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何處青天埋忠骨,何時明月歸故人
“回來了?”
“回來了!”
“昨夜可得盡興?”
“昨夜興致皆盡!”
......
白袍方臉的男子,手持竹帛,一身纏綿繾倦的書生氣,他端坐在王府池塘邊長廊過道的座椅上,頭也不抬地詢問來人,這些話語本應(yīng)是充滿親切和溫度的,而男子一字一句的說道,古板有余,也更像是在履行公事。
男子一問,趙塵惘便笑瞇瞇一答,慕容無家淡漠的站在趙塵惘身后,無表情,無動作,安靜的如同玉質(zhì)美人雕塑。
白袍男子趙破敵抬頭,看向慕容無家,神色間頗為不喜,眉頭輕皺的問道:“這位是......”
趙塵惘答道:“婢子?!?p> 趙破敵聞言,眉宇間的皺褶越發(fā)深陷,他剛要開口再說什么,又聽趙塵惘補答:“慕容無家,她絕不等同于百里連川,我很相信這個女孩,她將會是接下來以武力照耀且煊赫一個時代的標(biāo)志,人世間應(yīng)無一抗手?!?p> 趙破敵聽后,這才眉頭稍緩的審看慕容無家,慕容無家站姿筆直,淡漠以對,除卻最開始趙塵惘話落之后,她眼中閃過的訝異之色,便不再有絲毫多余神色動作。
而關(guān)于趙塵惘的贊譽,她既不表示贊同,又不反駁,竟仿佛默認(rèn)了他的說法。
趙破敵眼瞼微緊,似是輕笑后,便不再去看慕容無家,他目光落在幼弟身上,自多年前隨父王征戰(zhàn)沙場,便不曾一刻歸家,今時重見幼弟,發(fā)覺他身上除了好說空話的毛病沒改外,其余之處倒似隱隱有些長進。
這長進是指心理和行為上的,且趙破敵隱約有感,趙塵惘身上繼承父王的血脈,一定進行了更深層次的覺醒。
緣此,趙破敵臉上露出笑意,旋即笑意漸深,而后又毫不掩飾的哈哈大笑,這一刻,他似褪去層偽裝,方才更顯豪情壯烈,方才更像是一名久戰(zhàn)沙場,以鮮血筑名的勇武少將軍。
只是在旁人看來他的發(fā)作頗為莫名,趙塵惘觀之眉毛一低,投向趙破敵的眼光有些疑惑,仿佛在看一個智障。
趙破敵面色稍僵,低聲咳嗽,逐漸恢復(fù)情緒,平靜下來,他道:“還有半月便是皇祖母的生辰,而邊境蠻狄雖在數(shù)月前,被我鎮(zhèn)北軍大敗,殺敵十余萬,無一降將,可卻在短短時日內(nèi)重新調(diào)整軍陣,恢復(fù)元氣,又次肆虐我南陳邊境,因此,我欲與父王不日便重披戰(zhàn)甲,再起征伐,同時,去迎接王社稷將軍的歸來,所以...”
“所以?所以便要我一個人前往皇都,對嗎?”
趙破敵贊許的看了趙塵惘一眼。
趙塵惘笑笑,點了點頭,算是默認(rèn)下來。
不過王社稷......這個老將軍趙塵惘前世可是如雷貫耳,本身,他對其也頗為向往,趙塵惘在追索游戲歷史的時候發(fā)現(xiàn)。
南陳國在天妖亂世降臨之前,人口雖有億萬,天驕人物更如恒河之沙,滾滾如流,但真正的頂天支柱卻只有五位,堪稱驚艷的人物趙塵惘只看到十位,而橫蓋古今,只手擎天的人物則令趙塵惘驚嘆的,在南陳國能出現(xiàn)一位。
只是,這些英杰中真正可以稱一聲此道溫暖,為國為民,俯仰天地,問心無愧的人,在趙塵惘看來卻只王社稷老將軍一人而。
念此,趙塵惘頗有興致,世間善人很多,但真善人不多,于是他特地提了一聲:“此次迎接王社稷老將軍的活計,我可否同去?”
趙破敵橫目,又冷淡道:“不可!”
趙塵惘瞇起桃花眼,堂而皇之的與趙破敵對視,趙破敵皺眉,凝目不避,他身壯如山,氣勢如虎,堪稱霸王之才,僅憑一身英武勇烈的氣概,便足以壓垮膽魄不足的鼠輩。
兩兄弟對視不久,趙塵惘主動側(cè)首,笑了笑沒再說什么,喚著慕容無家從趙破敵身旁經(jīng)過,只道了一聲,兄長再見。
趙塵惘在返回自己房間的時候,走路有些急,待喚來之前一直照顧自己生活起居的丫鬟們,將慕容無家托于她們教導(dǎo)后,便開始思索自己日后的步子該如何邁。
可不過片刻,他便輕笑起來,趙塵惘前世本就灑脫,雖順世間大勢而行,卻也可稱作玩家中的第一人。
且他本身性格就頗為懶散,加之實力強橫,又多與人為善,處事圓潤,人生一世也無真正意義上的敵人,他更沒有什么特別炙烈的愿望。
即便重生在這個可以長生久望的天地,可在趙塵惘看來,生也可,死亦可,長生于他不存在任何特殊含義。
況且,人生回頭,重走歷史,對于熟知一切信息,且先天資質(zhì)堪稱無雙的趙塵惘來說,若在世間可見可聞之處,不可稱作第一,那真能算作荒天下之大繆,是為貽笑大方之事了。
此刻,房間的門被人推動,卻是跟著丫頭離去不多久的慕容無家。
趙塵惘端坐,笑意溫柔的看著慕容無家,開口問道:“小丫頭這么快便回來了,丫鬟們交代的事情你可都記得清楚了?!?p> 慕容無家平視趙塵惘,旋又將視線移開,低下頭輕聲道:“少爺,丫鬟們的交代,通俗易懂,慕容已經(jīng)將這些雜務(wù)全部謹(jǐn)記在心了,只是我看少爺在與趙世子交談之后,便好像有了些心事,左思右想,很是不解少爺?shù)男氖乱蚝味穑员阆胫屔贍斀饣?,慕容也多少可以為少爺分下憂?!?p> 趙塵惘笑道:“哦?我這點心中的起伏,小丫頭都能察覺出來,可見果真是,夫妻一日百事通啊?!?p> 慕容無家腦袋更低了,她道:“少爺莫要打趣我了?!?p> 趙塵惘輕吐口氣,身軀后仰,眼神悠悠的看著慕容無家的道:“少爺所說可句句屬實,何曾打趣過你了?
小慕容啊,少爺呢,第一次看你就很順眼,這種順眼如花朵綻放后自然吸引來的蝴蝶,所以也叫偏愛,一種世界上最后的偏愛,
我不要求你能懂我,但至少不要在我面前可笑的刻意,這并不能博得我多少好感,況且,你也算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女人,先天上是更具優(yōu)勢的?!?p> 趙塵惘笑笑,確實如此,前世他天生雙腿便不能行走,所以一門心思的鉆入號稱第二世界的虛擬游戲中,因腦力卓絕,反應(yīng)力驚人,加之經(jīng)驗豐富,在虛擬游戲中便是無冕之王。
游戲的漫長一生中,所經(jīng)歷女子,即便風(fēng)姿絕代者,也不勝枚數(shù),但總?cè)狈φ鎸嵏?,至于現(xiàn)實,在他成年后身體上的殘疾被治愈,只是心理上的殘疾,早已使他對其失去一切興趣。
“少,少爺...”慕容無家抬頭,神色略有茫然,腳步下意識的后挪,又站定,眼神恍惚一刻,再次低頭道:“慕容知道了?!?p> 趙塵惘真可謂是飽覽世事,慕容無家雖天資縱橫,才華橫溢,可畢竟年齡太小,修為尚淺,趙塵惘對于小丫頭此刻,居安思危,想貼切個靠山過度的心理想法和處境了如指掌。
他沒再針對慕容無家多說什么,反而掉轉(zhuǎn)話頭道:“之前,你說我有心事,倒也屬實,畢竟被人小看,被人嫌惡,可真的沒多少人能夠做到不氣悶,尤其是小看你的人還與你有血緣關(guān)系,這就顯得雙方都很惡心。”
慕容無家抿抿唇,不假思索的真誠道:“慕容到是看出了趙世子的輕視,可世間平凡人多為碌碌,出一奇者,便視其為匪寇,敗類,慕容認(rèn)為這是很可笑的,不是嗎,少爺,所以那趙世子定是看走眼了?!?p> “走眼?”趙塵惘搖頭,對于慕容無家的話語不置可否的道:“你不過才與我相處一日,而趙破敵可是自小便看著我長大,你怎么確定他會走眼?!?p> 慕容無家仍舊堅持道:“我確定他走眼了?!?p> 趙塵惘凝視慕容無家,女孩雖低著腦袋,卻給趙塵惘一種執(zhí)拗的感覺,他嘴角挑起,突地哈哈大笑道:“好你個小媳婦,就這么相信自家少爺?不過…趙破敵他也確實不算走眼,小丫頭你應(yīng)知,之前少爺我在護龍城的名聲如何?”
慕容無家想了想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好家伙,趙塵惘眨眼,看慕容無家,心想這小女帝莫不是還有幾分舔狗的潛質(zhì)。
趙塵惘倒有些遺憾了,失去天眼通技能,不能查看他人的基礎(chǔ)面板,相信慕容無家此時對自己的好感度,已經(jīng)快要超越常規(guī)值了吧。
區(qū)區(qū)仙顏天賦,居然恐怖如斯。
不對!這些并不能排除,小女帝還在虛與委蛇的討好自己,雖然看不出刻意的痕跡,但畢竟這是初逢大變的萬古一帝,心智不能用常理度之。
趙塵惘心思閃爍,沒再反駁慕容無家,而是笑道:“那就依小媳婦的,這趙破敵確實無眼,他只以為,讀書人在乎顏面,如王社稷這等為國為民,征伐一生,戰(zhàn)功赫赫的老將軍更愛惜名聲,
所以似我這般不學(xué)無術(shù),好色荒淫,胡作非為的紈绔子弟,是不能入老將軍近前的,這會臟了老將軍視界和名節(jié),所以啊,少爺我心中很不爽利。
小丫頭,你且要將趙破敵的這一筆債好好給少爺我記下嘍,日后有所成就,必定要給我狠狠的還回去,知道了嗎?”
慕容無家抬起頭,輕輕頷首道:“慕容曉得了。”