,而且周禮的分工深入到方方面面,根本沒人會聽她的胡言亂語。
所以整整十二年,哪怕父親去世的兩年后,蕓姚依舊是按部就班,做好自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